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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等人

一轉眼,又是一年,這一年賈家十分忙碌,先是賈代善救駕受傷,而後皇帝處理完皇子謀逆之事後論功行賞,將賈代善的爵位從神威將軍提到了榮國公,賈府又重新成了名正言順的榮國公府。接著又是新晉的榮國公賈代善老牛吃嫩草,娶了新婦。到了夏天,淑賢公主又生下了榮國府的嫡長孫賈瑚。

賈家算是三喜臨門,雖然中間還有些小坎坷,但對於賈府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這不,一進臘月,賈家諸人便都是喜氣洋洋,下人們也都帶著笑。主家今年事事順心,到了年下,他們的賞錢肯定要加倍,若是再能說會道些,哄的主家高興,主子們給的賞錢也是格外豐厚。只這一年他們拿的各色賞錢比往年多了十倍不止,讓他們興奮同時忍不住幻想著這種好事年年都有。

此時接近年關,各家各戶都在忙碌,朝廷也在忙著一年的收尾。卻沒想到,一道聖旨打破了這種忙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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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那道旨意?”茶樓裡三個穿著打扮都很文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包廂裡,其中一個進了門忍不住嚷嚷道。

“小點兒聲,這種事如何能亂說!”他身邊的那人推了他一把,壓低了聲音責備道。

那人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發現房門被關了起來,松了口氣,感覺自己這種示弱的表現丟了面子,又抬高了些許聲音道:“我說又怎麼了!你去聽聽,茶樓裡有一多半在說這個的。再說啦,這迎客樓的包廂隔音一向很好,外人又聽不到!”

勸他的人脾氣不太好,見自己好心提醒,這人不感激也罷了,還要反駁,當下便忍不住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人一聽,正要上前理論,另外一人趕緊過來圓場:“周兄,王兄,有話好好說嘛!王兄,周兄也是擔心你呀,外頭那些不過是些刁民,他們便是說破了天,也不會有人管的,咱們又不同,官場上可是講究禍從口出的。王兄在咱們這些朋友面前說不當緊,萬一說順口了在上官面前講出來,可不好了!”

圓場的人見王兄臉色緩和,周兄臉色卻又變成了得意洋洋的模樣,當下心中不耐煩起來,暗罵道這等不知收斂的人若不是家中有勢如何能做得了官,不過今天請客的是他,他還想著要從這二人嘴裡套出點訊息,如何也不能讓二人吵起來,毀了這頓飯。

於是他又堆起了笑容低聲對著周兄道:“周兄勿怪,王兄脾氣一向性子直,不會繞彎子,說話難免不好聽了些,周兄多多包涵。”

這姓周的原是個聽好話的,見這人說的誠懇,點點頭道:“李兄說的是,我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自然不會計較。”

這話說的王兄臉色又是一變,幸好李兄拉住他,看了看李兄,王兄才忍住怒氣,道:“看在李兄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

這時,正好店小二過來上菜,一時間屋內推杯換盞,喝的好不熱鬧。

在這包廂的隔壁,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位青年男子站在牆邊,對著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孔側耳傾聽,一邊聽一邊還在評價:“所以我才說官之一字精髓在這兩張口上,你聽聽,這才是為官做宰的好料子!”

徒嘉鵬坐在包廂靠窗的一張榻上,把玩著一隻金黃色的桔子,漫不經心的道:“會說有什麼用,你把我身邊的人隨便拉過去一個比比,哪個不比他會說,最關鍵的還是才幹,會做事才是最重要的。當然了,你除外,你說話連他這個人都比不上,也會擺擺樣子而已。”

“嘁!說的好像誰稀罕一樣。我這叫拙於言敏於行。”賈赦並不生氣,反倒把這句話拉出來堵人:“這可是你外公給我的評語,怎麼?你不聽?”

徒嘉鵬聞言不屑的道:“哼!也是哄你高興而已!也你當真!”

“你管他老人家是不是哄我呢!能讓他老人家哄我一句,我這輩子也值了!”賈赦絲毫不在意徒嘉鵬的話,他又湊過去聽了一會,發現隔壁都是些互相吹捧的應酬之言,便沒了興趣,將筒口蓋上,信步走到了徒嘉鵬對面坐下,抱怨道:“你說的那人什麼時候到啊!都等了這麼久了!”

“我看你聽的不是很開心嗎?”徒嘉鵬笑著問他。

“又沒什麼大事,都是些抱怨長官或是背後說些同僚壞話,還不如去樓下聽那幫富商們將他們行商之時的見聞有趣呢!”賈赦坐著坐著便忍不住靠在背後的軟榻上,舒服的嘆了口氣道:“我也只能趁這幾天在你面前這樣放鬆了,等回頭聖上的旨意一確定,你坐了那個位置,我不敢在你面前放浪形骸啦!”

徒嘉鵬聽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臉上的笑也消失了,嘆了口氣道:“我還沒登上那個位置你先和我生分了,難不成皇家人不能有朋友?”

“現在你說這話我是信的,再過幾年我也信,可是過上個十年八年,這話我還能信嗎?與其那時在你面前落個恃寵而驕的映像,倒不如現在守著禮節。”

“你……”

未等徒嘉鵬開口賈赦突然伸手從榻上擺放果盤裡拿出一隻桔子來:“怪不得迎客樓受人喜,你看看這大桔子,怕是也只有宮裡的才能比得上吧!”

說著他便剝開了橘子皮,掰了一瓣果肉塞到嘴裡,只一嚼便忍不住吐了出來,惹得徒嘉鵬笑了起來:“這可是臘月,這時節的橘子你也吃。你也不看看,這些橘子都藏了一冬了,也表面光鮮,內裡早絮了!”

賈赦聽他嘲笑,心中一怒,順手便將手裡的橘子扔到他身上,氣哼哼的道:“笑死你!你且在這兒笑吧,我要先回了!”

“我說賈恩候,你怎麼還跟小孩兒似的。我家裕安和他弟弟拌嘴時也好這麼說,一生氣說我要回去了,不和你玩啦!哈哈哈!”

徒嘉鵬笑得肆意,賈赦更是怒火中燒,眼見賈赦快要忍不住過來過來揍他,他才適可而止的停住了笑,拉住賈赦的衣袖道:“好啦,恩侯,別生氣啦!別跟個女孩兒似的,動不動生氣!好好好,我不說啦!你先坐,陪我見完這人,我和你一塊回去看看淑賢。”

“你一天跑八百回我家看壽安,你自己不也有兒子嗎,去找你兒子去,沒事別來搶我兒子!”雖然口裡很嫌棄,賈赦卻還是坐了下來,這人雖然煩,可是每回來看壽安帶的都是好東西,他當給兒子攢點聘禮回頭好娶媳婦兒!

徒嘉鵬見賈赦坐了下來這才松了口氣,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匣子,在賈赦面前晃了晃,道:“看,這是什麼?”

賈赦早習慣了他的把戲,看也不看,卻伸手趁他失望收回手的時候搶過了匣子,舉著匣子一邊對著徒嘉鵬露出炫耀的笑容一邊得意的道:“我的功夫雖然比不上那些上陣殺敵的武將,但是,比起你可強太多了。和我比,哼哼!”

說著他便要開啟匣子,卻不料這匣子卻是上了個小銅鎖,賈赦眉頭一皺,聽徒嘉鵬笑道:“咱們賈小公爺武功蓋世,想來徒手開鎖這事一定難不住您,這把鑰匙您一定用不到了!”說著把手裡的鑰匙當著賈赦的塞進了荷包,賈赦不好直接過去搶,只得氣哼哼的把小匣子扔到榻上,故作不屑的道:“有什麼好故弄玄虛的,反正你是給壽安的,我遲早都要見,也不急著這一會兒。”

口裡雖然這麼說,他的眼睛卻還是時不時的飄向榻上的小匣子。徒嘉鵬忍著笑,道:“對啊,這是給壽安的,還是等壽安自己開吧。咱們還是不要偷偷先看了。”

賈赦瞪了他一眼,這時候還不知道徒嘉鵬是故意戲弄他,他真是個傻子了。哼了一聲,不在看徒嘉鵬,賈赦起身重新走到那聽筒出,開啟了蓋子,附耳聽去,聽那邊再討論聖旨的事。

“王兄,我聽說幾位閣老們打算聯名奏請皇上收回旨意,不知是不是真的。難不成閣老們都反對那位繼位不成?”李兄乘著王兄喝的意識模糊問道。

“李兄,這話不對!你啊,這是孤陋寡聞啦!”

聽王兄這麼說,姓李的忍不住在心裡罵道,我還孤陋寡聞?好歹我是正兒八經科舉考上來的,比你這個靠祖先蔭庇的強多了!不過到底是他有所求,只能忍著氣順著王兄的話道:“是為兄的錯,還請王兄指教。”

王兄得意的笑了笑,挑釁的看了一眼周兄,這才道:“李兄有所不知,閣老們之所以私密陛下收回旨意是按規矩而已。閣老們請陛下收回旨意,陛下再執意頒發旨意,如此三次才算完。等這之後,新皇繼位也要三請三推才行。”

這李兄當然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當然不僅是這些:“那閣老們都是真心實意的支援那位,沒有反對的?”

“這有什麼好反對的,這事不是一早定下了嗎?”

“咦,王兄,難道王閣老一早知道?還是說伯父早支援了那位?”李兄精神一震,趕緊追問道。

還不待王兄回答,周兄便含糊著開口道:“這事不是朝臣們早有共識嗎?論身份,那位是正兒八經的嫡出,論年紀,倖存的幾位皇子數他最長,論能力,那位先是掌了戶部,後來又管吏部,所做之事皆是得到了滿朝文武的稱讚。再論身後的勢力,他外家在文人學子裡一向備受推崇,他妹夫,可是大孝子賈赦賈恩候,只這一點,天下不知多少人願意支援他。還有以賈家為首的勳貴們對他也是滿意無比。再看那一位,除了宮中的母妃和在江南的外家,還有那裡能拿得出手。”

“可……”

不等她辯解,周兄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兄,看在大家關係一向好的份上,我勸你一句,有些事別粘手!”

李兄臉色白了一下,復而訕笑道:“是是是,都聽周兄的!來,周兄,再飲一杯。”

賈赦聽到這兒知道下面沒什麼好聽的了,回頭對著徒嘉鵬道:“我記得上回見禮部胡侍郎時,他不是對你挺熱情的嗎?怎麼,剛我聽他女婿的意思,他支援的是你弟弟?”

“這種事,表面上真真假假的,如何能信?再說啦,我那弟弟那回見了我不是親親熱熱的叫我哥哥,他能信嗎?也是你,傻乎乎的看著誰都像好人,要是沒人護著你可怎麼辦?”

“這有什麼?現在不是還有奶奶護著我嗎?”不等徒嘉鵬反駁他又道:“還有父親,公主和你護著我呀!”

徒嘉鵬原本想趁機教訓他兩句,卻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噎了一下,沒好氣的道:“剛剛是誰再說要來我面前守禮守節拉開距離的,現在倒想起我了!”

賈赦笑了笑,走到塌邊的窗子前,才道:“說笑而已,難為你記的深。咦,你看,那下面是不是咱們要等的人?”

徒嘉鵬一聽,探頭一看,笑了,“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