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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缺氧欲死

崎區的山道旁,跪了一地的南康郡本地百姓。那麼大的一塊巨石,硬生生的炸成了好幾段,跟山崩地裂一樣。

除非是鬼神之力,上天降下神蹟,否則誰還能辦到這樣的事情來?

就連王偉也有些不敢相信,火藥的威能他是知道的,但卻不知道居然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貌似以前……也不至於啊?

只有劉益守鎮定自若的看著那幾塊碎石,對為何會如此是心知肚明。

這次的火藥,一來配比不同,增加了硫磺的比例,減少了木炭的比例,適合炸山開礦,二來是使用了“新式”的顆粒火藥,威力至少是原來的三倍!

而且更不容易受潮,更容易儲存與運輸。

第二代的火藥,就開始出現成分細分和顆粒化,專門的火藥用於專門的用途。

如今有這樣的效果,劉益守只覺得有科學是第一生產力這句話加持,完全不虛任何牛鬼蛇神。當然,社會科學也是科學,尊重社會發展的規律,亦是不可或缺。

只可惜這些特製炸藥修路勉勉強強夠用,而火器上用的火藥對於炸城一點也不好使,要不然還真不怕陳霸先閉門不出。

“炸開了!炸開了!山道上的石頭炸開了!”

軍中有“見過世面”的士卒大聲喊道,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王偉也一步三晃的走到劉益守面前拱手行禮,耳朵都是在嗡嗡作響!

這玩意要先用棉布包幾層,再挖坑夯實,頗有些麻煩,只能將其用來挖地道炸城。要是隨便丟牆邊上就能把城牆炸斷,那真是可以橫行天下了。

而且這玩意使用成本確實不低,尤其是硝石礦難找,且分散在全國各地,需要單獨運輸等等,導致火藥的成本居高不下。

為了獲取大量硝石,劉益守還特意以天子的名義下了一道詔書,讓百姓們收集茅坑、豬圈、馬廄附近牆角的“地霜”,將其熬硝提純之後得到純度較高的硝石,積少成多!

“派人將我們炸石頭的訊息傳出去,震懾一下陳霸先,還有他手下的那些人。”

劉益守澹然說道,他剛剛是捂著耳朵的,所以不像是王偉他們一樣,更不像是那些南康郡百姓,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以為是鬼神顯威。

然而王偉卻還沒有恢復,把手放耳邊旁邊,做了一個“聽不見”的手勢。

劉益守失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轉身便走。

自從山道上的那塊“巨石”被火藥包炸成幾段後,山道修葺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之前無論是南康郡的普通百姓,又或者當地富戶,甚至是劉益守軍中的士卒,對修整這條路其實都是沒什麼信心的。

誰也不信能收拾掉山道上的那幾塊大石頭,神仙來了也未必能行。

然而劉益守就是用事實教育他們:人類的潛力是無窮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必妄自菲薄!

在自信的加持下,大庾嶺古道的修整速度也是急劇提升,完工不再像是從前那也遙不可及了。

……

吳王大顯神威,搬走攔路山石,以修整通往韶關的大庾嶺古道的傳聞,也傳得越來越離譜,越來越走樣,最後變成了劉益守一拳打碎山上巨石這樣的“江湖傳說”,居然正兒八經擺在了陳霸先的桉頭!

說什麼此人膀大腰圓,可以生撕虎豹,天生神力,聲如洪鐘之類,描述的繪聲繪色。要不是陳霸先見過劉益守本人,聽過對方是如何詭辯的,說不定還真要信了。

要是說劉益守長得帥,陳霸先是不懷疑的,但說什麼生撕虎豹那就太誇張了,簡直是胡說八道。

別的不說,只看劉益守那細胳膊細腿的,搞不好連體力好的女人都打不過。自己麾下那些探子,水平實在是太差了,收集情報都是靠道聽途說,完全不過腦子。

“劉益守狼子野心,篡位已經迫不及待了。”

陳霸先將手裡那一大堆收集到的情報放下,喃喃自語的說道。此刻夜幕之下,府衙書房裡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陳霸先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種沒由來的恐懼感充實著自己的內心,就好像他被劉益守捆住了手腳,然後對方拿著尖銳的刀劍,慢慢朝著自己逼近一般。

陳霸先直覺上就認為對方會贏,而且一定會置自己於死地!

他派出去的探子,打聽到的都是些毫無實際意義的“無稽之談”。然而,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意義,比如說有一則“小道消息”,就很有意思。

建康有傳言稱:劉益守當年在洛陽的時候,因為戰亂躲在一座寺廟裡,那座寺廟裡有一口井,井裡面有一條金色的大鯉魚,可以口吐人言,甚至說的話都非常睿智。

劉益守天天餵養這條鯉魚,時常跟其聊天,頗有所得。

後來爾朱榮入洛陽大肆劫掠,某日亂兵闖入寺廟後,就要把那條魚撈出來吃了。

劉益守拼死保護鯉魚,結果被亂兵們毆打。正在這時,井中鯉魚突然暴起化為一條金龍,神龍擺尾,將那些亂兵打暈了,最後鑽進劉益守的身體裡消失不見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這個故事說到此處就沒了下文。

陳霸先幾乎可以確定,這個故事裡面除了那條金色可以口吐人言,還能變金龍的大鯉魚外,其他多半都是確有其事。

但是這個故意被劉益守的人放出來是什麼意思,劉益守肯定是明白的,陳霸先自己也明白,不就是為了登基篡位而造勢麼?

陳霸先相信類似的故事應該還有很多在建康周邊流傳,甚至梁國各地都有類似的故事,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口口相傳!

這年頭太陽底下可沒有新鮮事吶!

明明劉益守自己都是要篡位的,結果對方現在明目張膽打著“平叛”的旗號南下廣州,來消滅自己!陳霸先覺得這個世道可真是誰拳頭更大,誰說話算話。

是非關乎實力,公道不在人心!你沒有實力,那就沒人願意聽你說什麼。

“如今身陷令圄,如何解局?如何解局?”

陳霸先一拳頭砸在桌桉上,氣得雙目赤紅!

大庾嶺上巨石被劉益守弄掉了,絕對是對方擁有可以破壞巨石的手段!有這玩意作為後手,意味著廣州地區無論哪一座城池都是守不住的!包括老巢番禺城!

對此陳霸先已經從某些蛛絲馬跡中,發現了對方的手段。

“大丈夫應該提七尺劍橫行天下,豈能在此被困,鬱鬱而終?”

陳霸先腦子裡閃過一道光,隨即那道光亮越來越綻放,已經完全充實了自己的頭腦!

我打不過,難道還不能跑麼?

番禺城外就是渡口,我難道不能乘坐海船出海麼?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完全壓不下去了!

陳霸先輕輕的嘆了口氣,試圖讓自己有些發熱的腦子冷靜下來。

平心而論,這次建康中樞的平叛大軍來勢洶洶,又是劉益守親自掛帥,確實不好對付,或者說十有八九,要失敗。

說必敗無疑,也不算誇張。

但是!

陳霸先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還有機會,他不該這麼年輕,就折在番禺,以叛逆的罪名被拿下斬首,全家死光,他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逃到北方如何?還是繼續往南走?”

陳霸先陷入沉思之中。

繼續往南,沒有人脈不說,還必須經過冼夫人管轄的地界。想全身而退,實在是太難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麼坐海船向北,一路向北,在河北的口岸下船,投奔魏國,似乎是一個可以有的選項!甚至如果在海上的運氣比較好,船沒有翻的話,甚至這條線還比較安全!途中被攔截的機會也比較小!

當然,缺點也是一樣的,那就是在北方自己沒有親信部曲,寄人籬下,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也許會苟活到老,一輩子也不能出頭……但無論如何,比馬上被劉益守砍下腦袋要強得多!

畢竟,劉益守打通了大庾嶺,那麼南下廣州,也就是時間問題了。只要後勤順暢,韶關是擋不住中樞平叛大軍的,這一點陳霸先作為打老了仗了宿將,心裡非常明白。

韶關守不住,無險可守的廣州自然也守不住。

“前方,哪裡有路可以走,哪條路比較好走呢?”

陳霸先站起身,在書房裡踱步,一時間舉棋不定。

“來人啊。”

陳霸先對著書房門外喊了一聲。

“拿著我的信物,去一趟韶關,讓陳蒨速速迴轉番禺城,來府衙見我,不得有片刻耽擱。”

陳霸先結下腰間玉佩遞給親兵說道。

……

高歡派出的使者,去了一趟柔然,回來以後,帶來了柔然主阿那瓌的回覆:你的歪心思不必想了,但聯姻持續,趕緊的再派一個人來擬定聯姻的程式!

等了一個多月,居然等來這樣的訊息,高歡此刻殺了阿那瓌的心都有!

他屏退了太常卿邢邵,把段韶、高洋、唐邕等人都叫到安州方城府衙的書房裡商議大事。這次本來想打柔然一悶棍,然後藉著這股風調轉矛頭殺一殺庫莫奚與契丹的威風。

沒想到直覺敏銳的阿那瓌根本不上套!

說白了,阿那瓌也是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想法,去年大破北方的高車,使得剛剛恢復一些元氣的高車再次損失慘重,與之相反的是,柔然又重新鞏固了自己在草原上的威信。

如今阿那瓌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不想聽從高歡擺弄其實也不過是人之常情,倒也未必是真的察覺出什麼不妥來。

“高王,如今若是勉強與柔然聯姻,反倒是容易被柔然主看出我們之前想耍詐。不如將計就計,將聯姻擱置。既然陰謀不成,不如使用陽謀,與柔然一同出兵庫莫奚與契丹,然後見機行事。

不妨讓太常卿再去一次柔然,商議共同出兵之事!

對外,可以宣佈聯姻繼續。如果柔然那邊答應共同出兵之事,必定不會主動表態聯姻無效。”

唐邕拱手對高歡說道。

偷不到雞,打一下兔子也好,總不能大軍出征空著手回去。

高歡與段韶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對唐邕的策略比較讚許。

“父親,不如同時派人去庫莫奚與契丹那邊,談一下聯手攻柔然的事情,我們做兩手準備。”

高洋忽然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引得眾人側目。

這種操作……好熟悉啊!

眾人都想起了北魏當年是怎麼玩弄柔然跟高車的,高洋的策略,與之並無二致,甚至更加不要臉。

庫莫奚與契丹,對於柔然來說,是目前最大的威脅。一旦這邊跟北面的高車人聯手,恐怕柔然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

事實上,劉益守前世的歷史上,柔然就是被西面崛起的突厥,和北面一直虎視眈眈但無人牽頭的高車人聯手夾擊而死的!

如果此番柔然主阿那瓌拒絕跟高歡之間的聯姻,又不肯出兵對付庫莫奚與契丹人,那麼跟後者聯手,對付柔然,似乎也是一個可以有的選項。

畢竟,庫莫奚與契丹目前還比較弱,就算攻滅了柔然,也不過是一個新的柔然罷了。事實上,這兩個當中前者一直勢力碎片化,後者也是兩百年後才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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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高車人的威脅來說,確實暫時不值一提。

高歡派出兩撥人,一邊跟柔然談,一邊跟庫莫奚與契丹談,無論談成哪一路都是賺的,如果兩邊都談成,那簡直血賺,只看這些草原人自己打就夠了,到時候等他們打完了再上去撿屍體!

高歡有些意外的看了高洋一眼,再次發現自己似乎小瞧這位新世子了。高洋人生前十年幾乎是低調隱忍的代名詞,如今高澄不在了,似乎高洋也不打算繼續裝下去,開始鋒芒畢露起來。

“誰可往庫莫奚與契丹?時間不是問題,為了一勞永逸,我軍可以在這裡等。”

高歡沉聲詢問道。

只要把草原問題解決好了,就能騰出手來解決別的對手,這對於東魏的發展是至關重要的。喊口號打雞血什麼的都沒用,關鍵是要能解決問題才行。

而解決問題,需要具體的手段,具體的操作,而不是泛泛而談,乃至誇誇其談。

“屬下聲名不顯,若是出使庫莫奚與契丹,對方必定不加防備。屬下願意為高王分憂。”

唐邕站出來拱手說道。

其實如果唐邕不說,高洋不說,高歡都準備派段韶直接去攻打庫莫奚以後再看看能不能翻越大山打契丹人一個措手不及了。

如今的局面僵持住,就好像人不能呼吸,快要憋死,肺部都像是火燒一般。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必須要有對策。

“如此也好吧。”

高歡微微點頭說道,用目光制止了打算開口拒絕的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