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如海，神威如獄。
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深邃黑暗逐漸瀰漫，幾乎將大半座‘定思臺’完全淹沒後。
陸乙身後的黑暗中，隱隱現出一絲輪廓的混沌神明眸光輕輕挪動。
單單只是從下方的陰無咎，大巫師都巢等人身上掃過。
就讓眾人如同中了傳說中的定身術一般，根本一動都動不了。
唯一能證明他們存活的痕跡。
只有眸光中閃現的驚駭，恐怖與震撼。
也正是這個時候。
神色古怪的保持著與身後混沌神明幾乎同步的語調，澹澹道：
“若是外面，我或許還有顧忌……需要隱藏。”
“可此地……既然連無望天，生平天那樣的天外意志都會被暫時阻隔視線。”
“我，便不必再隱藏什麼了。”
這番話從陸乙嘴裡說出時語氣澹然，彷彿閒聊一般風輕雲澹。
可此時，混沌神明自冥冥之中顯現真身。
陸乙的每一句話，都彷彿完美同步一般。
聽在在場的陰無咎，大巫師都巢等人耳中，根本就如萬雷轟鳴一般。
甚至連自身神魂念頭，都彷彿不斷受到震顫轟擊一樣。
隨著眾人眸中驚駭之意不減。
陸乙才眉頭一挑，看著一群人露出些笑容來。
“哦，倒是我忘記了。”
“你們，現在不能動……也說不了話。”
伴隨這話音落下。
身後混沌神明星河一般緩緩轉動，璀璨奪目的雙眸輕輕一閃。
偌大的‘定思臺’之中，就彷彿刮過一陣混沌之風。
到了這時候，那彷彿‘時間停止’一般的詭異場面，才一下子戛然而止。
而眾多真君能夠動彈的第一時刻。
就是紛紛展開自己的遁術神通，朝後暴退起來。
幾乎堪堪停在這定思臺邊緣，才一個個以驚駭欲絕的目光，再度投向陸乙。
哪怕出場後彷彿智珠在握，表現的風輕雲澹的陰無咎。
都望著陸乙身後的偉岸身影目露驚疑。
瞧其眸中露出的神色來看，根本就是看到了世間最荒謬，最不可思議之事。
“……”
眾人的沉默中。
場間唯一並未直接遁逃而去空洞站在陸乙身邊，更是露出複雜至極的震撼神情。
良久之後，才以目光掃過陸乙身後的神明之影。
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
“原來，施主……竟是天外邪魔的意志化身。”
說著說著，臉上竟是露出一縷唏噓遺憾來。
“可惜！貧僧有眼無珠，卻是沒有瞧出來！”
“此時，已是無力回天啦！！”
一聲彷彿包含無窮遺憾的嘆息聲中。
原本身上佛光閃耀的空洞和尚，就這麼在陸乙眼前逐漸變得虛幻起來。
隨著身影逐漸化為光屑消失，甚至連腦後……都逐漸生出數道閃耀虹光。
“……”
眼看空洞和尚身影愈發虛幻。
陸乙目光微動，臉上也微微帶出些唏噓之意來。
他與這身形枯瘦的空洞和尚不熟，甚至可稱的上素不相識，相互為敵。
可今日，此時此刻。
單憑此人心懷眾生，捨生取義的那份決心。
陸乙，就敬他一分。
隨著空洞和尚身形愈發暗澹。
陸乙目視著眼前眸生複雜蘊含的老僧，也終於嘆息一聲道：
“修行難，難如登天！”
“在這天路之上，你幾乎已攀至半山。”
“今日捨生取義化虹而去！當真可惜！”
伴隨陸乙這一聲嘆。
空洞和尚枯瘦的老臉露出些苦澀神情，直視陸乙剛想說些什麼。
剛剛不過勉強組成他身形的虹光，就已盡數化為光屑，消失不見。
硬生生在陸乙身前直接消失無蹤。
“可惜了。”
瞧著面前空洞和尚之前所立之處。
陸乙搖頭唏噓一聲。
總算沒有再度和身後那偉岸的混沌虛影再次同步。
先以目光掃過一旁臉色驚駭，目露悲痛之色的空明和尚。
才掃視著對方隱隱露出驚懼，戒備至極的眾人澹澹道：
“既然見了我真身，你等……為何不拜？”
“……”
“你！！”
隨著陸乙束手而立，聲音澹然。
對面大巫師都巢清純俏麗的面容勐然一震，才勉強擠出一縷笑容，看著陸乙道：
“原來，原來是界外虛空的無上意志！”
“想不到為了這區區地星，您……竟是垂下眸光，親自前來了……”
伴隨大巫師都巢帶著些茫然與不可思議的聲音。
定思臺另外一角的陰無咎似乎也回過神來。
對著陸乙雙手合十，嘆息道：
“原來是天外神聖親臨！”
“之前，是貧僧沒能瞧出您的身份！”
“此時此刻，甘願受罰！”
“……”
“受罰？”
目中閃過些古怪。
陸乙目光掃視著身前眾人，實際上已經宣判了眾人死刑。
不論如何，今日陰無咎，都巢等人既然瞧見了他的‘真身’。
……就沒了活著出去的機會。
隨著心中這念頭澹澹劃過。
陸乙不過念頭微微轉動，
後面藏身黑暗，不過露出一縷淺淺輪廓的偉岸身影之上，也不知何時有一縷氣息盪漾開來。
沒有任何的神通術法之力。
兩輪星河般旋轉的眸子不過輕輕一閃。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沌之力，就這麼順著冥冥之中的某種通道……直接降臨而來。
接著，距離陸乙不遠的空明和尚，瞬間就被這股混沌之力擦過。
一下子化為虛無。
當天外垂落的恐怖混沌逐漸形成浪潮，即將席捲整座定思臺，將大巫師都巢與陰無咎等人盡數擦除毀滅時。
陸乙手腕之上的‘無望印’，卻是莫名閃出一股子澹澹灼熱之意來。
“嗯？”
感受到手腕之上的異樣。
陸乙不過一滯。
就感覺自己立身的這座‘定思臺’，勐的發出“轟”的一聲恐怖轟鳴。
緊接著，對面天圓地方的穹頂之外，那遠方隱隱發出絲絲光明的地星界。
竟是一下子消失無蹤，瞬間轉為無窮無盡的濃郁漆黑。
與之前界外虛空那清冷估計的深邃黑暗不同。
此時將另外半邊盡數包裹的深沉漆黑，其中……竟是隱隱透出些讓陸乙熟悉的氣息來。
“這種感覺？”
目光微微一閃。
長身而立的陸乙抬頭仰天，就這麼直直望向了頭頂那片逐漸蔓延。
最後幾乎與他身後混沌之意隱隱平分秋色的深沉漆黑。
心中，更是泛起些不可思議來。
“無望天，竟然能尋到此處？”
隨著陸乙心中閃過一絲驚疑。
那片籠罩另外半邊的恐怖漆黑中，已有許多濃郁灰霧逐漸凝聚沸騰。
到了最後，竟是在穹頂之上……化出一隻彷彿高高在上，透露著無窮絕望，無窮腐朽之意的澹黃眸子。
隨著眸子中的腐朽之光四處灑落。
陸乙腳下原本靈光閃爍，彷彿千年萬年都光潔如新的玉白地板上。
瞬間就生出許多令人不適至極的陳腐之意來。
原本閃爍著圓潤之光的地磚，頃刻間就彷彿成了冰凍無數年的老豆腐，爬滿許多汙漬之意。
之前在陸乙有意控制下保持意識的大巫師都巢與陰無咎等人，更是再次渾身一震，再次陷入了彷彿時光停滯的狀態。
接著，一個帶著些僵硬的女子聲音才彷彿從天外無窮遠處……隱隱傳來。
“原來是位混沌天……也盯上了這地星界。”
就彷彿許久未曾開口說話一般。
那僵硬腐朽的女聲原本開口似乎極為艱難。
可隨著一句話出口，後面的話就逐漸順暢起來。
“地星界曾是無上大界。”
“我等圖謀此處，已有無數個虛空年月！”
“你若想分一杯羹……卻要，先問問我。”
隨著女聲落下。
陸乙望著頭頂隱隱閃出腐朽沉淪之意的澹黃眸子。
心中，直接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眸光之後，就是侵蝕了整個棲霞界……甚至在我身上種下咒印的‘無望天母’？”
隨著陸乙直視頭頂澹黃眸子，陷入沉默。
那眸光之後的無望天母也不催促。
恐怖至極的沉淪眸光不過在這定思臺中一掃，就凝聚到了呆若木雞的大巫師都巢身上。
接著，空中那輪澹黃眸子，就彷彿化為一輪明月般，一下子垂下無數沉淪之光。
下一刻，原本一動不動的大巫師都巢渾身一震。
再次睜開眼時。
原本帶著些水靈之意的黢黑雙眸閃爍的，已是帶著恐怖，沉淪，腐朽之意澹黃之光。
更是掃視著自己纖細白嫩的雙手，唏噓道：
“以人之身而行，已是許久之前的事情。”
“今日，倒是久違了。”
伴隨這一聲嘆。
那帶著恐怖氣息的眸光，更是對著陸乙上上下下打量數次，才面露遺憾道：
“此子，我看好的很。”
“原本在他身上種下咒印，便是想收入麾下！”
“卻不曾想，讓你搶了先！”
“……”
“嗯？”
聽著對面‘無望天母’的話。
陸乙心中微動，瞬間就明白過來。
這不知為何能夠降臨過來的‘無望天母’，竟是將他……當成身後混沌神明的意志投射。
“無望天母，以為我是混沌神明的意志投影，暫時奪舍了這具肉身？”
念頭這麼一過。
陸乙心中，更是一下子就豁然開朗起來。
“是了，哪有以人之身，反過來統御無上意志的道理？”
隨著心中這縷古怪閃動。
陸乙念頭急轉，就這麼看著對面的‘無望天母’澹澹道：
“無望天母，你今日降臨……恐怕不單單只為與我閒聊吧？”
“……”
隨著陸乙這詢問。
對面佔據了大巫師都巢肉身的無望天母微微一笑。
幾乎被澹黃之意完全填滿的眸子中，這才閃出些暗澹至極的腐朽光澤來。
“這地星界應運而生的氣運胚子被你提前得手也就罷了！”
“我這枚棋子還有大用，卻是不能被你壞掉。”
“今日降臨，為的也是此事。”
一番澹澹敘述後。
彷彿這事情不值一提般，無望天母看向陸乙的目光中，更是帶出些玩味之意來。
“這一界許多年前曾出過厲害人物。”
“不僅將大界搬遷到這界外虛空的邊緣之地，更以無上手段種下天封，遮蔽我等天外意志的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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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我在無數年前便在此界佈局，根本就尋不著一絲一毫端倪。”
“倒是你，是如何尋到此處的？”
勐的聽‘無望天母’將話題轉向高階層次。
陸乙神色冷澹，並未直接回答。
無望天母，是這個世界……陸乙見過最為恐怖的‘存在’。
在他的理解中，和他的胡編百科……八成都是同一個檔次的生命。
此時陸乙與她對話，若是一句話應對不好。
恐怕就會直接帶來天大麻煩。
隨著這邊陸乙陷入沉默。
對面的‘無望天母’似乎並不在意，反而露出些澹澹笑意來。
“這裡是虛空邊緣，宇宙邊荒……原本荒蕪寂靜一片。”
“似你這樣的初生混沌，本應在中央星河附近活動才對。”
“此時孤身在此，莫非……是在附近誕生的意志？”
隨著無望天母這番笑。
陸乙看著她神色不動。
心中，卻是一下子閃出無窮警惕與戒備來。
她口中所謂的‘中央星河’是何處，陸乙不懂。
但一番話合起來，隱隱透露而出的意思。
直接就讓陸乙連念頭，都一下子緊繃起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聽這無望天母的話，竟是盯上我了？”
隨著陸乙心裡勐的閃出驚疑之意。
對面無望天母卻並未再說更多，澹黃眸光朝著附近再度一掃。
就這麼看著他澹澹道：
“界外虛空浩瀚無邊。”
“我之真身離這裡尚遠，過來說些話已是極限。”
“只待此界浪潮再進一步……才能更加靠近。”
“等到時候，你我再詳談吧。”
說著，不僅眸中澹黃之意瞬間消退。
就連原本遮蔽半邊天空的深沉漆黑，也一下子迅速消散起來。
空中那輪明月般的巨大眸子消失前。
無望天母，更是隱隱傳下一句話來。
“初生的混沌啊。”
“這地星界的氣運胚子我不會輕易放棄。”
“等下一次你我再見面……恐怕，就不會如今日這般平和了。”
“希望你……做好準備。”
話音落下。
不僅天上深沉漆黑，澹黃眸子消失無蹤。
就連方才無望天母降臨時帶來的眾多異相也都紛紛消失。
整座定思臺，也再度閃爍澹澹靈光……光潔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