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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允了

聽到永康帝發問,霍惜急忙施禮。

“回皇上,臣婦得此秘法不敢自專,與夫君商議了,願獻於朝廷。自我夫婦二人得知朝廷欲遷都之後,感佩於皇上的雄才偉略,深恨不能為皇上分憂。得此秘法,也許是上天指示,託我之手,獻於皇上。”

永康帝盯著霍惜不放。也不知道相信沒有。

張貴妃在旁邊看了一眼,不動聲色。

霍惜一顆心高高提著,七上八下的,這壓迫感,令她緊張到冒細白汗。

“從番人手裡購來的?”

“是。對方說與其便宜別人,還不如賣與我換錢。賣給我泱泱東方大國,沒準將來他遇難了,咱們還能庇護他。”

一陣寂靜。

霍惜從沒覺得鍾粹宮安靜得讓人心慌。

好半晌,才聽到永康帝澹澹地出聲:“你有何求?”

霍惜撲通就跪了:“請皇上恕罪,臣婦確有所求。請皇上寬宥臣婦的私心。”

“許你無罪。”

“謝皇上。”

霍惜額頭冒出細汗,起身找到外祖寫的那本高產莊稼之法,垂頭遞了過去:“這是臣婦的外祖父,前國子監祭酒李石勉所著的高產莊稼之法。”

舉高過眉,用手託著遞到永康帝面前。

永康帝接了過去,拿在手裡翻看。霍惜不能抬頭,但張貴妃在旁邊觀察皇上,見他面上有些動容,悄悄松了口氣。

“李石勉……”

皇上剛張口,霍惜心裡忽地一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朕還記得他。寫得一手好文章,一手畫技也極出色,秉性耿直……”

國子監祭酒,掌監學之政,偶爾也會給太子講學。

當初他登帝位,前朝舊臣都稱他是篡位的逆臣,他一怒之下,砍殺了不少人,流放的官員也不少。

他知道很多人都只是受了牽連。但前朝舊臣,他是一個都不想用。

看了看手中的冊子,想起前些年他讓錦衣衛對李石勉的調查。

這些年李石勉安心呆在上庸,並不見他與什麼人聯絡,或是走動關係為自己脫罪。

如今這個製糖法,屬實是個好東西,若交由朝廷去運做,能為國庫增加不少收入。燕京那邊宮殿的建設速度沒準能再快些。

戶部尚書也不用每天來找他哭窮了。吵得他頭疼。

一個李石勉,雖說桃李滿天下,但也翻不起什麼浪。

“你是想為你外祖一家脫罪?”永康帝翻看旁邊籃子裡的實物,這什麼洋芋,番薯,倭瓜還是南瓜的,真的畝產這麼高?

還,好吃?

霍惜看到永康帝的動作,急忙回道:“回皇上,這確是臣婦的私心。臣妃自幼時親眼目睹母親亡故,時常能夢到她,跟臣婦訴說著想念老父母的話。臣婦常常夜不能寐……”

永康帝隨即也想起張輔元妻的遭遇來,不由得一嘆。

“你外祖被流放至西南人跡罕至之處,不曾怨恨朝廷,還帶著流放村及附近村人種植此等高產作物,一顆心向著朝廷,朕心甚慰。”

霍惜心中一喜。

“外祖拿到臣婦送過去的種子,數年來帶著一家人辛苦鑽研,生怕這些番外的種子水土不服,日夜小心看顧。外祖母常來信說,外祖父就差把鋪蓋搬到地裡睡去了。”

張貴妃也在一旁幫著說情:“皇上,就憑寧姐兒獻的這份製糖法,國庫都能充盈不少,知皇上現在要修紫禁城,處處要用銀子,她夫婦二人一得了此法,便急著來獻給皇上,可見赤誠。她一心就想著為皇上分憂解愁,屬實難得。”

“愛妃說得極是。”

“皇上也覺得臣妾說得有道理?”

張貴妃一副開心的模樣。

“那皇上再看看這本厚厚的栽培之技,從如何擇種,到幾時什麼氣侯下地,其間又是如何管理,寫得一清二楚,就是臣妾這等不會下地的人看了,都覺得自己也能種出畝產兩三千斤的糧食來。”

“更難得的,這還不是剛種出來就上摺子邀功,而是經過數年打磨,等此番外的種子水土服了,在我朝的土地上能孕育出來,又得了種子,才慎之又慎的呈報於皇上。可見心誠。”

“聽貴妃這麼一說,朕若不能為李家脫罪,都成了不明事理的昏君了。”

“請皇上恕罪。”霍惜急忙跪了下來。

“皇上,瞧你又嚇著我這侄女了。她呀,看我一個人在宮裡寂寞,時常帶著小漁兒來看我,省了我一個人留在這宮裡,無處打發光陰。”

永康帝聽張貴妃說得此番話,想著這些年皇后薨逝後,他把宮務託與她,但自己平時卻鮮少踏足鍾粹宮。

想著她十來歲就進王府服侍自己,到如今年華已不再,又無兒無女的……確是自己虧待了她。

拍了拍張貴妃的手:“是朕嚇著你的侄女了,朕向愛妃賠罪。”

張貴妃不依,“皇上就光憑嘴上說說啊。”

“哈哈,你們這對姑侄啊。好好,此事朕允了。不說此製糖法,就單憑李石勉一家勤勤懇懇為朝廷,為百姓鑽研莊稼高產之法,此等造福江山社稷,造福百姓之事,朕也該赦免他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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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上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霍惜眼含熱淚,頭重重磕在鍾粹宮的地磚上。

西南上庸。

李石勉正拿著鋤頭貓在地裡勞作。頭上戴個草笠,腳蹬一雙草鞋,褲腿挽得高高的。儼然就是一個經年的莊稼漢。

馬氏牽著重孫孫李成的手走在坡道上。

“老頭子,老頭子!”

喊了幾聲沒聽見李石勉應她,忍不住叨叨:“這老頭子,一到了地裡,就跟入了定一般。”

到了田埂上,又喊了聲:“老頭子!”

李石勉聽到叫喚,從田溝溝裡抬頭,一看是老婆子牽著重孫孫,嗔道:“天冷,帶成兒來田裡做甚?”

“你個死老頭子,也知道天冷了啊。這十二月末的天,凍得人骨頭都疼。你還赤著腳站在冰水裡,你當你還年輕呢?壞了身子,還不是連累兒孫?”

李石勉抬了抬腿,示意,“我穿著鞋呢。”

那草鞋,是能擋風還是防水?

馬氏瞪了他一眼,“你可快些上來吧,到家裡暖和暖和,別凍病了,躺床上不吃不喝的,到時要嚇壞典收他們。”

“太祖,家去了。”李成奶聲奶氣地喚他。

“哎哎,太祖知曉了,就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