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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猜不透我

陳元康來到鄴城的府衙大堂,就看到李神跟甄密都在,表情尷尬。而封隆之臉上有怒色,還有一位看上去身材很是健碩,卻明顯不過十三四歲的年輕人,面色倨傲。

“長猷(陳元康表字)啊,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高乾四弟高季式,他是代表渤海高氏來送信的。”

已經滿頭白發的李神對陳元康使了個眼色。

雖然這裡李神年紀最長,說是陳元康的爺爺都有人信,但論到智計百出,還是非陳元康不可。換句話說,要是這位沒到鄴城,搞不好鄴城都已經被葛榮佔領了。

“你大哥有什麼說道的?”

陳元康一改往日的彬彬有禮,不客氣的對高季式問道。

大概是沒料到陳元康如此直接,再加上又是少年郎,高季式居然一時間愣住了。

“我們願意信都易幟,從背後捅葛榮一刀。這樣的話,鄴城之圍自然就可以解開了。”

高季式得意洋洋的說道。

陳元康看到李神等人臉上全都是無奈加惱怒的表情,於是戲謔問道:“聽聞高氏四兄弟還未起兵時就是劫掠鄉里,莫非現在轉性子了?”

這話問得高季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原本預想的話,全都吞肚子裡說不出來了。

“行了,你想說的,無非是讓我們配合你們攻打葛榮。如果失敗,你們還能再跑回葛榮那邊。萬一前後夾擊把葛榮滅了,到時候你們要收編葛榮的部眾不說,還要在鄴城這裡開府建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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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要不要封你大哥一個河北王?”

陳元康的話又是尖酸刻薄,又是一針見血。高季式被堵得想吐血,卻是找不到什麼言語反駁。

本來他大哥高乾在信中所寫的,也就是陳元康所說的“客套版”。當然,他們也沒那麼大野心,搞什麼河北王之類的。

但想做的事情,其實也跟爾朱榮沒什麼兩樣。至於能做到哪一步,那是要看能力如何,而不是態度如何。

“你們就是這麼待客的?”

高季式不服氣道。

“對於你這種不速之客,我們不歡迎,請回吧,對了,把信也帶回去。”陳元康十分強硬,高季式丟下一句“你們會後悔的”,然後狼狽離開。

等他走後,李神這才苦笑道:“其實我們也是在想要怎麼拒絕,沒想到你這麼厲害,直接就把人趕跑了。

果然現在已經是年輕人的世界了麼。”

李神等人剛才沒說話,就是因為陳元康把他們想說卻不方便說的那些話都講了。

陳元康對高季式沒好臉色,但對於李神還是很客氣的,他拱手行禮道:“現在著急的人,應該是高氏四兄弟,而不是我們!對於他們投石問路一樣的要挾,不必當真。

此番葛榮必敗無疑。我們只要守著鄴城,就是大功一件。到時候無論是洛陽城裡的那位也好,爾朱榮也好,都要拉攏我們。

朝廷已經這樣,完全指望不上了,我們現在就領兵佔著鄴城,以觀後效吧。”

陳元康嘆了口氣說道。環顧四周,眾人都是一臉頹喪。

他們這些人,效忠的物件,本應該是上一任天子元詡,可是元詡被胡太後毒死了啊!

從“法理”這個角度說,元子攸其實不具備登基的條件。或者說,洛陽城裡面“有資格”登基的“準皇帝”,實在是不要太多了。

所以封隆之等人哪怕不向現在的洛陽俯首稱臣,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有個要命的問題在於:爾朱榮殺了大批的河北世家子弟,而元子攸手裡又不掌握軍事力量,葛榮更是走一路殺一路。

這三個選項,似乎無論哪一條,都是死路!

高家四兄弟,很可能是看出來了鄴城內眾人的困境,姿態才那麼傲慢的。這種傲慢,不是無腦,而是一種有恃無恐的策略。就跟買東西一樣,嫌貨才是買貨人!

“長猷,依你之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封隆之疑惑問道。陳元康將高季式趕走,這不稀奇,麻煩的在於後面怎麼辦。

“枋頭城那邊,將會有一場看起來無關大局的戰爭。我們就看看誰會贏吧。如果葛榮贏了,那鄴城的境況真不是太妙,四面楚歌之下,大家也都想想退路,只怕到時候高家那些人,就不會提出在背後捅葛榮刀子的問題了。”

這是最壞的結果,陳元康面前的幾人都是面色凝重。

“要是葛榮輸了呢?”一直沒說話的甄密笑著問道。當初就是看出北海王元顥想奪鄴城兵權,從而有所防範,沒有讓元顥得逞。

“如果葛榮輸了那就有趣了,高家的人會在信都舉起反旗。爾朱榮要是不傻的話,也會從幷州南下,趁此機會,一舉擊潰葛榮數十萬大軍。”

“所以,我們現在也不必做什麼,看著兩邊分出勝負來,再做決斷也無妨,對吧?”

李神已經明白陳元康到底想說什麼了。

按道理,他們是朝廷的“官軍”,應該是要無條件幫助爾朱榮滅葛榮的。但實際上,爾朱榮的立場,也很那啥。

所以他們就決定誰也不幫,坐山觀虎鬥。

在場三人都對陳元康的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

……

宇文洛生和宇文泰就是感覺很奇怪,每次沿著河道偵查的時候,從來沒有遇到過枋頭城裡出來的斥候,就感覺那些人跟烏龜一樣。

此刻大中午的,宇文洛生和宇文泰坐在小船上,遠遠的眺望枋頭城北面城牆,依稀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如同螞蟻一樣,在城牆上搭木架子。

宇文洛生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切,很久都是一言不發。

“三哥,我們要不要離近一點看看?”

宇文泰小聲建議道,生怕打斷了宇文洛生的思路。

“不必,我已經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了。”

宇文洛生微微一笑,轉過頭對宇文泰說道:“他們是先把城牆的架子搭起來,用茅草和河泥填一堵牆出來。這牆當然是人一推就倒。

不過無所謂,等天寒的時候,傍晚他們用水澆灌泥牆,第二天早上,牆就變成了冰牆。以此往復多次,這城牆就無形中增加的一丈高。

咱們的騎兵就是能從河面衝過去,也因為落差太大,無法跨越。他們還是有點腦子嘛,不過以為這樣就能以拖待變,那就太天真了。”

宇文洛生詳細的跟宇文泰解釋了一番。聽起來頗有道理,不過還是讓宇文泰有種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的感覺。

“難道他們就那麼傻,看不出來一堵牆根本就不能防住我們?”

宇文泰疑惑問道。

“能想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冬天河道結冰又不是他們的錯。”

宇文洛生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回去吧,再忍他們一段時間,等我們出手的時候,一絲機會也不要給他們。”

“是,三哥。”

宇文泰其實心裡還有些話想說,又怕傷了兄弟感情,只好輕嘆一聲,划船返回。

這天風平浪靜的,啥事也沒發生。第二天宇文泰不放心,又帶宇文護在枋頭城周邊轉了一圈,發現枋頭城的幾個據點,都在加急壘土築城,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架勢。

一連三天,宇文泰每天都要去看看,最終得到一個結論:枋頭城內的那些人,可能真的是沒辦法慌了神,現在臨時抱佛腳。

終於放下心來。

……

夜已深,劉益守的臥房裡,穿著單衣,臉上潮紅還未退的元莒犁,在給劉益守穿衣服。她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麼馬上要出征了,對方還把自己拉到床上瘋狂了一把。

剛才劉益守那可真是夠投入的,差點把她骨頭折騰散架了。剛才自己魂都飄到天上了,現在才回到身體裡。其間滋味,一言難盡。

“我說,出征前還沉溺女色,真的好麼,我的劉都督。”

元莒犁親了一下劉益守的嘴問道。

“我只是提前感受一下那種豁出去不顧一切的心情,你不必多慮,我並沒有自暴自棄。”

劉益守一邊回想剛才床笫間的迤邐,一邊淡然說道。果然男女之間只要放開了,那所有的禮義廉恥就都是浮雲了。

“馮小娘,你什麼時候讓她逞心如意?”

元莒犁一邊整理劉益守的衣領,一邊不經意問道。從小開始她就跟馮小娘攀比,兩人什麼東西都要拿來比一比,果然,現在連男人也是同一個。

“不急,我要跟馮令華談談這件事,話還是說明白比較好。”

元莒犁默然。

世家出身的女子,比她這個出身皇家的還要麻煩。如果馮小娘成了劉益守的女人,馮令華又有些不該有的想法,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夾在中間也很難受的。

“對了,崔氏的那個事情,你怎麼看?”

元莒犁終於問了一個關鍵問題,之前馮小娘什麼的,她很早就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而那個素未謀面的崔氏,才是真正要頭疼的問題。

“沒有的事。如果我真想抱大腿,爾朱榮的腿似乎更粗一些。”

“說得也是,唉,現在天下越來越亂了,我有些擔心元子攸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元莒犁有些悲哀的說道,這段時間她算是看出來了,什麼皇帝啊皇族啊,狗屁都不是!有兵,有糧,有地盤,就是草頭王!

她跟了劉益守不知道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要是換了別人,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很可能是把她玩膩了以後送個手下玩,手下玩膩了送給手下的手下玩。

“你……”元莒犁還要再說,劉益守連忙打斷道:“什麼都別說,我去了。千萬別為我祈福什麼的,趕緊的睡覺,什麼也別想。”

他拖著略有些虛浮的步伐來到與城門相連的“渡口”,於謹已經帶著人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船隊一共五艘船,每一艘十人,並未裝備任何弓弩床弩,就連盾牌都沒有。

於謹看到劉益守脖子上的細密紅點,輕咳一聲道:“準備好了麼?其實你可以不去的。”

“去吧,今天總要去看看效果如何。”劉益守言不由衷的說道,將衣領往上拉了一下。

五艘船隻有最前面一艘掛著一排燈籠。於謹介紹,點不同的燈籠,代表不同的命令,整個行軍過程,誰也不準點火!

這五十人,都是從韓賢麾下那些坐牢的俘虜裡挑選出來的“敢死隊員”。只要今天過去了,他們的死罪就被抵消,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些人要等擊敗宇文洛生之後,依照所立下的軍功來免罪,而且哪怕完全脫罪,他們也不會跟其他隊伍混編,而是單獨成為一軍。

五艘船沿著河道靜靜潛行,很快,他們就來到一處依稀可見燈火的地方,前面數百步遠,就是宇文洛生大營。

至於宇文洛生為什麼要把大營建在河邊呢?

因為古代紮營,幾乎所有的將領,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都會將大營扎在不靠山的河邊!因為人和馬飲水,從來都是行軍中最需要關注的問題。

史書中記載的軍隊營帳被山洪吞沒的事蹟屢見不鮮。然而哪怕有被洪水吞沒的風險,絕大多數將領也是儘可能的依靠河流紮營,一切為了打贏。

“和預料的一樣,那就開始吧。”

劉益守對於謹說道,身邊的親兵,將船頭上的燈籠全部點亮。

……

咚咚咚,鏘鏘鏘,咚咚咚,鏘鏘鏘,咚咚咚,鏘鏘鏘。

“殺呀!取宇文洛生首級,官升三級!”

“殺呀!取宇文洛生首級,官升三級!”

宇文泰猛然被外面敲鑼打鼓的噪音所驚醒,連鞋子都沒穿,跑出去就看到大營裡已經亂成一團。大營外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只是好半天都看不到一個人衝進大營。

宇文洛生也從營帳裡走出來,皺著眉頭看到眼前亂糟糟的軍營,不悅的下令道:“傳我軍令,去找聲音傳來的方向,沿著河道搜尋!”

他剛剛下令完,就聽到大營內有人因為互相推聳而扭打起來,瞬間亂作一團。

“親兵隊何在,隨我整營!”

宇文洛生抓起佩劍,帶著幾十個親兵,一路殺了十幾個“無頭蒼蠅”,大營終於安靜了下來。

當然,外面的嘈雜聲也消失了。

“三哥,我們到底是出營還是不出營?”

宇文泰一臉懵逼問道。

“全軍待命,天亮再說,很可能對方有埋伏。”

宇文洛生並沒有衝動。

結果一晚上過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第二天他派人四處搜尋,幾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