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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二年七月。
劉備、龐統決定出兵雒城,這個時間也比正史上提前了整整六年。
出兵那日,並沒有演義記載的那樣,彗星墜於地,夢中神人擊中劉備右臂;更無龐統馬失前蹄,孔明寫信勸諫。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並無二致,若說唯一有變化的,或許是將士們來到益州一路順風順水的心態。
準確的講,與其說是心態,倒不如說軍隊產生的一種歸屬感,一種榮譽感,一種核心凝聚力。
他手下的五千老兵,有的經歷過南下逃亡時的阻擊戰,有的經歷過赤壁之戰,有的經歷過荊州之戰,甚至有的幾乎全部都經歷了一遍。
這樣的士兵,對於他們來說,戰爭早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
在當時的冷兵器時代,普通軍隊傷亡率超過百分之十,部隊基本上就不能打了;到了百分之三十,部隊基本上就全部報廢,百分之三十的戰損率也幾乎是他們能夠承受的極限。
至於能夠戰損百分之七十依舊還能繼續堅持的軍隊,雖然少見,但是也並非沒有。
而龐統所帶的這只軍隊,正是這種精銳中的精銳!
......
卻說那日,龐統帶著手下的這些袍澤迤邐前行,一抬頭便看見兩山之間道路逼窄,樹木叢雜;再加上此時正是夏季,枝葉甚為茂盛,龐統內心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要知道,此處地形,要是作為埋伏之地那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出於謹慎,他還是停下了腳步,派遣士兵前去檢視。
不久,直到傳令兵來彙報前方並無異常之時,龐統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嗎?
搖了搖頭,龐統按捺住自己那不安的心,選擇了繼續前進。
就在他們將要透過這個山谷之時,卻聽見身後一聲炮響,緊接著弓箭便如飛蝗般朝自己這邊傾瀉而下。
見此龐統哪能不知自己是中了敵軍埋伏,他剛想發號施令讓將士們舉盾防禦,卻聽見魏延先他一步,一聲大喝。
“御!”
精銳不愧稱之為精銳,龐統所帶的這五千老卒的戰鬥經驗和戰鬥素養絕非常人可比,只在剎那間,就已經擺好了防禦陣型。
雖然益州軍的第一波箭雨打了龐統一個出其不意,但是終究還是讓他們有了一些時間喘息。
遠在半山腰看著如此情形的張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果斷下令全軍壓上。
可以說,張任的軍事嗅覺相當敏銳了,第一波偷襲按理來說應該是最應該建功的一波,但是面對龐統手下的精銳,他的第一波箭雨似乎並沒有取得應有的成效。
於是他果斷命令白刃戰,他就是打算就是要在龐統立足未穩之際抓緊時間擴大戰果!
若是讓他們扎穩腳跟,自己這邊損失將會更大!
張任心知自己麾下的士兵和這夥漢軍相比,差距不是一點半點,在武將上面,差距的也不是一點半點。
那麼...想要吃下這夥人,他就只能靠人數去堆!
他在這個山北小路整整埋伏了三萬兵馬!
當益州大軍放棄箭雨,直接發起衝鋒之時,龐統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因為張任選擇衝鋒的時機...
屬實太好、太快了!
戰場之上,兩軍接觸的那個地帶,彷彿矛和盾的碰撞,瞬間便化為了死亡絞肉機。
雖然漢軍佔據著武器裝備的優勢,但是架不住益州軍的人多啊!
張任也彷彿下了血本一般,以一種全然不管不顧的打法,衝擊著龐統的陣型,沒有試探,沒有鬥將,甚至沒有圍三缺一,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大軍把龐統圍殺在這狹窄的山谷裡!
勝利的天平也一點點的在向益州軍傾斜,畢竟...人力有時盡。
魏延此刻也加入了戰鬥,他本一直守護在龐統身邊,生怕龐統出了問題,但是當手下士兵的防線開始隱隱出現崩潰之勢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若是再不出手,他們可能都得死在這!
所以他帶著手下親衛,且戰且退,準備往外突圍。
然而就是他一晃神的功夫,在他不遠處,龐統便被一隻箭矢給射下了馬。
卻看那頭,張任拿著的弓弦還在不住的發顫。
“敵將膽敢暗箭傷人?!”
看見龐統被射落馬下,魏延此時也怒了,揮舞著大刀,不住的收割其眼前敵軍的性命,往龐統那裡趕去。
“爾等...都給延...”
“滾開啊!”
此刻的魏延,雙眼通紅。
龐統的中箭,也讓他陷入了癲狂。
霎時間,他身旁三丈之內竟然沒有一個敵軍敢近身!
當魏延下馬扶起中箭的龐統之時,身旁的親衛也在此時給他們圍成了一個圈。
魏延用手探了探龐統的鼻息,一直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還好...軍師還活著!
幸虧還活著啊,不然...他魏延要如何向公子交代?!
不過雖然龐統還有一絲氣息尚存,然而他若是再不想辦法突圍,恐怕龐統還是必死無疑!
並沒有太多言語,魏延將龐統背在身後,翻身便上了馬。
“將軍,我等要如何走?”
聽到手下詢問,魏延一揮手,示意著他們跟著自己往外突圍。
“往雒城大路前進!”
雖然魏延內心清楚,往雒城方向肯定同樣也佈滿了重兵,但是相比於來時之路,或許往雒城走還能存有那一線生機。
不出魏延所料,雒城方向果然有攔截的益州兵馬。
他剛往外突圍不遠,就發現雒城守將吳蘭、雷銅殺至,攔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而張任又在身後帶著追兵趕來。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此時的魏延...赫然已經到了絕境!
“將軍,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跟緊我!”
魏延眼神一凜,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吳蘭和雷銅,他手中的長刀也由倒提變成了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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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默默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在心中默數。
一息...
兩息...
呼...
是時候了!
只見一陣寒芒閃過,吳蘭的人頭已經飛出丈許,而雷銅此時也被這一幕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看著身旁的人首分離的吳蘭屍體,楞在了原地。
魏延居然這...這麼快的嗎?
不過他魏延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為了準備這一擊,對於阻攔他的士兵,他根本就沒有理會,敵軍的刀劍揮舞在他的身上,他也全然不在意,此時他的眼睛裡面...就只有敵將!
也幸虧他的親衛悍勇,用性命為他開闢了一條道路,攔下了絕大多數攻擊,這才導致了魏延能夠把吳蘭給瞬殺掉。
不過魏延完成這絕殺一擊之後,臉色變得慘白,握著長刀的手也在不住顫抖。
他的雙腿也被敵軍劃開了兩道口子,鮮血不停的流下,也在持續的消耗他的體能。
不僅僅是魏延,就連他胯下的戰馬也同樣中了十幾刀,正在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將軍,換馬!”
聽見這聲音,魏延往左邊瞥了一眼。
說話之人...是魏勇,他記得...
這名字還是公子親自取的,原本魏勇無名無姓,公子見魏勇一個大男人如此靦腆,倒是給他好一頓訓斥,也因此賜他“勇”這個字。
至於姓氏,卻是隨了自己姓氏,從那以後,魏勇就作為自己的親衛,一直跟著自己在南征北戰!
眼下魏武卻是為了自己能夠活下來,打算把他的戰馬給讓出來!
他魏延何嘗不知道,一旦自己騎了他的戰馬,魏武會有什麼後果。
不過...為了公子的託付,他也只能狠下心和魏勇換乘了坐騎。
而魏延的坐騎在他換乘的那一刻,就轟然倒地。
只見他胯下棗紅馬的馬肚,已經凹陷了一塊!
魏延的那一擊,損傷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甚至還有他胯下的戰馬!
不過...若非此馬跟了他多年,又怎能承受住他魏延那一擊?
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棗紅馬,又看了看正在浴血奮戰的魏武,魏延眼睛不由得有些溼潤。
“將軍......”
“告訴公子...”
“呃...啊......”
魏勇這句話還沒吼出來,身影就已經埋沒在人海之中。
然而那句話...他卻是再也喊不出來了。
身後追兵的逐漸逼近,沿路敵人的圍追堵截,再加上眾人氣力的消失......
種種因素疊加之下,使得最後突出重圍之時,魏延麾下就僅僅只剩下十四名親衛。
就在魏延以為自己安全了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一陣弓弦拉動的聲音。
他剛想躲避,卻猛然想到,軍師深受重傷,正趴在他的後背之上。
於是電光火石之間,魏延單手將龐統掉了個方向,換到了自己身前。
他...選擇用自己的身體硬接背後這一冷箭!
“將軍!”
“將軍!”
“......”
看到這一幕,魏延手下的親衛瞬間紅了眼。
“延無事,繼續突圍!”
魏延幾乎是咬著牙說著這話的,他甚至根本不願意多說一個字,只為了能夠節省一些氣力。
聽著愈來愈靠近自己的馬蹄聲,眾人心裡都清楚,身後追兵已經愈發近了...
突然,就在此時,魏延身旁一個親衛勒住了馬頭。
“將軍,某魏武...願為將軍效死!”
說完,他調轉馬頭,毅然決然便往身後大軍扎了進去。
而魏武...只是一個開始!
緊接著,魏延只聽見一個個親衛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某李豐...願為將軍效死!”
“某陳亮...”
“某吳勝...”
“......”
看著身旁親衛一個個調轉馬頭,魏延卻一點話也說不出來,不是他不願意和兄弟們共患難,實在是...
他...有他的任務!
此時的魏延,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密密的汗珠,渾身上下被鮮血染得通紅,活脫脫成為了一個“血人”!
而他後背的那一箭,雖然並不致命,但是從傷口中持續不斷的流血,也一點點消耗著他那為數不多的體力。
現在魏延的身旁...再沒了任何一人!
鮮血已經糊住他的雙眼,不過他依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在他必經之路的正前方,人影攢動!
於是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打算進行著最後的拼死一搏。
這一次似乎老天終於照顧了魏延和龐統二人一回,當魏延馭馬靠近時發現,前面的兵卒揮舞的...
赫然是一面“漢”字大旗!
“漢”?
莫非...是主公嗎?
想到這,魏延臉上露出了一絲喜意,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睜開了眼睛,仔細端詳著對面的主將,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面孔,他這才卸下了防備。
是的,沒錯,那人就是...
主公啊!
這一次出征,或許是劉備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敗北,不僅僅給他,也給整個荊州兵馬敲響了警鐘。
在那之後的幾天裡,劉備就駐紮在綿竹,每日高掛免戰牌,不管張任帶兵在城外怎樣的挑釁,他也也沒有派一兵一卒出城。
雖然龐統和魏延身受重傷的訊息早已經傳到了張任的耳朵裡,不過當劉備將整個兵馬龜縮在綿竹時,他還真的拿劉備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然劉備沒了魏延,但是他畢竟...還有趙雲和黃忠不是!
再加上守城本就佔據地利,所以一時間張任也不敢輕易選擇攻城。
但是張任也沒閒著,他派遣了一隊兵馬趕往了涪水關,他這是...準備抄了劉備的後路!
一旦劉備有所顧忌,選擇出兵支援涪水關,那他張任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到了!
他的這一計,叫做...
圍點打援!
不僅僅如此,他甚至還聯絡了吳懿、李嚴、費觀三人,攛掇他們帶著劉備人頭返回益州,用來將功贖罪。
老實說,那三人還真的有點心動,畢竟眼下劉備這邊能主事的也就他一人,再加上他麾下大軍還有一大半都是益州兵馬。
他們只需要好好計劃一下...屆時振臂一呼...
姑且不論他們三個要不要選擇這樣做,但是他們三個也有了一個共識,那就是——自己必須得有軍權!
他們覺得,自己手頭上必須得有兵,哪怕是幾千兵馬也行!
於是這幾天他們在瘋狂的跟劉備請戰,只為了能夠擁有自己的兵馬。
事實上,不僅這三人在蠢蠢欲動,就連後面招降的益州兵和原來的荊州兵甚至也開始有了摩擦。
一開始只是個例,最後甚至擴散到一伍、一隊、甚至一曲。
感覺到事態愈發嚴重了起來,眼下的劉備甚至顧不得背面曹操從漢中的遷民。
光是處理如何安撫手下的問題,都已經讓他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
就在李嚴三人再次來到劉備府邸打算“逼宮”的時候,這一次卻和往日不同。
他們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反而一個個偃旗息鼓,面漏驚懼之色。
因為...
他們三人面前站了一個年輕人,這個少年他們哪怕沒見過,但是那獨有的氣勢,使得他的身份並不難猜。
那人便是——
江寧!
至於江寧為何會來,用他的話說...
“我來了,只為殺人而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來了,只為殺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