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考上大學了，三天後在老家請客，咱們回不回？”
鄒蓉拿著手機，遞到陳陽面前，笑著說道，“如你所願，考上了星音。”
陳陽抬頭看了一眼，不禁啞然失笑，“她真是自己考上的？”
蘇小雅的實力他心裡清楚，文化課馬馬虎虎，正經的高考可能連大專線都夠不到，藝考應該沒多大問題，
可是她專業課成績差啊！
就她也能自己考上星音？
鄒蓉眼珠轉了兩圈，“呃，反正你沒動，我也沒動，珊姐的話，應該也沒動吧，那就多半是她自己考的吧，”
頓了一下，看著陳陽問道，“怎麼，小雅的成績很差，連藝術生都考不上嗎？”
陳陽笑著搖搖頭，一邊低頭看手裡的資料，一邊笑道，“別以為藝術生高考分數要求低，就隨隨便便哪個人都能上，文化課分數低是沒錯，可專業分要求高啊，尤其是星音這種名校，藝術分幾乎可以對比文化課的重本線，
就算我把她送到廣洲私立學校讀了半年，又請老師給她補課，搞了半年的地獄訓練，但效果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鄒蓉撇撇嘴，挨著他身邊坐下，笑著說道，“說不定，她超常發揮呢。”
陳陽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不在糾結這個話題，隨即說道，“替我回覆一下，工作忙，就不回去了，祝她升學快樂。”
“升學快樂？”
鄒蓉忍不住笑了笑，一邊回覆資訊，一邊說道，“有這種祝福嗎？”
“我說了就有了唄，”
陳陽拿起筆，在資料上寫寫畫畫做記錄，又隨口問道，“宮敏呢，她考上沒有？”
六月底出高考成績，然後填志願，等錄取結果，現在已經是七月下旬，該出的結果應該都出來了吧。
“呃，我問問，”
鄒蓉抱著手機按個不停，
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道，“媽說宮敏考上了廣洲的一所大專，她準備去讀。”
嗯?
陳陽轉過頭看著她，好半天沒說話。
鄒蓉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睛，“要不，勸她再復讀一年，又或者，多花點錢去讀個三本？”
其實如果老公願意，他的這兩個妹妹，還不是可以隨便選哪個學校去就讀，
但他不說話，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
等她說完，陳陽又考慮了幾秒，才轉過頭去，繼續看著資料，同時說道，
“沒事，隨她自己選擇，大專就大專，要是她自己懂得努力，在學校裡三年考個自考本科文憑，出來後也一樣，
她的理想是當老師，自考本科也能考編，
要是她自己還不懂事，就算把她送進三本，也不過是浪費她父母的錢。”
聽到這話，鄒蓉眼珠微轉，抿著嘴笑笑沒出聲，
卻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機，將音量調為零，給黃珊發了條資訊。
陳陽看著手頭的拍攝計劃，完全沒注意她的動作。
《一個人的武林》劇組籌備工作已經完成，所有演員全部敲定，只等陳老板開口就可以進場，
其他方面更是沒有問題，
內地拍攝部分由中影安排人出面，確定了坲山和天金兩個拍攝基地，香江部分則由洪金保負責解決，
大哥大親自出馬，幾乎是無往而不利，更何況現在誰都知道，這部戲的導演是陳老板，夠檔次的娛樂圈大老闆巴結都還來不及，怎麼會使絆子，而不夠檔次的小鬼，也有洪金保出面搞定，籌備工作一切順利，
美國部分就不用多說，如今秦雨揮舞著美鈔四處投資，完全就是華爾街最紅的新貴，就算驅使兩大導演也不過一通電話而已，在舊金山找幾個拍攝場地，封兩條街拍戲，甚至都不需要她親自出面，
巴黎雖然不是北美，美國彩虹集團的影響力在那裡不算特別強大，可這點事情還是不難解決，
更何況無論是香江、美國，還是巴黎，程龍都從頭到尾盡心盡力在一旁幫忙，幾乎讓別人以為他才是這部戲的投資人，
他這位國際巨星在歐美影視界的影響力，甚至不輸給超級財團美國彩虹，辦這點事情，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就這樣，在多方勢力的共同努力下，《一個人的武林》劇組，便只等陳老板一聲令下，就可以開拍。
陳陽再看了一遍拍攝計劃，將裡面的內容稍微做了一點調整，便收起筆說道，“把拍攝計劃重新整理一份，發給所有人，後天開機。”
“哦。”
鄒蓉趕緊打完幾個字，將手機收好，又收拾桌面的資料。
陳陽奇怪地看了看她，“你在幹嘛？”
這丫頭平時都不怎麼看手機，怎麼今天這麼多資訊要發？
鄒蓉轉過臉看了看他，眨眨眼說道，“祝小雅和宮敏升學快樂呀。”
陳陽挑挑眉頭，一把捧著她的小臉，惡狠狠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樣子很容易看穿啊！”
鄒蓉一張臉被擠得變了形，卻動也不動，只是眨著眼睛說道，“沒說謊啊，哪裡說謊啦？”
陳陽掰著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輕輕捏了捏，這才鬆開，靠在沙發背上輕聲說道，“蘇小雅不管是自己考的，還是她媽媽找了誰誰誰，既然她能進星音，那就是好事，
宮敏雖說只考了一個大專，但對她來說，大專也好，北大也好，其實區別不大，她的理想不過是個小學語文老師，只要踏踏實實地去學，等她畢業後我自然會給她安排好，
其實她們兩個也好，徐雅麗和宮凱也罷，我都可以將他們送進一流學府，國內的央音、北大、清華，國外的伯克利、哈佛、斯坦福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有沒有這個必要，
讀了一流學府又怎麼樣，他們又不是搞學術的，還講什麼學術氛圍、師承正宗，蘇小雅根本就是個混日子的人，讀個星音出來，我給她安排進大麥音樂，發發唱片開開演唱會，讓她過把明星癮也就得了，
宮敏就更簡單，只要不學壞，老老實實混畢業，以後做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老師也挺好，”
說著拉起鄒蓉的小手，看著她說道，“我不管她們，不是不關心，而是沒必要，因為從結果上來說，進頂級學府，還是進普通學校，都是一樣的。”
“呃，”
鄒蓉這才明白老公的真實想法，她抿了抿嘴，呵呵乾笑兩聲，“小雅的我沒管，就是跟珊姐發了個資訊，請她找人給宮敏調個更好的學校。”
陳陽挑挑眉頭，笑道，“沒事，發了就發了，讓她多讀一年書也不錯。”
隨即摸摸腦袋，“趕緊工作。”
鄒蓉用腦袋頂了頂他的手掌心，呵呵傻笑，“知道咧。”
……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五日，星期六，農曆六月初四，
天金一處古色古香的老宅子裡，
泥塑藝人張文安坐在桌子前，手裡捏著一團泥巴，不一會兒，泥巴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形，
眼看作品就要完成，他這才抬起頭，對著幾個學生說道，“泥人張彩塑創始於清代末年，創始人叫張明山，生於天金，繪畫是他的主業，彩塑只是他的愛好，
張明山心靈手巧，富於想象，經常在集市上觀察各行各業的人，看他們的神態表情，還在戲院裡看多種角色，看的時候，就偷偷地在袖口裡捏制泥人，
他捏制出來的泥人個個形神俱佳，傳開之後，就被譽為天金的一絕，又由於這種藝術特點別具一格而蜚聲四海，老百姓便贈他外號叫做‘泥人張’。”
說話間的功夫，他便完成泥人的捏塑，又小心翼翼地勾勒出細節，添上油彩，一尊栩栩如生的泥人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直到這時，陳陽才喊了一聲，“卡。”
眾多場務立刻開始跑動，演員也補妝的補妝，對臺詞的對臺詞，
陳陽正對著小電視看回放，不一會兒抬起頭來，便看見吳晶樂呵呵地站在旁邊，不由得問道，“怎麼啦？”
吳晶趕緊笑道，“導演，您看我演得怎麼樣？”
陳陽一聽，不禁皺起眉頭，想了想說道，“你這個北腿王，我總感覺差了點東西。”
“啊？”
吳晶看了看小電視裡的回放，片刻後，轉過臉來看向他，滿臉迷茫地說道，“差了什麼東西？”
不等陳陽說話，旁邊便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差了點感覺。”
吳晶回頭一看，卻是他的手替，
也就是真正在一旁捏泥人的“泥人張”傳人。
吳晶當即站起來拱手一禮，“張師傅，還請指教。”
這位“泥人張”倒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對著他說道，“劇本中的‘北腿王’，曾經以一雙鐵腿橫掃武林，腿功舉世無雙，唯有南拳王可堪與之匹敵，
可後來他踢傷了人，差點惹上人命官司，這才棄武從藝，學了一門捏泥人的手藝，一個手藝活兒，在他這個武林高手的手中，卻被捏成了藝術，
所以這個時候，張文安其實已經放下了‘北腿王’的稱號，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名民間藝術家，
此時此刻在他的心裡，捏泥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曾經天下無雙的腿法，已經成了過去，
但是，”
這位張師傅身體微微前傾，看著若有所思的吳晶笑道，“‘北腿王’真的徹底消失了嗎？”
吳晶眉頭緊皺，思索這裡面的邏輯關系。
這時陳陽突然說道，“沒有，‘北腿王’從來就沒有真的徹底消失過，否則的話，當封於修出現之後，他就不會接下比試，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以他的功夫，封於修攔不住。”
不知不覺，飾演封於修的張進、兵器王的程龍、兵器王師父的洪金保、夏侯武的李蓮節、擒拿王的樊少黃、南拳王的梁嘯龍、內家高手的趙文桌，幾人都圍了上來，聽著他們對角色進行分析，
“沒錯，但是又不完全對，”
張師傅一拍大腿，呵呵笑道，“封於修出現之前，‘北腿王’確實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泥人張’，否則的話，三心二意，是成不了泥塑大師的，
可是‘北腿王’又沒有完全消失，因為如果連他曾經最為熱愛的東西都能拋棄，他同樣在其他方面成不了氣候，
所以啊，”
張師傅指著吳晶，說道，“這裡面的心態你得拿捏住，能演出這種心態，你就是‘北腿王’，否則的話，你就只是在演‘北腿王’！”
吳晶似乎若有所悟，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這時李蓮節突然對著張師傅拱起雙手，抱拳說道，“武學後進李蓮節，未請教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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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傅哈哈一笑，抓起自己的紫砂壺便站起來，笑著說道，“什麼後進先進的，我就是個捏泥人的。”
說著便轉身離開。
程龍眼睛微眯，等他走到自己跟前時，突然抱拳說道，“白眉拳程龍，見過前輩。”
陳陽在一旁都看呆了，
這是個什麼情況？
張師傅這才停下，轉身看了看程龍，再看看李蓮節，也不放下手裡的紫砂壺，只是微微拱手，“韓門，張子忠。”
說完便轉身離開。
只留下幾個瞪大眼睛的武術明星。
陳陽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有沒有人解釋一下？”
這時滿臉呆滯的吳晶才回過神來，苦笑著說道，“陳董，劇本照進現實了啊！”
陳陽眨眨眼，“什麼意思？”
李蓮節長嘆一聲，“民國年間，天金有武林奇人韓慕俠，身懷形意、八卦兩門精要，一身功夫通神，
而且韓先生拋開門戶之見，曾經開設武館免費傳授武術，還在南開大學開設國術課，他的學生中就有周先生，
這位張師傅自稱韓門，十有八九就是出自當年韓慕俠先生門下。”
程龍也苦笑著感嘆，“拍個電影都能遇到高人，劇本都沒有這種寫法。”
相比大師兄洪金保，程龍是正兒八經拜在白眉拳門下學過的，也算是半個武林中人，
剛才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張師傅抓茶壺的手勢，分明就是武林中表明身份的一種方式，可惜別說他，就算是教他白眉拳的師父也不太熟悉內地武林的手印，他也只能用明示的方式請教。
這時張師傅已經離開，他做手替的那一段不需要重拍，自然也就沒他什麼事了。
陳陽看了看吳晶，正色說道，“老吳，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吳晶抱著腦袋，“知道，演技一般。”
他這麼坦白，反而讓陳陽有些啞然，
頓了兩秒，他才說道，“那剛才張師傅的神態，你記住沒有？”
嗯？
吳晶勐地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他，
陳陽打了個手勢，“武林高手，卻以捏泥人為生，是不是很像‘北腿王’？”
吳晶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明白了！”
陳陽微微一笑，要是照抄都抄不會，那趁早別做演員，簡簡單單做個打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