“教……教唆？那是什麼玩意兒？”
聽了老林的話，曹丹彤滿臉的疑惑不解。
老林解釋道：“你女兒韓莉，向被害人姜白敲詐勒索一千萬鉅款，事實清楚，爭取充分，基本上可以認定敲詐勒索罪名成立。”
“而你，作為指示她實施這種行為的人，就是教唆犯。”
“依照刑法規定，你極有可能也會以敲詐勒索罪論處。”
這下，曹丹彤聽明白了，也慌了。
“不是，這咋回事兒啊？”
“那個混蛋害死我兒子，我們找他要點賠償難道不應該嗎？”
“就不說他害死的是人，哪怕是害死一隻貓貓狗狗的，那也得賠錢吧？”
曹丹彤瞪著眼珠大聲道：“這怎麼還是犯罪了呢？我跟你說，你別欺負我不懂法，這事兒就算說破了天，它也是天經地義的！”
“想要賠償，你們就應該去法院起訴啊，只要法院支援你們的索賠主張，對方肯定會賠錢。”
“哪怕是私下裡聯絡，也應該注意方式方法和索賠數額吧。”
老林無語的看著曹丹彤。
“可你們是怎麼做的？”
“私下跟對方接觸就算了，還說什麼不給錢就起訴之類的話，而且索賠數額遠超常理，這可不就是敲詐勒索麼！”
其實吧，私了索賠也不是不行。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姜白一樣，拿法院當家，拿起訴當日常……
就連發生車禍之後，很多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還會協商私了呢。
但私了也有私了的方式方法。
首先你肯定不能採用恐嚇要挾的手段吧？
其次也不能索賠明顯超過正常水準的數額！
否則就很可能會變成敲詐勒索……
隔壁審訊室內。
韓莉坐在後悔椅上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我，我真的不知道這是犯罪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覺得，我哥都被他害死了啊，那，那他賠點錢難道不應該嗎？”
“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嗚嗚嗚，我真的知道錯了……”
坐在堅硬的後悔椅上，戴上了冰涼的銀手鐲，韓莉整個人都害怕得要死。
剛開始審訊，她就崩潰了。
“你現在知道後悔了，知道害怕了，早幹啥去了？”
“我師父是不是明確的說過，你們有任何訴求都可以向上級部門投訴，也可以去法院提起訴訟，可你們是怎麼做的？”
“一邊去找什麼網紅帶節奏，一邊向對方敲詐鉅額錢財……”
小陳都無語了。
這小姑娘看上去挺機靈的啊，怎麼腦子就不好使呢？
讀書把腦子讀壞了？
那麼多正當合理的維權手段她不選，偏偏要選擇最刑的一條。
現在被拘了，知道錯了。
但是也晚了呀。
經過訊問之後，敲詐勒索的桉子很快就調查清楚了。
畢竟這桉子本身就很簡單。
而且姜白報桉的時候提供的錄音證據也非常有力度，大大降低了偵查難度。
與此同時。
另一邊，針對網路水軍的調查也取得了一些收穫。
網安部門出手，跟各大平臺索要了那些疑似水軍賬號的註冊資訊以及IP地址。
果不其然，全都來自同一個IP。
這沒什麼好說的，必是水軍無疑了。
……
東海市。
某小區出租屋內。
一個身材消瘦，戴著黑框眼鏡，約莫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穿著寬鬆的沙灘褲，正坐在電腦前噼裡啪啦的敲著鍵盤。
倒不是打遊戲。
而是在敲程式碼。
他叫張二鳴，這個名字來源於父母希望他比“一鳴驚人”更優秀的美好願望。
張二鳴在學生時代差不多也算得上“鄰居家的孩子”，學習成績一直都挺不錯的，上的大學雖然不是國內頂尖名校，好歹也是個不錯的一本。
畢業之後，他就成為了一名程式猿，目前就職於一家百人規模的網際網路公司，月薪資接近兩萬。
這個薪資水平看上去挺高，但是在東海這種地方，靠這點工資想買房，那真的是遙遙無期。
所以張二鳴在業餘時間搞了些副業。
比如接外包。
其實很多程式設計師啊，UI啊，原畫師之類的，都會接外包來賺錢。
甚至不少人的外包收入都超過本職工作了。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就靠著那點死工資，怎麼可能發財？
張二鳴可是立志要在東海買房的，所以搞副業必不可少。
除了接外包之外，他還有另一個副業，那就是當水軍！
時代在進步，各行各業都在發展。
十年前的水軍，是單純靠人力去拼的，那時候威信和企鵝上都有很多“水軍群”，群主會在群裡釋出一些任務，比如給XX明星的圍脖點贊評論轉發，比如給XX店鋪打好評之類的，網友常常調侃的“五毛一條”指的就是這種。
五年前的水軍，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專門的軟體來代替人力了，比如有那種完成任務就能賺錢領獎勵的軟體。這種軟體有的還比較正規，只是下載其他軟件或者看影片就可以領獎勵，但有些可就變了味道了，需要完成指定任務比如五星好評之類的，才可以領獎勵，這其實就算是一種變相的水軍。
而現在的水軍，更加現金，很多都開始自研小工具了。
張二鳴就是走在行業前列的佼佼者。
他會針對不同客戶的要求編寫指令碼，透過指令碼來完成指定任務。
比如，客戶要求刪除店鋪差評，正常來說，這種操作只能平臺方或者留下評論的使用者才能做到，但張二鳴可以透過自己編寫的小程式來實現刪評功能。
又比如，客戶要求轉發某條特定的圍脖，而且需求量是按照百萬千萬級別來計算的，真靠人力去做，那真的轉發到猴年馬月去了，但張二鳴編寫一個指令碼，都不用一分鐘就可以實現成百萬上千萬次的轉發。
這就是技術流水軍。
靠著這項技術，張二鳴在水軍這個領域也算小有名氣，基本上不會缺任務。
要知道，水軍這個行業的盤子可是很大的。
明星發專輯需要熱度，新片上映需要口碑，店鋪需要好評率，藝人撕逼也需要搶佔輿論優勢……
這些事件的背後，很多情況下都有水軍的身影。
要不你真以為一個明星隨便發條圍脖都能有上億的轉發？
張二鳴做水軍的收入，比他的本職工作都高，最近又接了個單子，目標正是姜白！
他提前預設了幾百條評論短語，然後根據某種規則進行隨機的排列組合，便可以得出幾萬種可能！
然後透過大量小號，把這些評論各自發送到不同平臺的特定影片下面。
此外還會讓小號之間相互點贊。
效率槓槓滴。
但……
這次的目標畢竟是辣個男人。
張二鳴心裡多少有點慌。
所以在實現了基本功能之後，他就立刻著手為指令碼新增保護措施。
比如，虛擬IP。
這些東西對於張二鳴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因為任務緊急，他只好先實現了功能，後期再打補丁。
“阿鳴，休息會兒吧，別累壞了身子。”
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孩子走進來，在張二鳴電腦桌上放了杯泡著燕麥的熱牛奶，輕輕的捏著他的肩膀。
這是張二鳴的女朋友，名叫王夢怡。
兩人是大學同學，也是較少的畢業之後沒有分手的情侶，一直走到今天，相戀都快十年了，感情一直很好。
“我不累。”
張二鳴捏了捏小女朋友的手，笑著說道：“小怡，等這單做完了，距離我們在東海買房就又近了一步！”
“三年！最多三年，我會讓你在東海有自己的家，不用住出租屋，不用顛沛流離，也不用看房東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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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夢怡興奮的在張二鳴臉上親了一口：“我老公最棒了，獎勵你一個愛的親親。”
“這邊也要。”
張二鳴點了點另一邊臉。
“木啊！”
王夢怡又送上一個吻。
卻被張二鳴順勢摟住腰，手臂一緊，就把她摟得坐到了自己懷裡。
“小怡，我已經湊夠了彩禮錢，國慶節就去你家提親！”
張二鳴撫摸著女朋友的臉頰說道。
“嗯嗯！”
王夢怡笑靨如花，幸福的點著頭。
兩個年輕人都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可就在這時。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可能是我買的水果送過來了，你繼續忙吧，我去開門。”
王夢怡笑了笑，走出臥室前去開門。
張二鳴也沒在意，繼續專心的編寫代碼優化程式。
可沒過一會兒。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警察同志，我男朋友他到底怎麼了呀？”
王夢怡跟在旁邊，一臉的不安。
張二鳴回頭，看到走到面前的四個警察，頓時愣了一下。
“你們這是？”
其中一個皮膚略顯黝黑，約摸四十歲上下，看著像領頭模樣的警察看著他說道：“張二鳴，身份證號XXX……是你沒錯吧？”
“啊，是我，怎，怎麼了這是？”張二鳴頓時緊張得站了起來。
領頭警察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是不是當網路水軍呢？”
“啊這……”
張二鳴眨了眨眼，心裡頓時閃過無數個念頭。
第一反應就是，霧草，果然還是得用虛擬IP啊，不然隨隨便便就被人找到了。
緊接著就在想，警察為啥找他啊。
難道這玩意兒還犯法不成？
正思考著，便聽到領頭警察又開口了：“逗音賬號：一鳴驚人，發呀的轟，地區掉分標兵，還會見面嗎……圍脖賬號：宇宙無敵暴龍戰士，老八秘製小漢堡，菊花殘……逗瓣賬號：泥石流，愛吃貓的魚，勤奮的小包子……這些都是你在使用吧？”
“對啊，咋啦？難道開小號也犯法嗎？”
張二鳴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呵呵，開小號不犯法，但你收錢在網路上用小號帶節奏，引導輿論，這，就是犯法！”領頭警察擲地有聲的說道。
張二鳴頓時呆愣。
他發誓，自己真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隊長，這個似乎是小號自動評論和點贊的指令碼！”
這時，一個年輕的警察注意到了張二鳴電腦屏幕上呈現的程式碼編輯器。
張二鳴心頭一跳，連忙俯身就要刪除。
“等會兒！別亂動，你刪除幹什麼？”年輕民警立刻制止。
張二鳴辯解道：“這個是公司專案的程式碼，我帶回來加班來著，這都是編譯後的，你也不懂這些技術……”
“我不懂技術？”
年輕民警頓時冷笑，霸氣怒懟：“我通信工程研究生畢業我不懂技術？”
說完便一把推開他，開始檢查電腦。
張二鳴這個時候已經慌了，嘴唇顫抖的說道：
“那什麼，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們跟我說幹這個不犯法我才幹的啊……”
“哎？他們？”
領頭警察眼睛一亮，敏銳的捕捉到了張二鳴話語中的一個關鍵詞，追問道：“你說的‘他們’是什麼人？”
“就，就是幹這行的其他人……”張二鳴小聲道。
“呵呵，小夥子，看起來你運氣不錯，有立功減刑的機會了。”領頭警察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候年輕警察抬頭說道：“隊長，確定了，這套程式就是他用來自動發評論和點贊的指令碼，資料庫裡的內容跟評論內容能對得上。”
“很好。”
領頭警察笑著點點頭。
於是，在姜白報桉之後第二天晚上九點半，水軍張二鳴在他的出租屋被捕。
但這只是個開始。
張二鳴提到的“他們”給警察同志帶來了無限驚喜。
在連夜突擊審訊之後，張二鳴對自己當水軍的事實供認不諱，並且還供出了圈子裡不少“同行”。
這就叫，拔出蘿蔔帶出泥。
以張二鳴為核心，順藤摸瓜，輻射偵察。
一個龐大而錯綜複雜的水軍網路，正在一點一點的呈現在警察面前。
……
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桉子，居然能牽扯出這麼多人，這是姜白沒有想到的。
此刻，他正在羅大狀律所。
“終於完成了。”
羅大狀舒展了一下身體，雖然眼睛裡有一些紅血絲，但整個人卻顯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起訴狀和證據都整理完畢了，你的錢準備好了嗎？”
姜白點頭：“準備好了！”
“那成了，走，上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