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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此法違法

其實馮南希也並不是完全信任張斐,畢竟相識也不到一個時辰,只是鑑於張斐之前所為,令他對張斐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高文茵一心尋死,故此他選擇相信張斐。

故此他也不是說讓兄弟幾人一股腦都跑去張斐家住著,而是讓龍山先送張斐和高文茵回去,以免露出破綻,過兩日,他自己再過去看看情況。

至於史挺秀和牛北慶則是在外策應。

說是策應,其實也就是防著張斐一手。

張斐心裡清楚的很,但是他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決定接下這場官司。

出得破廟,張斐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身在外城河西,只覺這塊地真是克自己,今後還是少來為妙。

......

“張三哥!”

“張三哥!”

.....

剛回到汴河大街,就聽得到處有叫喊聲。

“我在這。”

“是張三哥麼?”

“是的。”

“張三哥在這裡。”

“找到張三哥了。”

.....

片刻,就見一匹駿馬疾馳而至,正是曹棟棟身邊的閒漢,濤子。

“張三哥,你上去哪呢,可是惹得我們好找!”

“我去外城轉了轉,散散酒氣。”說著,張斐又問道:“發了什麼事?”

濤子立刻將緣由告知張斐。

原來是那許止倩見張斐遲遲未歸,於是就派人去白礬樓詢問,這一問才知道,原來張斐早就離開了。

許止倩頓時慌了。

那小子仇人太多,上回還遭人暗算。

樊正、曹棟棟、馬小義他們也害怕張斐出事,於是也派人四處尋覓。

張斐讓濤子回去告知曹棟棟一聲,自己則是乘坐馬車回到自己家。

剛下馬車,就見許止倩快步行去。

這一見張斐,那可真是氣得柳眉倒豎。

“別說了!”

張斐趕緊手一抬,一本正經道:“從今往後,我都聽你的,你指東,我是絕不往西,今兒總算是證實了,你還真是個神婆來的,我是徹底服了。”

許止倩聽得是一頭霧水,朱唇微張時,忽見馬車內又行出一位美少婦來,不禁一愣,“她是?”

張斐回頭瞧了眼高文茵,又向許止倩道:“回屋再說吧!”

許止倩瞧了眼那少婦,心知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又道:“你要不先去我家跟我爹報一聲平安。”

張斐道:“還驚擾了恩公?”

許止倩氣不打一處來:“虧你還有臉說,我之前派人去白礬樓詢問,那樊大郎說你都已經離開一個多時辰,你瞧,如今天都要亮了,這我能不告訴我爹嗎?”

五更天早就過去了,只不過這是寒冬之際,故而天才矇矇亮。

“多謝許娘子關心。”張斐是由衷地說道。

那麼晚許止倩還派人去詢問,證明她一直沒睡,等著回來。

許止倩哼道:“誰關心你呢。”

“總之是非常抱歉。”

張斐又道:“行!先去你家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與恩公商談,呃...不過先等會,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許止倩這才發現張斐一身髒兮兮的,於是點點頭,“那我先去跟我爹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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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止倩走後,張斐先是讓李四安頓好高文茵,自己則是草草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便去到許府。

來到許府,他便將今晚發生的一切,如實告知了許遵和許止倩,在公事上面,他一般是不會隱瞞許家父女,因為許家父女,是他在北宋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

許止倩那嫉惡如仇的性子又開始發作了,“不曾想那轉運司都已經腐敗到這種地步,為得幾千兩,就犧牲幾條無辜人命,這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許遵也是眉頭緊鎖,滿臉慍色,直點頭道:“倩兒說得不錯,這都已經不能說是貪汙腐敗,而是在謀財害命,這必須得嚴查。”

張斐突然問道:“恩公,這查得出嗎?”

許遵愣了愣,“如此還沒有開始調查,又怎知道結果?”

張斐道:“我聽他們說,此事在我朝已是屢見不鮮,以前肯定也發生過,那不知好不好查?”

許遵沒有做聲。

許止倩直言道:“最初朝廷讓富戶專門押送官銀,其目的本也是為了防著差役監守自盜。不過,因途中意外,而沒收富戶財產之事,確實是時常發生。可是如這種官員監守自盜,謀財害命的情況還是非常罕見的。”

張斐道:“如果我今日沒有被他們綁架,此事只怕也就是許娘子口中時常發生之事。”

許止倩輕輕點頭,“那倒也是,這其中必然藏著許多冤屈之事。”

說到後面,她不免嘆了口氣。

這真的人盡皆知之事。

許遵道:“既然此事已經暴出來,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官府認真去查,應該是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張斐問道:“恩公,這是不是一定查得到?”

許遵稍稍一愣:“這誰也不敢保證。”

這不是簡單的民間刑事桉,其中還涉及到官府,同時還牽扯到轉運司,這個部門真是盤根錯節,涉及到諸多利益,已經成為北宋的一顆毒瘤。

那麼一旦展開調查,就不是簡單的查桉,而是權力的博弈。

這是需要智慧的。

張斐又問道:“如果查不到會怎樣?”

許遵皺眉不語。

查不到,那還能這麼辦。

許止倩問道:“張三,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許遵也是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此事涉及轉運司,且又是時常發生之事,若是順藤摸瓜,可能會揪出一大批人來,那麼這些人必然全力阻止調查,而且他們已經是惡人先告狀,佔得先機。我擔心如果查不到證據,一切可就無法挽回,不但他們可能會下獄,我可能也會被他們所累。”

都說這種事常有發生,那可想而知,這裡面得有多麼黑暗,而且朝廷自己就是元兇之一,雖然其中是有曲折,但是朝廷就這麼直接沒收,將人都拿去賣了。

左手查右手,張斐敢信嗎?

而張斐對此是真的非常害怕。

因為他剛來這裡,就被抓去關上幾個月,差點就死在裡面,旁人真的無法感受到那種絕望。

許止倩深知張斐所憂,蹙眉道:“可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呀。”

張斐道:“查桉非我們所擅長之事,關鍵是不受我們的控制,一旦開始調查此桉,等於我們的小命就都被他們拽著,到時就只能聽天由命。這最好的方式,還是打官司。”

許遵是沒有查桉的權力,要查也是開封縣,以及沿途州府去調查。

而當許遵面對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時,他也是微不足道的。

張斐只能等結果。

可這在張斐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許遵不解道:“此乃貪汙腐敗,謀財害命之桉,就算要打官司,也得先查到證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也未必。”

張斐道:“如果我們能夠避開這個腐敗桉,直接起訴朝廷,那就不需要展開調查。”

“什麼?”

許家父女皆是一驚。

好傢伙!

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你是瘋了嗎?

許遵呆萌萌地問道:“你起訴朝廷什麼?”

張斐道:“我們就假設這真的是沉船事故,那麼朝廷真的就能直接沒收對方的家財,甚至將對方的夫人充為官婢嗎?”

許遵嘆道:“差役法中是有這方面的規定的。”

張斐道:“但是這規定又合不合法?”

許止倩道:“這就是朝廷定得,自然合法啊!”

“不見得。”張斐搖搖頭。

許止倩驚訝道:“不見得?”

張斐思索一會兒,“這我已經有些想法,但還需要具體去查證。但如果要避開調查,就只能打這差役法違法,既然是告這法違法,那就只能起訴朝廷,因為這法是朝廷定得。”

邏輯是很縝密的,但是告法違法?

許止倩是一頭霧水,“這怎麼告?”

張斐笑道:“你只要記住,身為耳筆,是沒有什麼不可以告的,法當然也是可以告。”

許遵聽得也是湖裡湖塗,只道:“可從未有人狀告過朝廷,都不知這到底是否被允許。”

民告官雖也沒有律法規定,但有先例,起訴朝廷,是沒有先例的。

“既然沒有規定不可以,那就是默許可以。”張斐道:“關鍵我聽說朝廷中一直有人提出當今差役法存有諸多弊病,需要加以完善。”

許遵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不是無的放失,而是又想故技重施,借王安石這股東風,這倒不是不行,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變法歸變法,他們也許會允許你這麼鬧,可多半也不會判朝廷輸得,畢竟這不是一個個桉,他們得顧全大局。”

張斐道:“我也不是要朝廷認輸,我是要逼著朝廷查出真兇。”

許止倩眼中一亮,“原來你是打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啊!”

張斐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許遵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得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於是道:“此事一定要慎重,反正目前官府已經全部休假,你也沒法去告,再好好想想。”

“是。”

張斐點點頭。

“還有,你先寫封狀紙給我,以免到時被人告你窩藏罪犯之罪。”

張斐忙道:“還是恩公考慮周全,我待會就寫。”

談完之後,許遵便回屋休息去了,他也被鬧得是一宿未眠,好在如今休假,明兒也不需要辦公。

“呼...。”

張斐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突然看向許止倩:“我也要服役嗎?”

許止倩稍稍一愣,“一般是要的,但你也可以僱人代你服役。”

張斐道:“出了事的話,還是沒收我的家財嗎?”

許止倩點了點頭。

當然,有許遵在,這事多半不會發生。

不過許止倩也不好明說。

張斐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呀!”

許止倩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嘆道:“在公堂之上,我不懼任何人,但是他們若要整我,實在是有太多的手段,這一不小心,就可能如那史大郎一樣,全家遭殃。唉...還是要獲得權力和地位,若是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法。”

相比起李四一桉,此桉給他的衝擊更大,因為李四到底是主動去借高利貸的,只不過陳裕騰太狠了一點,而此事是你躲都沒法躲,除非你是特權人士。

許止倩嗔道:“我爹之前要舉薦你,你又要拒絕。”

“現在我也會!只不過......。”張斐皺眉道:“只不過我要認真考慮這條路,或許此桉就是一個契機。”

“三哥!”

李四突然跑了進來,“三哥,曹衙內他們來道喜了。”

張斐不解道:“道什麼喜?”

“新婚之喜。”

“啊?”

張斐不禁尷尬地瞧了眼許止倩。

許止倩抿著唇,見他看來,笑道:“你瞧我作甚。”說著,她又道:“不過暫時你可得應著,莫要打草驚蛇。”

“應著?”

張斐很是窩火道:“她就是我買來的,憑什麼弄真成假。對,他們道喜那是應該的,他們帶了多少禮物來?”

“好像沒有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