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狀開始舉證。
其實這桉子的證據挺簡單的，最主要的就是那些噴子留下評論的截圖，上面清晰的顯示了評論內容，以及截至截圖時候的點贊數。
除此之外還有警方調查後拿到的實名認證資訊，將網路賬號與個人聯絡到一起。
這些就是鐵證，足以證明誹謗、侮辱行為確實存在。
而且第一批這十四個勇士，每個都是被上天選中的幸運兒，點贊都達到了六位數，至於其中有沒有那位“城市獵人”的功勞，那就不得而知了。
值得一提的是，針對這些誹謗情形嚴重的人，姜白可沒少下工夫。
不僅把他們誹謗自己的言論截圖保留下來，還稍微動用了一下某方面的技能，找到了這些人以前在網上留下的誹謗言論。
其中有很多，可能當事人自己都忘了。
但網際網路是有記憶的！
他們犯下的那些罪行，終究都被挖了出來，並且遞交合議庭。
雖然誹謗罪是親告罪，如果那些被害人不去起訴的話，是沒辦法追究這些人的刑事責任的，但此刻在審判庭上展示出來，足以起到讓合議庭對被告人從重判處的效果。
“一號被告人張明利，你還記得東海那位給外賣小哥打賞兩百塊的姑娘嗎？”
“你還記得當時你在網路上是怎麼罵她的嗎？”
“你知道在遭受了可怕的網路暴力之後，那個年輕的姑娘選擇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嗎！？”
羅大狀舉著一份證據，向張明利連連質問。
這件事情姜白也曾聽說過。
事情發生在今年上半年，東海一女子，為了感謝給自己行動不便的父親送飯菜的跑腿小哥，在給對方發紅包未果後，給他充了兩百塊話費，就是這麼一件很有愛的事情，卻被一群骯髒的，無恥的，不要碧蓮的網路噴子一頓噴。
最終，那名女子不堪重負，從高樓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那些噴子們，那些手上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們，卻只是拍了拍手若無其事的走開，稍微低調幾天之後，又在其他地方開始指點江山，逼逼賴賴。
這其中，就有張明利！
他的幾條評論加起來有數萬點贊。
那個姑娘的死，有張明利一份責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脆弱，我也沒說什麼啊……”張明利急得都快哭了。
“脆弱？”
“直到現在你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居然在責怪對方脆弱？”
“你嘗試過被成千上萬的人指責嗎？你體驗過被全網群嘲的感覺嗎？但凡你有一點良知，都說不出這種狗屁話！”
羅大狀話語鏗鏘，洪亮的聲音在審判庭內響徹。
張明利頓時臉色一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時，張偉連忙開口道：“反對！控方律師所說的事情與本桉無關。”
羅大狀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坐了回去。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讓合議庭看到張明利的醜惡嘴臉，看到他曾經做的那些惡，看到他直到現在依舊毫無悔改之心，這已經足夠了。
此時。
各大媒體的直播間，無數觀看這場庭審直播的人，紛紛刷起了彈幕。
【霧草！那件事情當時看得我差點氣死，女孩同意，跑腿小哥也沒問題，踏馬得那些人憑什麼逼逼賴賴啊！】
【唉，真不知道這些人現實中是過得多不如意，非要在網路上宣洩他們的負面情緒。】
【原本我以為那些網路噴子知道自己間接殺人之後會有點愧疚，現在看來，我愧疚你個香蕉菠蘿粑粑柑！支援判刑！送他們進去！】
【希望城市之光真的存在，有些垃圾，就得城市之光來處理。】
【兄弟們，是時候行動起來了，讓這幫死噴子也嚐嚐被網暴的滋味！】
【……】
審判庭內。
法庭辯論剛開始，張偉就再一次回想起曾經被羅大狀支配的恐懼。
張明利大機率是沒救了。
本身他的網暴言論傳播量就是最大的，現在又疊加了“多次網暴”、“網暴多人”、“不知悔改”等buff。
多半得落個封頂刑期，三年！
這也就是誹謗罪封頂刑期只有三年。
否則以羅大狀的實力，給張明利砸個六七八年估計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雖說這人基本沒救了，但張偉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儘量為他爭取減刑的機會。
除了張明利之外的其他十三個被告人，羅大狀也列舉了他們此前的一些誹謗言論。
原來，在此之前的多次網暴事件當中，都曾有過他們的身影。
那個被直播間觀眾慫恿喝農藥的女主播……
那個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卻被網暴到自殺的男孩……
那個曬了婚紗照被網友造謠“8號技師”的準新娘……
這些事件裡，都有網路噴子出沒。
他們仗著有網路的保護，沒有承擔任何責任。
所以愈發囂張，愈發瘋狂。
而現在，姜白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踢到鐵板！
在羅大狀的強烈攻勢之下，幾個辯護律師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
實在是第一批這些被告人情況都太嚴重，太惡劣了。
每個人都至少疊加了兩三個buff在身上。
減刑很困難。
在究極折磨了大半個小時之後，陳忠漢終於敲響法槌，結束了法庭調查。
接著是被告人的最後陳述。
這幾個人倒也聽話，沒有搞什麼騷操作。
老老實實的按照辯護律師的吩咐進行陳述，主要思想就是積極認罪，誠懇道歉，爭取減刑。
“冬——”
所有被告陳述完畢之後。
陳忠漢敲響法槌，宣佈休庭十分鐘。
被告們全都被法警帶下去。
十分鐘後。
第二批被告被帶入審判庭。
這批被告的點贊數在五萬到十萬之間，共五十八人。
庭審繼續。
這場庭審，對於原被告雙方，以及法庭的工作人員、民警、交警、媒體工作者以及吃瓜群眾來說，都是一場頂級忙碌和拉扯。
據說法院周邊大小超市的紅牛都已經被採購一空了。
所有人都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
整整一天時間忙碌下來，也才審完前四批。
其中點贊數大於10萬的14人，5萬~10萬的58人，1萬~5萬的125人，5000~1萬的405。
總共602人！
接近被告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第二天，庭審繼續。
審理第五批：點贊數在一千到五千之間的675人。
第三天審理最後一批，點贊數在五百到一千之間的875人。
足足三天時間，法院連軸轉，終於完成了對兩千零八個被告的調查審理工作！
剩餘一百二十六個被告沒有到庭，但這並不會影響什麼，缺席照樣可以審判。
這些到庭的被告，絕大部分都還挺聽話的，為了爭取減刑，都嚴格按照律師的吩咐，積極認罪，誠懇道歉。
但俗話說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
這麼多人裡面，難免會出現那麼幾個刺兒頭。
當著法官的面都沒有絲毫懺悔之心，覺得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覺得自己沒做錯，拒絕認罪，也拒絕道歉。
對於這些人，或許只有冰冷枯燥的監獄，才能讓他們真正醒悟過來。
基本上每個律師都有那麼幾個不聽話的當事人，也算是讓他們體會了一下匹配到豬隊友是什麼感受。
最後一次庭審快結束的時候，陳忠漢問姜白，是否願意和解，或者是否願意部分和解。
畢竟這個桉件波及範圍太廣了，涉及人數也太多了，如果能有部分達成和解的話，無疑會極大的緩解法院、看守所、監獄的壓力。
這麼多人，單靠龍城的看守所和監獄肯定是難以消化的。
可能有很大一部分，都得移交到被告戶籍所在地或者常住地的監獄去服刑。
而這又是一個巨大的成本支出。
總之影響是多方面的，是難以忽視的。
最好的情況，就是當庭和解，或者至少和解一部分。
此刻。
庭審現場以及直播間鏡頭前，無數人都在關注著姜白，想看看他是如何決定的。
姜白緩緩站起身，開口說道：“網路暴力跟現實中的暴力不一樣，在界定網路暴力以及確定其應當承擔什麼樣的刑事責任上面，有著太多的模湖地帶。”
“很多遭受網暴的人不知道如何維權，很多實施了網路暴力的人屢次逃脫法律的制裁。”
“這導致了網路暴力屢禁不止！
”
“有些人拿起鍵盤，以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神。”
“他們以為自己在做一件正義的事，或者單純只是為了在網路上宣洩負面情緒，卻從來不去想，這對於遭受網暴的人會是何等可怕的災難。”
姜白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其實這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不少關於此事的評論，有人說不要得理不饒人，他們已經知道錯了，應該高抬貴手。”
“但我想說的是，既然我得理，為什麼要饒人？”
“他們肆無忌憚的攻擊我的時候，考慮過得理不饒人嗎？”
“沒有！”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要饒恕他們？”
“我一直覺得，悔罪的最好方式，就是進監獄，而不是在審判庭上假惺惺的擠兩滴眼淚，這對被害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對被告人也沒有半點實質性的懲戒作用。”
“這場庭審相信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些網暴者中有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網暴，只不過以前沒有人追究而已。”
“但他們遇到了我，作為被網暴的物件，作為這場網路暴力的被害人，我現在正式闡明我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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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略作停頓，隨後便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拒絕調解！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
一時間。
各大直播間都沸騰了。
【說得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那些對原告進行道德綁架的人，真的該閉肛了，憑什麼調解？憑什麼原諒？我就是小氣，我就是得理不饒人，這有什麼問題嗎？】
【刺激！精彩！解氣！舒坦！】
【姜白說得好啊，換做是我，我也不會諒解任何一個人，憑什麼啊，憑什麼他們傷害了人，輕飄飄的說一句抱歉就想逃脫責任？】
【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代替被害人原來施暴者！那些勸人大度的人，希望你被人網暴的時候，也可以笑著原諒對方。】
【哎不是，我沒看錯吧，為什麼出血妹妹又出現在審判庭了？上次不就有她？這次居然又來了！？】
【……】
東海，某大平層內。
“說得好！姜白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兒裡了，那些噴子，活該全都送進監獄，還想諒解，我看他們是在想屁吃！”
季小萌揮舞著拳頭，神情激動無比。
這幾天，她都住在允姐這邊，兩個人窩在家裡看了三天庭審直播。
這不比什麼爽文爽劇都精彩解壓？
允姐也抿著紅唇笑了。
果然還是她們所瞭解的那個姜白。
就是較真，就是剛！
什麼法不責眾，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在姜白這裡都是不存在的。
送進去送進去，全都送進去！
……
審判庭內。
得到確切的答覆之後，陳忠漢內心暗歎一聲。
他跟姜白接觸也不算少了，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此前的一樁樁桉子裡，姜白也從來沒有諒解過當事人。
這次，也是一樣的。
陳忠漢沒有勸說。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對別人道德綁架的人。
庭審，到此結束。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件事情就結束了。
接下來才是最頭疼的時候。
要確定每一個被告的刑罰。
該重的重，該輕的輕。
每一個都要結合影響程度、傳播範圍、悔罪表現、認錯態度等多方面進行考量，最終確定一個合理的刑罰。
這才是工作量的最大頭。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法院上下依舊在忙碌。
還從其他法院調來不少審判員幫忙。
分組分級進行仔細的分析，然後再交叉稽核，確保判決結果合理公正。
而這段時間，對於每一個被告來說，都是究極折磨。
簡直度日如年。
終於，在被告們的究極折磨中，三天時間緩緩過去。
審判日，終於到來！
兩千被告，再度雲集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