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這種東西，其實是相互的。
因為天、人在一個系統之內，所以從理論上說，一副卦象，觀察的角度不同，就往往能得出不同的結論。
所以，武十一便從剛才劉伯庸的卦象中得出了另外一個結論。
這件事，還得從劉伯庸剛開始為武十一算命的時候說起。
就在劉伯庸落卦的那一瞬間，武十一心中也在想有關於卦象的事情。
只是，他是在利用劉伯庸落下的卦象，來反過來測算劉伯庸這一行的目的。
這種用旁人卦象來應徵自己內心猜測的方式叫“借卦”，就彷彿一個硬幣的兩面一般，是可行的。
而武十一得出的結論，則與劉伯庸大相徑庭。
同樣的一個“屯如邅如，乘馬班如”。是在說劉伯庸來此，是因為遭遇困境，不能退步。於是便兵行險招，來京師一闖。
同樣的一個“匪寇婚媾”。是說劉伯庸正在用的那一招險計，乃是如強盜一般的，匪寇偷人，乃至強搶民女的下三爛計策。
這些東西，都無不是在告訴武十一，劉伯庸變了。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只知道考取功名富貴的小人物。
這幾年在南方的闖蕩生活，讓他的格局開了，膽子大了，心也狠了。
作為南方叛軍的謀主。他這次冒險進京而來，絕對是為了造反，絕對是為了對大行朝造成重擊。
但，京城是大行朝統治的腹地。有重兵把守不說，還有粘杆處之類的情報機構暗中維持秩序。
在這般情況下，叛軍於大京城裡造反，難如登天。而且劉伯庸又只是一個儒門四品的先生，何德何能想出顛覆朝廷的“匪寇婚媾”之計？
對此，武十一實在是不能理解。
而也因為不能理解，他便決定留在這算卦攤旁，暗地裡再好好觀察一下劉伯庸，特別是到底有什麼人和他接觸。
武十一得益於雄鷹戰士的《雄鷹段體術》，可以做到活著也隱藏氣息。所以在觀察的這段時間裡，劉伯庸並沒有注意到有人在遠遠的盯梢自己。
但即便如此，劉伯庸也很小心。
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武十一還是看出，這位叛軍的謀主每過一段相對固定的時間，便抬起頭，環看一下四周。儼然也是生怕自己被什麼人給盯上。
在武十一觀察的時間裡，劉伯庸的掛攤上先是來了幾個算卦找東西的老太太。劉伯庸連卦象都沒起，只掐指便把這些人給打發走了。
就在武十一以為今天上午估計不太會有人和劉伯庸接頭的時候，一個熟悉卻又讓武十一感到意外的身影，出現在了劉伯庸的掛攤上。
這人，他不是別人，正就是武十一在童子院的好兄弟。王頭七。
王頭七的出現，既有合理性，也足夠讓武十一感覺震驚。
一來，王頭七雖然過去當過叛軍的首領，但是自從和白雲飛完成交易，改頭換面之後，卻從來都沒有再和叛軍接觸過。
二來，王頭七和劉伯庸都是易容過的，兩個人加入叛軍的時間又不一樣。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交集的。所以，為什麼他兩個如今會碰到一起呢？
這個反常的現象，自然引起了武十一的極大興趣。
而隨著觀察，武十一還很快注意到，王頭七的出現，不可能是偶然現象。
因為王頭七一出現在劉伯庸的身邊，那劉伯庸的臉色便起了微妙的變化。
在之後，劉伯庸匆匆送走那個算家裡狗生死的老太太。便讓出凳子，讓王頭七坐下。
待王頭七坐定後，劉伯庸四下觀察，又一次確定沒有幡子或者巡差之後，才低沉著聲音和王頭七攀談了些什麼。
王頭七與劉伯庸說的話極小，武十一因為距離原因很難聽清楚。
不過擁有了鷹眼術的武十一很快注意到，王頭七在說話時，數次用到了一個重複率特別高的口型。
那口型因為用得多了，武十一便最終記住，並破譯了那個口型。
他是在反覆地告訴劉伯庸——裡應外合！
“裡應外合！”
四個字，言簡意賅，但卻又大有深意。
看來，大行朝的叛軍確實要在京城搞大動作了。而且既然謀主劉伯庸這樣的主力都來了，便說明還有別的，叛軍中的能人異士來此搞事兒。
這對於武十一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誠然，武十一知道大行朝不是一個好朝代，它以後的宿命定然是被人推翻。
但武十一感覺眼下的大行朝還是不能被推翻的。
第一，武十一還沒有撈夠帝君的羊毛。除了這個歸塵司的焚燒工作，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幹嗎，還找不到更有意義的。
第二，大行朝雖然暴政失德，但有它在，北方的三王、金頂汗國；西方的草蠻諸部；以及東海的島國等等，都不敢扇動。那南海之濱的毒氣也有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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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旦大行朝沒了，國家陷入無休無止的動亂，恐怕這些威脅便會導致更進一步的生靈塗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大行如果沒了。長綠怎麼辦呢？長公主怎麼辦呢？這些與大行朝深度捆綁的佳人，武十一不可能拋棄不管。
所以綜合種種，武十一犯難了。
他不能看著劉伯庸的毒計將大行朝毀滅。但也不好直接兼具，看著王頭七這幫人被大行朝的特務機構給剿滅。
畢竟，人家都是忠義之士。而且王頭七一口一個“主人”對武十一肝腦塗地地叫著，也實在是不能不讓他動容。
武十一可以不當忠義之士，但卻不能幹陷害忠良的事情。
畢竟，他也只是個四等的宋人賤民。朝廷對他再好，那賤民兩個字，卻也是深深刺痛著他的神經的。
…當王頭七離開劉伯庸的掛攤時，武十一早已經進了鳳娘的餃子館了。
當五歲的王璇玉代替綵鳳，端著一大碗餃子送上來的時候，武十一心中拿定了一個主意。
和璇璣雙修的事情現在還不算火燒眉毛。那就按捺心情，先放一放。把叛軍這一夥人在京城的密謀調查清楚成了第一位的事情。
至於起手調查的物件，武十一也有了。
就是王璇玉他哥哥。王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