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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從此世上再無蘇東坡

樊正等人的告知,並未使得張斐更改原來的計劃。

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范家書鋪還是在三日之後重新開張,同時推出計稅計劃。

清晨時分,錄事巷。

一條嶄新的招子緩緩從升起。

今日起,范家書鋪將正式改名為“汴京律師事務所”。

一步到位,不再追求什麼古韻,還去弄個什麼訟師。

因為就現實情況而言,訟師已經無法乘載張斐所想要表達的內容。

當然,張斐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

就是將耳筆給改過來。

如今許多百姓為了表達對他的尊重,就直接稱呼他張耳筆亦或者耳筆張,反倒是那些官員喜歡加上“之人”之類的,表以蔑稱。

霎時間,鑼鼓喧天,炮竹齊鳴。

整個錄事巷是人山人海,煙霧瀰漫。

“張三郎!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

“抱歉!抱歉!”

“哪裡!哪裡!”

.....

“費員外,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裡面請!快裡面請。”

.....

只見汴京有頭有臉的富商皆來此道賀,但他們只是向張斐道賀,然後就進入對面費家書鋪,或者斜對面的李家書鋪。

一身喜慶的範理看著過門不入的賓客們,不禁都是羞於見人,將臉偏到一邊去,都懶得跟他們打招呼。

唯獨張斐還跟個二逼似得,微笑地跟著一些熟人打著招呼。

他始終堅信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事實也是如此。

弄到後面,一些與張斐認識的商人,在路過汴京律師事務所時,都是低著頭的,當做沒有看見。

原來今日李國忠等七大書鋪,也同時推出一模一樣的計稅業務。

一個書鋪包攬一行或者幾行的計稅業務。

非常細緻,看似也非常專業。

但其實就是都商稅院專門派會計駐紮在他們書鋪,可以理解為商稅院擴張地盤,本質上是沒有變化的。

商稅院自己的計的稅,他們當然會認賬。

這顯然就是為了針對張斐。

如果只是單單計稅,其實三司也不會那麼忌憚,權當輔助。

其實宋朝很多私人買賣,都是為了輔助官營。

這就是為什麼三司對於民間的掌控力,是遠遠高於行政司法合一的開封府。

錢才是關鍵。

偏偏張斐將計稅與律法合一,簡單來說,就是用他的手段,確保稅法能夠公正執行,這絕對是屬於權力的侵害。

三司自不會讓自己受到張斐的掣肘,也不會允許自己受到其它書鋪的掣肘。

故此三司是自己派會計駐紮,而非真的讓各大書鋪開展這門業務。

關鍵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如果計稅出問題,商稅院不會首當其衝,衝在前面的書鋪。

對於李國忠等人而言,這業務雖然都不屬於自己,自己還得為三司挪塊地,承擔一些責任,但是他們也非常樂意這麼做,因為有三司的相助,他們也就不懼怕張斐。

之前張斐入駐范家書鋪,他們可是都很害怕的。

而如今憑藉著三司的關係,這些商人也只能上他們書鋪,今後許多業務,自然也會找他們。

私下解決,才是最好的方案。

對簿公堂,太傷情面。

“三郎,這小小計稅,哪會吸引這麼多人來,他們這麼做,分明就是成心讓咱們難堪啊!”

範理見汴京大小商人都跑來道賀,可他心裡清楚,他們這行的影響力可沒有這麼恐怖,遠不如牙行,再大的事,也不可能來這麼多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上面有人故意促成的。

張斐笑道:“員外,我與你說過多少回,得將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這一行生意紅火,對咱們也是好事。”

範理鬱悶道:“啥好事,我咋看不出來。”

張斐呵呵道:“今日三司自己開這麼一個頭,那他日咱們生意紅火時,他們也就只能乾瞪眼了。”

範理哼道:“如今整個汴京,誰還敢與咱們合作啊!跟咱們合作,自己的買賣就沒法做了,還生意紅火,不關門就算是不錯了。”

張斐兀自微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呢。”

這裡正聊著,只見一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從人群中穿過,走向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見到這老頭,趕忙上前兩步,拱手道:“小民張斐見過司馬大學士。”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那司馬光。

司馬光左右看了看,呵呵道:“可真是熱鬧啊!”

兩邊都熱鬧,唯獨這裡比較安靜。

張斐當然聽出司馬光的揶揄之意,訕訕笑道:“讓司馬大學士見笑了。”

司馬光擺擺手道:“無妨!無妨!老夫今兒就是來見笑的。”

言下之意,我就是來看笑話的。

範理當即是面如死灰。

這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連堂堂翰林院學士都親自跑來看他的笑話。

這得有多恨。

張斐卻是哈哈笑道:“能夠博司馬大學士一樂,我這張開得可算是值了。”

司馬光略顯好奇道:“你似乎一點也不擔憂?”

張斐笑道:“到底誰心虛,不是一目瞭然嗎。我為何要擔憂?”

司馬光撫須一笑:“言之有理啊!”

“司馬大學士裡面請。”

司馬光點點頭,正準備入門時,突然瞟了眼那招子,道:“律師事務所?有何講究?”

張斐笑道:“服務於律法。”

“服務於律法。”

司馬光稍稍點頭,“這個說法倒是不錯,也像你在堂上的作風,這官司落在裡面,已經不是爭訟那麼簡單了。”

二人入得店內。

但見裡面裝潢已經有別於當下的書鋪,就更像似酒樓,一間間雅座,一個個包間。

司馬光不禁好奇道:“你這還是書鋪嗎?老夫看著倒是挺像似酒樓啊。”

“這當然不是書鋪,而是律師事務所。”

張斐解釋道:“小民方才不是說服務於律法麼,那小店當然要以服務為先,這裡都是用來招待客戶的,後面才是辦公用的。”

“原來如此!”司馬光稍稍點頭,也明白其中一些奧妙,呵呵道:“你這是要大展拳腳啊!”

搞個這麼大的服務區,代表著可能會同時招待這麼的顧客,肯定是要擴大自己買賣。

以前的書鋪,不需要這麼大的服務區。

張斐笑呵呵道:“沒有辦法,司馬大學士要搞改革司法,我這也得匹配上啊!”

司馬光目光左右一瞟,道:“那主意是你出得吧?”

張斐點點頭,道:“不知司馬大學士以為如何?”

司馬光微微皺眉:“這兩日老夫是仔細研究過的,其中有一個問題很難解決啊。”

張斐問道:“什麼問題?”

“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個詞,專業。”

司馬光皺眉道:“如果只是在東京這麼做的話,那倒是可以,畢竟這裡有足夠的人才,但是要想全國普及,可就需要更多精通律法之人,我朝雖不缺官員,但也難以滿足此項改革。

可若不全國普及,改革的意義又不大。”

這老頭對於政治制度,確實是研究頗深,是遠勝於許遵,也強於那王安石。

一下就看出張斐的改革計劃與當下制度的最大區別。

當下司法制度,也是有很多部門相互監督者,但一般來說,頭頭厲害就行了,下面的人就只需要奉命行事。

而張斐那套需要極其專業的人士,哪怕是衙差都需要極高素質。

張斐道:“人才是讓一切變得完美的唯一途徑,如果司馬大學士追求完美的改革,專業化是不可避免的。”

“這老夫也知道。”

司馬光點點頭,道:“老夫是這麼打算的,選出一批年輕官吏去國子監律法學院進行學習,然後再派往各地。”

張斐點點頭道:“這是個好主意啊。”

其實國子監下面就有專門的律法學院,而且還有算術、醫學,等術科專業,大宋在文治方面,確實是做到封建社會之最。

如張斐這種術科比較強的人,是有入朝為官的途徑,不需要參加科考,只是說上限比較低。

四品以上就非常難。

可話說回來,要在大宋做到宰相級別的,必然也是要身懷絕技的,甚至可以說,要達到全才級別的,如司馬光、王安石他們都是律法方面的佼佼者,都是鑽研過,王安石強於經學,而司馬光則強於政治學。

司馬光又道:“不過我老夫望你去講課。”

“我?”

張斐驚訝道。

司馬光點點頭。

張斐哭笑不得道:“司馬大學士,你請我一個耳筆之人去國子監跟一群官員、進士講學,你這分明就是挖個坑讓我去跳啊!”

司馬光哼道:“在那公堂之上,御史中丞,刑部郎中,詳斷官,統統在你面前敗下陣來,這個小坑還能摔著你不成。”

“多謝司馬大學士誇獎!”

張斐訕訕一笑,道:“但是想想都彆扭啊!何不讓我恩公去講學,我恩公對於律法的見解也非一般人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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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問道:“你恩公也不你的對手啊!”

“......?”

張斐道:“律法之事,講究的是基礎,這基礎不牢靠的話......!”

不等他說完,司馬光就道:“基礎方面,你不用擔心,關鍵在於,唯有你最懂得那套方案該如何運作,你應該知道他們需要注意些什麼,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張斐沉吟少許,“我考慮考慮。”

“考慮?”

司馬光不滿地看向張斐。

張斐鬱悶道:“考慮都不行嗎?”

司馬光固執地搖搖頭:“你若不答覆我,我可不敢輕易奏請陛下。萬一失敗了,我可承擔不起這責任啊!”

他性格是相當嚴謹,不做好萬全準備,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張斐這套方案,有許多地方令他也沒有頭緒,尤其是檢控這一環,他真不是很懂,他懂訟學,但是張斐玩法,已經超出他的認知,而且目前上堂爭訟的官司,真的非常非常少。

到底檢控是為官府,還是為百姓,還是為正義,另外,檢控與司理院到底又是怎樣的關係,其中有很多模湖的地方。

但是司馬光又認為,檢控又是整套方案的最核心部門,如果將檢控給去掉,那現在差別也不是很大,最多就是將行政、司法分離。

目前大宋檢控第一人,莫過於張斐。

就是再不喜歡張斐的,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張斐一說要計稅,三司立刻嚇得總動員,計稅不可怕,可怕得是這廝還為計稅擔保。

對了!我這書鋪不是缺人麼,到時我可以給他們提供實習的機會,朝廷出錢,他們幫我工作,這倒是不錯哦。張斐思索一會兒,點頭道:“只要司馬大學士保證我去了不會被打,那我就答應。”

司馬光呵呵道:“一言為定。”

正當這時,範理快步走了進來,“三郎,有人要找你打官司。”

張斐詫異道:“誰。”

“是我!”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布衣男子走了進來,但見此人豐神俊朗,留著三縷細須,氣度非凡,風度翩翩,活脫脫一枚大帥哥啊。

司馬光見得此人,當即驚喜道:“蘇子瞻。”

蘇子瞻?咦,這名字聽得好生熟悉。張斐稍稍一愣。

那男子見得司馬光,立刻上前來,拱手一禮,“蘇軾見過司馬先生。”

“東坡先生?”

張斐驚喜道。

蘇軾打量了張斐,問道:“東坡是誰?”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