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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堂議

雍涼諸將,郭淮是司馬懿的故舊,鄧艾卻是司馬懿的鐵桿心腹。

南安擋在通往上邽的路上,三百騎兵透過其轄地,必須報備。

夏侯霸心高氣傲,寧願繞行北面山路,也不願走傳統的隴西道,所以才會多繞百多裡的路。

此地距離街亭還有四十多裡。

李彌純粹是沒話找話。

見夏侯霸的態度,也就沒有繼續尬聊的興致了。

楊崢帶著自己的四十親兵伐木立營。

這時代隴右地區相當荒涼,荒山野嶺,野獸遍地,漢民夷人都性情剽悍,白日為民,夜晚為匪。

所以基本的防範是必要的。

立好營寨,天也就黑了。

荒野中風聲呼嘯,狼嚎聲此起彼伏。

楊崢總感覺要發生些事情,或者期望發生點什麼,但直到天亮,什麼都沒發生。

李彌還是活蹦亂跳的,沒病沒災的。

可能是快到上邽,夏侯霸心事重重的樣子。

上邽乃是天水廣魏二郡的門戶。

太和五年,諸葛武侯四出祁山,佔滷城,以劣勢兵力在上邽擊敗郭淮,司馬懿拒不出戰,堅壁而守,蜀軍糧盡,撤退時於木門道射殺張郃。

此時的上邽倒也熱鬧,城外到處是營壘,人喊馬嘶,其中有不少羌騎。

郭淮早有命令,所有將校的親兵一律駐紮在城外。

城內車水馬龍,似乎隴右諸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館邸也是爆滿。

不過夏侯霸顯然不能跟一般將領相提並論,在雍涼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直接分到了一處院落。

來拜訪的人倒也不少,其中一些跟夏侯家頗有淵源。

夏侯惇的子嗣不成樣子,其子夏侯楙督鎮長安期間,多置姬妾,沉迷酒色,後與幾個兄弟互相攻訐,為明帝所厭。

但夏侯淵諸子頗為成器,夏侯霸姑且不論,三子夏侯稱十六歲射殺猛虎,為魏武器重,可惜早逝。

四子夏侯威歷任荊兗州刺史。

五子夏侯榮七歲能文,過目不忘,十三歲時與夏侯淵在漢中,聽聞乃父陣亡,奮而拔劍出戰,歿於戰陣。

夏侯惠、夏侯和也是一時俊才。

夏侯氏在曹魏本身就是頂級世家,樹大根深,與很多大族盤根錯節。

早年夏侯威任泰山太守時,曾撮合夏侯羊氏兩族聯姻,以夏侯霸之女嫁羊祜。

若按輩分蜀漢名將張飛也是夏侯家的女婿,而張飛的女兒嫁給了蜀主劉禪……

楊崢感覺腦袋裡一團亂麻。

這兩日跟著夏侯霸見了不少人,也算對曹魏世家大族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曹爽以他鎮守隴西,分雍涼兵權倒是一步好棋,配合夏侯玄一左一右。

若沒有伐蜀慘敗,不出幾年,雍涼人心歸夏侯。

第三日,郭淮終於開堂議事了。

百餘將校官吏齊聚。

楊崢看到了兩個熟人,龐會和胡奮。

二人也看到了他。

龐會躲的遠遠的,生怕跟自己沾上關係。

倒是胡奮,微笑點頭示意。

郭淮不僅是假節前將軍,還是雍涼刺史,軍政一把抓,與唐朝的節度使一般無二了。

若論起來,當年郭淮還是夏侯淵的舊部,以行軍司馬之位參與漢中之戰,夏侯淵隕落定軍山,正是郭淮與督軍杜襲收斂散卒,號令諸軍,推張郃為帥,穩定了魏軍軍心。

“伐蜀之敗,雍涼精銳十去其七,關中空虛,細作探報,姜維屯兵漢中,必有寇我之心!”郭淮在堂中沉聲道。

楊崢一聽不是批鬥大會,心中的石頭也就落下一半了。

想想也是,郭淮這種大人物,怎會跟自己這種螻蟻計較?

人家未必還記得自己。

再說攻掠羌地,的確最快時間平息了羌亂,穩定了局勢,這樣算起來,自己還有功勞,不說賞賜,但也不至於弄自己吧?

堂中諸將議論紛紛。

蜀軍不趁勝攻關中,提兵攻隴右,倒也沒讓太多人驚訝。

反而他們沒有動作才是怪事。

諸葛武侯故去之後,天水麒麟兒姜維接過衣缽,矢志北伐復興漢室。

眼下隴右形勢不容樂觀,關中尚在休養之際,長安無法提供援兵,而隴右諸郡兵馬加起來才兩萬左右。

還要鎮壓蠢蠢欲動的諸夷。

姜維北伐,要麼兵鋒直指隴西,要麼出祁山堡,攻上邽,所以郭淮才會出現在此地。

曹魏名義上掌握武都郡,實則武都險要早被蜀人攻佔,曹魏只佔了些皮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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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軍將攻隴西,其實不難預料,姜維熟知夷情,在羌人中有一定的名望。

自景初二年起,姜維便屢次入羌作戰,結連羌部,

正始元年,姜維就夥同羌人入寇隴西,被郭淮擊退。

此前羌亂,羌人不找南安,不動金城,不擾天水,偏偏盯著隴西一郡,未嘗不是試探之意。

而且姜維還是蜀國的鎮西大將軍,領涼州刺史。

“夏侯將軍,你可有良策?”郭淮點名夏侯霸。

堂中忽然詭異的安靜下來。

官大一級壓死人。

夏侯霸在曹魏的輩分再高,也高不過郭淮的假節。

更何況郭淮比夏侯霸年長十歲左右,戎馬一生,資歷高出他太多。

夏侯霸站出道:“姜維此前興兵不出萬餘,其害在於勾連羌人,隴西郡破姜維難,但自保有餘。”

“羌人、羌人!”郭淮仰頭輕吟,忽而像想起了什麼,“前次羌亂,聽聞你麾下有一都尉楊崢,出謀助你平了隴西羌,今日可曾隨你同來?”

楊崢心中咯噔了一下,這麼快就輪到自己出場了?

夏侯霸使了個眼色過來,楊崢趕忙出列,半跪於地,低著抱拳道:“屬下楊崢,拜見郭將軍。”

自己雖在隴西鎮守,但編制上還是中軍。

所以只敢稱屬下,不敢自報家門,免得引來堂中雍涼將校的敵意。

“可是武衛營都尉楊崢?”郭淮淡淡道。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感覺望向自己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

“屬下正是。”楊崢也裝不下去了。

“來人,賞酒!”

楊崢一愣,驚訝的望著郭淮。

郭淮一臉的平靜,五十餘歲的臉彷彿岩石一般堅硬,眼神深邃的令人不敢直視。

須臾,有親兵端來酒樽遞到楊崢面前。

看著淡黃的酒色,楊崢心中冒出一個想法,這酒不會有毒吧?

不過旋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郭淮還不至於如此。

其實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西北的烈酒,入喉如火。

楊崢飲的急了,忍不住嗆的滿面通紅。

“此酒如何?”郭淮的臉上像永遠沒有表情,讓人無法揣測他的想法。

這也可能是名將御下之術。

“此酒、性如烈火,如飲西北雄風。”

“說的好!”

“好小子!”

堂中爆出一片喝彩聲。

楊崢暗想自己這個馬屁也算拍的恰到好處。

儘管雍涼軍與中軍是兩個山頭,但豪傑在任何地方都會得到認可。

雍涼將領不乏胡奮這樣豪氣幹雲之人,中軍裡面也不缺龐會這樣的心胸狹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