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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一邊當好人,一邊做壞事

“派個人進城,問一下那些殘兵願不願意投降。”

邵陵城外,於謹抱起雙臂對身邊親兵說道。如今梁軍各部已經就位,將邵陵城團團圍住,水路陸路都給堵死了。

於謹已經不打算留手,跟召陵城內的魏軍客氣了。

高歡都不在這座城裡,這些士卒還能堅守多久呢?

要知道,恐懼是會傳染的,士氣崩掉以後,再想凝聚起來,可謂是難如登天!

於謹滿懷期待等著派出去的信使,希望他能帶回對方順利投降的訊息。

然而不一會,那位信使就回來了,滿臉古怪的告訴於謹:城中的魏軍原意放下兵器投降,但是他們信不過於將軍你的人品,擔心被坑殺。所以還是請吳王劉益守親自來城下勸降,當眾宣讀投降後的待遇。

如此,他們自然會放下兵器走出邵陵城,若是做不到,那便是魚死網破吧。

聽到親兵轉述魏軍的話,於謹氣得面部都要抽搐了!

這個回覆擺明了是看不起他的人品,認為他用兵奸詐,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不願意向他投降。

“往城頭扔一發轟天雷。讓這些人長長記性。真是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於謹咬牙切齒的冷哼道。

“於都督不可,困獸猶鬥,若是將他們刺激狠了,只怕後面更難交涉了。如今我軍勝券在握,犯不著跟這些人一般見識。

不如末將親自前往邵陵城內跟他們談談,或許有用也未可知。”

身邊有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於謹側過頭一看,原來是今天才匆匆從北面趕來“助陣”(本質上是為了刷軍功)的斛律羨,還有他麾下一眾帶著面具,風格與眾不同的落凋隊員。

“你行麼?”

於謹心中一陣陣的不爽,面色平靜,看了斛律羨一眼問道。

現在他雄兵在手,將敵軍團團圍困,那幫子魏軍有肉吃竟然還嫌肉皮上有毛!

此刻連個後輩都跳出來說他上他能行,讓自己面子往哪裡擺?

於謹心中膩歪透頂又必須要忍住不能發作。

不發作還好,這事沒多久估計就被世人澹忘。要是發作一下鬧得人盡皆知,絕對會青史“留名”的。

到時候諸如什麼“於謹惡名在外,敵軍非吳王親至不能降”的評語流傳後世,那樂子就大了。

還不如他不來呢!

以前做事百無禁忌,因為生存的需要,必須放得下身段。如今眾人看到劉益守要得天下了,都開始愛惜羽毛起來,不會像從前那樣做事不講究了。

“那你就姑且試試吧。”

於謹微微點頭,算是許可了斛律羨的“非常規操作”。

無論斛律羨這一趟成與不成,於謹都打算今天之後就給劉益守寫封信,說河南的梁軍兵力已經足夠,不需要再增援了。

現在很多梁軍部曲過來就是為了刷軍功,根本不頂什麼卵用!

這些話隱約暗示斛律羨領著落凋過來名為搜捕高歡,實則湊熱鬧。

對方這種“人之常情”,於謹幾十年軍旅生涯,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不一會,斛律羨領著未穿盔甲,手無寸鐵,面色灰敗的張保洛來到於謹面前,拱手說道:“於都督,幸不辱命。敵軍主將張保洛,領萬餘兵馬向都督請降。”

說完,便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功勞已經到手,在眾將面前裝逼又沒什麼實際好處,斛律羨才不肯做這種出風頭又平白無故得罪人的事情。

他在劉益守身邊耳濡目染,又經常跟馬屁皇帝陽休之交流經驗,對於人情世故的理解,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

你踏馬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看到張保洛跪在地上請降,於謹整個人都不好了,一肚子話想問斛律羨,現在眾目睽睽又不好開口。

他只得忍住心中的疑惑,面露微笑將張保洛扶起來說道:“賀六渾有此敗,皆因不聽將軍之言。將軍雖敗猶榮也。”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豈敢豈敢……”

張保洛一臉愧疚,不敢看於謹,但心中卻是松了口氣。

自己這條小命,看樣子應該是保住了。

……

沿著潁水追擊高歡,楊忠帶著五百精騎不緊不慢的走著。他並不著急,因為從行軍的痕跡上看,敵軍主力走的並不是這一條路。

想想也是,魏軍大部隊前往汝陽,這不跟找死差不多麼?

“將軍,我們這條路,不太對勁吧?”

副將忍了一路,看到老神在在的楊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當初於謹分配追擊任務的時候,就很是“偏心”,幾乎就是把逮捕高歡的任務交給了彭樂!誰都知道,高歡必走西線,從繁昌那邊逃逸。那邊梁軍守備空虛,高歡逃脫的機率不小。

東線有汝陽這個水陸交匯的節點卡著,高歡帶兵去了那邊也沒用!他怎麼可能走這一路呢?

“彭樂此番無論有沒有斬殺高歡,只要他把高歡給逮住了,那麼他身為高歡舊部,勢必將高歡那邊的親信得罪死。這個渾水不蹚也罷,我們沿著穎水東進,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等到了汝陽以後,就寫封信給於都督,說我們返回滎陽,不必再折返回去了。

魏國為了救援高歡,可能會強攻滎陽,那才是我們施展拳腳的地方。”

楊忠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半點都不著急。

很顯然,他在來這裡之前,就把一切都給想明白了。抓捕高歡這樣的事情,看似是立大功,實則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肉棄之有味。

說真的,沒什麼意思。

“將軍,前面有幾個漁夫在岸邊結網呢,讓末將前去打探一下。”

副將對楊忠拱手請示道。

潁水岸邊,居然有幾個漁夫打扮,穿著短袖短衫的人在編制漁網,在河南各地烽煙四起的情況下,這種場面實在是詭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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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八們不僅殺人無情,某種程度上說更是無惡不作。離戰場這麼近的地方,這些漁民不躲船上,卻到岸邊來結網,不是活膩了是什麼呢?

除非,他們根本就不是漁民,而且也沒有船!

想到這裡,楊忠有所明悟。

“賀六渾,總算是抓到你了!可讓我們一頓好找啊!”

楊忠懷著試探的心思,對那幾個漁夫模樣的人大喊道。

這不喊還不要緊,楊忠一出聲,那幾個裝模作樣結網的人,拔腿就跑,連受到驚嚇的兔子都自愧不如。

楊忠哈哈大笑下令道:“追!圍起來!莫要讓賀六渾跑了!”

楊忠身旁的親兵早就按捺不住,帶人騎著快馬從兩翼包抄,幾十騎瞬間便將那幾人團團圍住了。

“賀六渾,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楊忠自然是見過高歡的,他走到對方身前,只是看到眼前這位如老農一般,風采全無的“高王”,楊忠也很難將其跟掌控半個北方的梟雄聯絡起來。

“成王敗寇,不過如是,楊將軍請自便。”

高歡澹然說道,顯然,他也是認識楊忠的。能夠掌控河北,長期跟劉益守鬥法,自然不可能連劉益守身邊的心腹嫡系都不認識。

“你去跟於都督說一句,就說我們已經抓到高歡了,這便帶高歡回滎陽,就不去邵陵城跟於都督會面了。”

楊忠小聲對身邊的副將說道。

從建制上說,他是劉益守身邊的嫡系部曲,只是臨時調撥給於謹指揮的。如今算是完成了任務,自然可以脫離於謹指揮,能派人去打個招呼,已經是把要做的事情做到位了。

於謹頂多是心裡不爽,也不可能拿楊忠怎麼樣,更不可能到劉益守那邊去告狀。

再說了,楊忠是劉益守的嫡系親信,他有必要跟於謹走那麼近麼?很多事情,還是要避嫌的,也許將來某個關鍵時刻,這種刻意避嫌就能無意中救你一命。

作為“職業打工人”的楊忠,從來都是對此有著異常清醒的認識。

就在楊忠抓住了高歡的幾乎同一時刻,潁水的西邊,彭樂帶著麾下騎兵,也發現了“高歡”的痕跡:近千人的魏軍殘兵!

“哈哈哈哈,總算是被我給找到了!”

看到潁水邊上驚慌失措結陣自保的魏軍士卒,彭樂舉起長槊,命傳令兵吹響衝鋒的號角。

……

“主公,於謹來信,魏軍殘部投降,自魏將張保洛一下萬餘人皆束手就擒。”

“主公,彭樂部派人送來了高歡的首級,說是死於潁水邊的亂軍之中,首級在此。”

“主公,楊忠部抓到了高歡,正在返回滎陽途中。”

一條又一條或振奮人心,或令人疑惑的訊息傳到滎陽城的劉益守那裡,他也有些搞不明白狀況。

賀六渾到底死沒死啊!為什麼兩個人送來的訊息完全不一樣?

彭樂說高歡死了,但首級上的臉到處都是傷疤,劉益守與高歡多年不見,也不知道對方現在究竟長什麼樣子,無法完全確認這個首級究竟是不是高歡的。

除非回建康給高伶辨認一下。

而楊忠則是說抓到了高歡本人,看起來這條訊息的可信度比彭樂那邊要高不少!

“彭樂多半是想渾水摸魚,賀六渾應該是被楊忠給抓住了。”

劉益守很是肯定的對陽休之說道。

此戰於謹收尾是沒什麼問題的,區別只在於,魏國那邊會不會發兵攻打滎陽,會不會進行戰略反擊。從目前的種種跡象看,東魏內部的矛盾,已經積累到相當可怕的程度了。

如果高洋不能凝聚人心,便不可能用“救援高王”的旗號把兵權都撈到手裡,那自然也就不能對滎陽有實質性的軍事行動。

所以劉益守推測,魏軍真正的精銳,南下滎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說了,婁昭君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圖雖然不太好說,但是她鎮不住場子卻是毫無疑問的。所以無論是要賣掉河北,還是讓高歡迴歸,婁昭君從來都不指望自己能夠單獨駕馭東魏的政局。

她與高洋,顯然是不能達成共識的。這一點,劉益守從前世的史書上就已經瞭解得一清二楚了。

要是高歡提前死了,高歡的親信們,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高洋身上,甚至婁昭君那邊的人,也會希望高洋能鎮得住場子,保全河北。

這些人為了自保,也可以放下彼此間的利益衝突與成見,上下一心!

因為親疏遠近的道理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裡的。

這年頭,無論是哪個大老,麾下都有自己的兄弟。如果有好處,肯定是讓自己的兄弟先佔,那些後面投靠過去的,就是二等人。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才能輪到這些人去吃!

不能以高歡為共主,那麼推舉高洋到前臺也是一樣,高歡不能迴歸,對他們而言,未必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說,將高歡放回去,對於穩定魏國的局勢而言,是一把雙刃劍。到底是不是有利的,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放得早了,等於是幫高歡穩定河北人心,那樣劉益守還不如在戰場上將其弄死,一了百了。

放得晚了,高洋已經統合完河北的勢力,高歡哪怕回去,也會立刻“喝水死”,或者莫名其妙的病死。

做賊的人,就必然會心虛,這是被歷史證明過無數次的事情。

已經投靠了高洋的那些高歡舊部與嫡系,難道就真的不擔心迴歸後的高歡秋後算賬?

為了不被清算,顯然弄死年紀大沒幾年好活,又在猜忌他們的高歡,徹底倒向年紀小,而且比較好掌控的高洋更合適啊!

那個時候將高歡放回,已經沒什麼作用,反而會讓很多人跟著高洋一條道走到黑,更為緊密的團結在高洋身邊。

只有高洋已經控制鄴城,卻沒有完全統合人心的時候,將高歡放回去,才能見到“父辭子笑”的精彩一幕,將魏國內部的固有矛盾徹底點燃!

對於這一點,劉益守看得很明白。如果高歡在戰場上意外戰死了,那是天意。如果他真的被抓了,則一定不能殺死。

這是一張在道義上和權謀上都十分好用的王牌!

劉益守若是殺了高歡,只會讓高洋竊喜,並打著為高歡報仇的旗號凝聚人心。

這種蠢事,他怎麼可能做呢?

在關鍵時刻放高歡回去,婁昭君的面子給了,高伶的面子給了,賣了高歡舊部的人情,還狠狠的給高洋添堵了!

一邊當好人,一邊做壞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呢!

想到這裡,劉益守甚至有些盼望快點見到高歡了,他不僅不會折辱對方,反而會跟高歡把酒言歡。最後將其養得白白胖胖,精神抖擻的送回鄴城。

幾天之後,楊忠帶著騎兵迴轉滎陽,與之同行的,還有如假包換的高歡。

此時此刻,高歡身上已經換上了乾淨衣服,雖然在趕路,但一路基本上都是走水路,也沒怎麼吃虧受難,看起來精神狀況還是不錯的。

當劉益守在滎陽城門處見到高歡的時候,彷彿時間回到了那年洛陽,他在爾朱榮大營內看到高歡的情景。

面對受難的侯景,高歡喜怒不形於色,眼睜睜的看著侯景被爾朱榮摘了腦袋卻不出面求情。絕對的梟雄之姿。

可如今再看,人還是那個人,精氣神卻遠不如當年了。

“劉都督風采不減當年啊。”

高歡一陣唏噓感慨說道,當年誰也料想不到,劉益守能有今日之成就。

“高王這邊請,在下已經為高王設下酒宴,為高王接風洗塵。”

劉益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像高歡是來這裡作客的一般。他神態澹然,不怒自威。以劉益守如今的江湖地位,已經不需要在高歡面前擺譜,或者證明什麼。

他站在那裡,就是別人仰慕的物件。就好像太陽掛在天空,被世間的萬民所讚美一般。太陽便是太陽,不需要向它普照的世間萬物解釋自己的光輝。

看到劉益守這般神態,高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