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過如此”。
其實正也說明了三藏法師的氣魄，雖然雙方當年互為敵手，但這也並不妨礙銀角大王對三藏法師生出的佩服之情。
三界之中，不論人神仙佛鬼，但凡是為惡之輩，遇見了三藏法師基本都是一個下場。
若非要說有什麼差別...或許就是還有類似自己這樣的，並沒有被超度，而是被壓在平頂山下受罰贖罪的了吧。
也正如三藏法師以往所言，不論以往如何，貧僧來了，報應自然也就到了。
三藏法師說到做到，無一例外。
“當年我是不服氣的。”銀角大王向著三藏法師感嘆了一句：“縱然是被壓在山下，甚至同聖僧打賭...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在說成王敗寇...我們兄弟技不如人，這才落在你的手裡。”
“阿彌陀佛。”
法海念了一聲佛號，向著銀角大王說道：“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成王敗寇並沒有錯...這也是為什麼貧僧始終堅持修行不敢懈怠的原因。”
三藏法師之言，讓銀角大王一愣...很顯然，他並沒有想到，從三藏法師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不是麼？”法海指了指自己，“正如你當年所言，若是貧僧夭折於半途，即便貧僧之言再有道理，又有什麼用呢？”
“即便能夠磕磕絆絆，走到靈山...但面對靈山諸佛時，若貧僧沒有這廣如慧海的法力為支撐，即便是佛法境界再高深，又有誰會認同呢？”
“其實三界之中，不論是人神妖佛，但凡是生靈，皆是如此。”法海盤坐在銀角大王面前，沉聲道：“否則佛門為何要定下戒律？天庭神仙為什麼會被天規約束？無外乎是他們本質上跟眾生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們壽元長久一些，法力深厚一些，神通高深一些而已...”
“擁有了這般強大的力量，若是沒有相應的心境來掌控，那麼對於三界眾生來說，又是怎樣的災劫呢？”
法海向著銀角大王說道：“正如你們兄弟為母親延壽，不惜下界為妖...”
“想必你身為老君麾下童子，定然知曉二郎真君以往的事情...明明是最反對那些陳規舊律的二郎真君，為什麼會答應玉帝成為司法天神呢？”
銀角大王用僅露在外面的一隻手，撓撓頭，心說：我每天就只顧著為你三藏法師的事蹟鎮驚了，誰有空去想這些啊？
也是事不關己，但這會兒三藏法師既然問了，他便也隨之陷入了沉思之中。
為什麼？
這事兒他是真沒想過，若說當年初次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也只是感嘆了一句：連二郎神也被招安了。
而後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正自己都被壓在了平頂山下，管他三界風雲變化？
只把一顆心一雙眼睛全放在三藏法師心上。
思慮良久，銀角大王這才緩緩回神，試探著說了一句：“與其一直被動受到天條約束，不如自己由自己來掌控天條？”
這話怎麼說呢...也不能說銀角大王說得沒道理，畢竟楊戩出任司法天神，也未嘗沒有這個緣故。
只是相對於個人利益的得失，楊戩的主要目的還是造福三界，也正如此前三藏法師所言，只有自己擁有了足夠的力量，那麼才會擁有相應的話語權。
而此兩者相輔相成。
“可是我說得有些偏頗了？”銀角大王同二郎神並沒有什麼交情，也很少有什麼來往...畢竟在二郎神就任司法天神之前，二郎神基本上是不上天的。
當楊戩就任司法天神之後，銀角大王卻被壓在了平頂山下...雙方也沒有什麼論交的機會，故而銀角大王對楊戩的為人，還真不算太瞭解...更多的或許是天庭眾人對二郎神的刻板印象。
比如：法力高強，殺了玉帝九個兒子...
而在楊戩接掌司法天神之位前，天庭的一眾神仙又怎麼能想到如今這樣的場景？
“或許...是憧憬一個新世界吧。”
“新世界？”
“仙童不妨繼續在這山下瞧著。”法海並沒有給出詳細解釋，說完這一句話後便緩緩起身，“天色不早了，貧僧就此告辭了。”
銀角大王眉梢一挑，有心想要抗議幾句，但最終還是就此作罷...但就在三藏法師轉身下山的時候，他卻對著三藏法師的背影說了一句：“唐僧，你可別死了啊！”
法海稍稍停了一下腳步。
唐僧...
久違的一個稱呼了。
他舉了舉手中的九環錫杖，跨步下山。
唐僧師徒離開之後，山神這才冒出來，來到銀角大王的身邊，道一聲：“仙童，眼下或許有個機會，能讓您脫困而出。”
銀角大王只把眼睛盯著這山神，“我不知你是誰的人，我對你們有什麼謀劃算計也不感興趣...小爺在此山下除了不能動彈，一切甚好，就不勞山神費心了。”
“仙童何必如此抗拒？您畢竟是老君門下，豈能再此受這般折辱？”
“我話不說第二遍，看在你以往照看還算得當的份兒上，今日之言，我全當沒聽見。”
“仙童，你不妨...”
“滾！”
銀角大王雙目一凝，勐然爆發出了一股威能，直接將那山神掀翻在地。
他是心甘情願被壓在山下的，當年雖然輸給了三藏法師，但對方並沒有廢了自己的修為，這在山下多年...法力早就恢復了。
若是他想要走，隨時能從山下出來。
但他也很清楚，若自己當真從山下跑出來，第一個不放過自己的恐怕不是旁人，正是老君。
老君一般是不出手的，而出手...即便不用第二下。
便是當年跟二郎神戰成平手，久久分不出勝負的孫悟空，不也被老君一鐲子撂倒？
或許也是佔據了偷襲的緣故吧...但老君會在意別人的言語麼？
而且還有一點是銀角大王以前沒有想清楚，現在才漸漸琢磨出些門道來...那就是當年在八卦爐中，老君當真不能將那猴頭煉了麼？
恐怕事情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
也是性格使然，相對於他兄長來說，銀角大王還是要相對穩健一些的。
銀角大王信守承諾，寧願被壓在平頂山下，也絕不出來...對此，山神也沒有什麼的辦法。只是如今他已然暴露，即便是銀角大王之前說了不會將此事說出去，可他卻不敢有什麼僥幸心理。
這會兒已經盤算著放下神印，準備跑路了。
但是...
一道青光落地，卻見是梅山老六，抱著一柄仙劍落地，正擋在他身前，道一聲：“山神，跟我走一趟吧。”
來的這麼快麼？
山神神情好一陣變幻，他下意識扭頭去看銀角大王，卻見銀角大王用露在外面的一隻手，做出了一個“跟我無關”的動作。
這事兒確實跟銀角大王沒關係...畢竟這山神有問題，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別說之前已經答應了對方會對這件事裝作看不見，即便是沒有答應，他也沒那個時間去告發啊。
梅山老六當然不會說他早就這裡等著了，畢竟自從他們真君神殿有了六耳獼猴，這三界就很少還有什麼人能藏得住，最起碼眼前這個山神不在其列。
之所以梅山老六要等到這會兒再出現，自然是拿賊捉贓，捉姦抓雙。
三藏法師創出來的留影法術，二郎真君早就學來了，如今真君神殿的神差在外辦桉，基本人手一個留影法器，就是要留下證據，以防犯人招來了什麼後臺，來扯皮抵賴。
適才的景象，自然已經是被梅山老六全都留下了...山神覺著大事不妙，扭頭就跑！
梅山老六也自是遠遠在後面跟著，並不著急將對方拿住，畢竟這山神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二爺真正感興趣的，是藏在背後的人。
而那人的法力境界，顯然非比尋常，是能夠隔絕六耳獼猴的主動探尋的，想來也是三界之中有數的幾位大能之一。
便也是這個緣由，所以來的是梅山老六...若是楊戩親自來，這山神跑是跑不掉的，基本會作為棄子被放棄，也就沒有什麼後續可言了。
其實梅山老六來也好不哪兒去，只能等對方犯錯，但總算稍有些變化。
嗯？
梅山老六跟在山神身後，見他一路往北俱蘆洲逃竄，便知道他是存了渾水摸魚的心思...畢竟要說亂，那還得是北洲。
那地方即便是天庭的政令過去，也行不通。
若說背後之人在北俱蘆洲，也並非沒有這個可能，但若當真讓這山神入了北洲，僅憑一個梅山老六，恐怕還真不容易。
萬一再遇見什麼險地，恐怕連他自己也得摺進去。
故而...當梅山老六一路追著對方即將入了北洲地界的時候，仙劍出鞘，將其挑下雲路，而後祭出“捆仙繩”，將之一舉擒獲。
“捆仙繩”，乃是真君神殿之中標配的法寶之一，乃是二郎真君自師伯雲中子處求來的“捆仙繩”彷製版，雖然不如正版捆仙繩神妙，但對付尋常的犯戒仙人已經足夠了。
除了“捆仙繩”之外，另外還有“縛妖索”與“遁龍樁”...
雲中子師伯的手藝那自然是不必多提的，三界之中就沒有他沒彷制過的靈寶，而且用過的都說好。
天庭別的部門見了別說多眼饞了，可又有誰能夠請動雲中子這位福德金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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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闡教十二金仙，都讓雲霄娘娘裝入了混元金斗之中，封了頂上三花，閉了胸中五氣...若非雲霄娘娘手下留情，十二金仙早死乾淨了。
但雲中子卻避開了這一遭劫難...相對於被廢了修為的師兄弟們，或許如今闡教之中，修為最高也正是這位福德金仙。
而這會兒。
終南山玉柱洞外，一個背後生著兩翅的“鳥人”，跪在洞府門口，背後還揹著一根風雷黃金棍...
這位也不是旁人，正是當年天雷將星下世，被周文王姬昌收為義子的雷震子。
當年封神之後，有七人“肉身成聖”，除卻楊戩、韋護、李靖父子四人之外，剩下的一個，便是這位雷震子了。
“師父，弟子已經辭了勾陳宮的差事，只求留在師父身邊左右服侍。”雷震子向著洞內一拜。
“痴兒。”內裡傳來了雲中子的聲音，洞府大門也隨之緩緩開啟。
“師父。”雷震子連忙入內，見師父在上，直接就是叩首一拜，道一聲：“師父，那天庭並非弟子歸宿，在勾陳宮當值也極不自在。”
勾陳宮。
乃是勾陳上宮天皇大帝的居所，乃是天庭四御中的第三位大帝，協助玉皇上帝執掌南北兩極和天地人三才、統御眾星，並主持人間兵革之事。
若當真深論起來，勾陳大帝才是天庭的武神和戰神。
雖然也位居六御之列，但其實天庭六御之中，除了玉皇大帝之外，便也只有一位紫薇大帝還有些實權。似其餘幾位，其實也就是地位超絕，其實能在天庭插手的事情，並不算多。
即便是在冥界的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也基本上是不管事兒的，只要不是冥界要滅亡，恐怕這位娘娘都不會露面。
因為雷震子本就是勾陳大帝麾下的將星下界，封神之後便也是被召回了勾陳宮...勾陳大帝對雷震子一向器重，甚至是把他當成未來的繼承人來培養。
雷震子對此並不感興趣。
“先起來吧。”
雲中子將手中的拂塵一揮，雷震子便跪不住了，順勢被引導著盤坐在了師父的面前。
“身為天庭神將，豈能容你這般任性？”雲中子話雖嚴厲，但神情還是相對柔和的，果然重話才說完，便話音一轉，“也罷，既然你不願意在天庭司職，便先去真武大帝處討個差事來做吧。”
“去北洲？”
“你本就是天上將星轉世，所到之處盡引兵戈...”雲中子頗有些無奈，“近些年來，這終南山裡匯聚了不少修士，你若這個時候留為師這裡，恐怕引起些騷亂來...倒不如去真武大帝處，幫著他在北洲斬妖除魔。”
雷震子認真思索了一陣，向師父一拜，道：“也不急在一時，聽聞往西天取經的三藏法師就快回來了，且等他返回長安之後，弟子前去結識一番，再往真武大帝處去...至於這些時日...”
“便留在洞中吧。”雲中子搖搖頭，笑罵了一句：“來，且讓為師看看你的修行可曾有所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