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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籠中鳥

“喂,張起銘。”

方婷不樂意的看著他,說:“咱們同學,請吃根冰棒還要錢?”

這邊徐夢已經掏出錢袋,一個帶花花的,上面縫著小紐扣的布錢袋。

數出5分錢往前一遞:“給你。”

方婷覺著跟張起銘熟,徐夢可沒這個意思。

大家是同學沒錯,但也只是同學。

吃東西給錢,不是天經地義嘛!

又不差這5分錢。

方婷撇撇嘴,沒有阻止好友的舉動。

只是說了句“等會逛完還你。”

張起銘利落把錢收了,笑道:“同學歸同學,生意歸生意,做生意哪有不收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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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

方婷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做買賣。

這可給她雷的不輕,驚訝道:“張起銘,你要學人做買賣,學不上了?”

“上啊,誰說不上了。”

張起銘攤平的手指撥開口袋,手腕上挑。

叮叮叮~

零錢滑落入口袋,張起銘隨意道:“可也沒人說,上學不能做買賣。”

廣場對面,抱著箱子的薛剛也過來了。

“方婷同學,徐夢同學,在這碰到你們好巧。”

薛剛一臉舔狗的表情,令張起銘暗自嘆氣。

這小子,完全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憨批樣。

等發了財得先帶他去開開眼,免的以後讓茶藝師拿捏玩弄。

就他現在的經歷,對方都不用動手。

人往那一站,一個眼神。

他就主動變成對方的形狀……

丟臉,太丟臉了!

“薛剛,你也要做買賣?”

看到他抱著跟張起銘一樣的木箱,方婷更驚訝了。

這倆人是怎麼想的,爸媽那麼好的工作不想著接班,跑來做買賣?

“那個,就賺倆零花錢,這不閒著也是閒著。”

薛剛還有點放不開,覺著做買賣讓同學撞上丟臉了。

大環境就這樣,也不能怪他。

賺錢都賺的理不直,氣不壯,養著一家老小還得被人指指點點。

像是幹了什麼丟人現眼,虧了先人的缺德事兒。

吃大鍋飯才叫光榮!

要不是這樣,後來怎麼硬是把人往外趕都有人賴著不走。

還有那接受不了事實,極端的。

剛通知下崗,往家走著走著路過湖邊。

身子一歪就給自己扎湖底了。

那是念想,是井口的天。

突然給他丟井外頭,那麼大天地哪個適應得了?

看薛剛站在那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的樣子。

張起銘用腳踢了他下,催促道:“愣著幹啥,車來了。”

薛剛頭一歪,看見月臺上緩停的綠皮車,“草,差點忘了。”

看見車要停穩,其它做買賣的都舉著東西上去了。

薛剛也顧不上丟人不丟人,撒丫子就往月臺上跑,邊跑邊喊:“冰棒,超甜的手工冰棒,不甜不要錢……”

看他這幅忘我的表現,張起銘心說‘還是鈔票的魅力大啊!’

發現他從頭到尾嬉皮笑臉,一副無所謂的痞子樣。

活脫脫像個混不吝的小痞子,方婷就納悶了。

怎麼覺著他對做買賣這事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

“張起銘,你不怕被人看見嗎?”

瞥了眼滿臉好奇的方婷,張起銘心說‘穿的這麼樸素還這麼好看,底子真好。’

不過,要是沒身邊的徐夢做對比的話就更好了。

素衣布鞋,硬是讓她給穿出仙女兒的氣質。

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

原本家裡條件特好,父母是電廠雙職工。

要知道這時候的電工老牛氣了,工資比特殊工種還要高。

叫別的工人都是‘師傅、師傅’的稱呼,唯獨叫電工是‘某某工,’聽著都牛氣。

夫妻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老人都不在了,也沒個人能管得了。

就生了這麼一個閨女,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裡怕化。

真就給她寵成小公主!

可有句老話說的好,這人沒誰一輩子順風順水的,總有天要栽跟頭。

前頭越是幸福,跟頭載的越狠。

這不,上初一的時候徐家就遭了災。

礦上大停電,電廠組織工人前往搶修,徐夢爸媽也在裡面。

然後,倆人連同另外一個工友都沒回來。

一夜之間,公主殿下成了孤兒,寵愛她的爹媽都沒了。

從那以後,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轉眼也有3年了。

她那個舅舅、舅媽也是極品,拿著徐夢爸媽的賠償款,住著人家的房子。

家裡男人還頂了人爹媽的工位,偏偏對這個侄女滿心嫉妒。

你說人爹媽都沒了,這麼慘了有什麼好嫉妒的?

不就長的漂亮點,教養好了點。

跟普通人家放養的‘野孩子’相比,氣質好了那麼億點。

後來這倆奇葩不僅把賠償款花光了,還想圖謀徐夢爸媽給她留下的房子。

就是這次,一直保持忍耐和剋制的徐夢受不了了。

一怒之下,把舅舅跟舅媽告上法庭。

官司打贏了,可也落下個白眼狼的名聲兒。

走到哪兒都被人指指點點,她舅媽那個性子潑辣的更是三天兩頭來鬧。

在家屬院裡到處散播,自己多麼多麼的不容易。

把她從初中供到大學讀完,現在翅膀硬了就翻臉不認人,把他們一家全趕出來。

白眼狼,沒良心的帽子給她扣的穩穩的。

徐夢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可這姑娘骨子裡也是夠倔。

不管別人在背後怎麼說,硬是咬牙強撐的挺過來了。

大學畢業沒幾年,終於讓她等到機會。

果斷把房子賣掉,遠走國外。

從那次以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

十多年後張起銘翻身,偶然舉行的同學會上聽人提起她。

說是在國外賺了大錢,自己辦了個公司。

買了大房子,豪車。

可從始至終都是孑然一身,看情況是不打算戀愛結婚了。

也許來自親人的傷害,讓她徹底對感情失望,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那時,人人都在羨慕她獲得的成就。

海邊的大房子,停成排的豪車。

帶著狗面向夕陽,在沙灘漫步的美好畫面。

只有張起銘想到,高中畢業時最後一次見面。

倔強的冷眸下隱藏的孤寂,‘她還是像那時一樣孤單嗎?’

陷入回憶的張起銘顯然忘記,他眼前正站著回憶中的‘當事人。’

不經意間流露的心疼與惋惜,使徐夢的心底升起異樣的情緒。

他為什麼要這麼看我……心疼?

是在心疼我……出於同情的可憐嗎?

他都知道什麼?

徐夢有種偽裝被看穿的慌張,惱羞成怒的憋紅了臉。

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可憐,討厭的傢伙。

只是,他的樣子為何看上去有些熟悉?

恍然間徐夢想起,自己養的小鳥死掉的時候。

她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樣子,和張起銘此時看向她的目光一模一樣。

所以,她是在把自己當寵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