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妮眼眶也有點溼潤。
她是對葉春豔沒什麼感情，可眼前這一幕很容易勾人淚水。
眼看她們兩人抱頭痛哭的樣子是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為了轉移注意力，不想流淚那麼丟臉，葉春妮開始慢慢打量這間屋子。
大姐的家，比她住的老屋還不如。
門是沒有的，窗是破爛的，泥磚的牆上也是東糊一塊、西糊一塊，彷彿是這間屋子打滿了補丁。
屋裡的東西也是一目瞭然。
最裡面放著一張床，蚊帳髒兮兮的掛在上面，床上堆滿了被子和衣服，想睡覺也不知道往哪個地方躺。床邊放著一張長的木椅子，同樣堆滿了衣服。
所有的衣服都是灰黑色的，一眼望過去幾乎找不到一件乾淨的感覺。
再往前一點，是一張半人高的飯桌，桌面依然是黑色的，擺著一盤不知道是啥東西的碟子，還發出陣陣的酸臭味道。
葉春妮眉頭緊皺，趕緊移開視線，生怕再看多一眼，自己昨天晚上吃下的東西都要吐出來。
有些屋子破舊歸破舊，可要是收拾得乾淨伶俐，也能讓人住得很舒服的；反之這種從不收拾的屋子……說是狗窩，狗都嫌棄。
然後葉春妮的視線落在牆角處。
在黃建才家暴大姐的時候，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始終安安靜靜地站在牆角那兒，他的臉上沾滿了黑色汙垢，一雙眼睛無神且麻木，這種根本不屬於孩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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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察覺到葉春妮在打量他，小男孩也看了過來。
葉春妮朝他眨眨眼睛，他依然沒啥表情。
看來大姐被家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長年累月的事，因為這樣，一個五歲的小男孩臉上才會有這種麻木不仁的表情。
想到這裡，葉春妮心裡的怒火漸漸升騰起來，不過她忍著沒發作，又把視線投回到還在痛哭的那兩人身上。
大姐手裡還抱著一個娃娃，一歲多兩歲的模樣，頭髮剪得短短的，看不出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大姐剛才被家暴的時候，懷裡護著的便是這個娃娃。
“好了，你們都別哭了。”
葉春妮出聲勸道：“媽，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哭一場的。”
如果哭一場就能解決問題，那麼世間上就沒有煩惱事了。
“春妮說得對，”梁麗英抹掉眼淚，又幫葉春豔擦眼淚，“我們別哭了。”
葉春豔剛才一心只顧著看梁麗英，直到現在才發現葉春妮也來了。
再一聽葉春妮冷靜的語氣，她大驚失色地望向葉春妮：“你是小妹？”
“對啊，”梁麗英率先開口應道：“她是春妮，你忘了小妹長什麼模樣嗎？”
葉春豔仍是訝異地望著葉春妮。
她當然沒有忘記小妹長什麼樣子的，穿著滿身補丁的衣服，臉上任何時候都塗著兩塊高原紅……可眼前這個穿著一套乾淨好看的衣服，膚色紅潤、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是春妮？
葉春豔呆呆的又望向梁麗英。
不但春妮穿得好，梁麗英也是一身悅目的裝扮，根本不像個泥腿子的農村婦女了。
葉春豔知道自己自從出嫁後很少回孃家，好長時間沒見過家裡人，可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咳！”
倏然，一直被冷落在旁邊的黃建才發出聲音，吊著嗓子輕咳了兩聲，“媽，你怎麼過來了也不事先說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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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的丈夫說話，葉春豔趕緊回過神來，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葉春豔有幾分惶恐又有幾分警惕地盯著黃建才看，還不忘將梁麗英拉到身後：“媽，你和春妮先回家，我有空的時候再去塘背村找你們。”
“我不回家。”
梁麗英看到大女兒滿身的傷痕累累，心裡是又氣又怒的，她是膽小懦弱的性格，可此刻一個箭步站出來，還不忘順勢把葉春豔拉到自己瘦弱的身子後面，直接面對黃建才，出聲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打春豔？”
黃建才驚訝中帶著心虛。
你說他不心虛啊，畢竟是在打別人家女兒時被捉到正著，用一句話來形容便是人贓並獲了。
聽到梁麗英直截了當的質問，黃建才的臉紅了又白，支支吾吾了兩聲：“額，不是這樣的，媽，我沒有打春豔……”
黃建才說話的時候，視線不斷到處亂瞟。
葉春豔的爸爸有三兄弟，如果今天帶齊她那邊的男人過來，自己鐵定是吃不了好果子的！
“我都親眼看見了，你還說沒打春豔？”
對於這種睜眼說瞎話的人，梁麗英氣得不打一處來，“你看看春豔的手上、腳上，被你打得全是青青紫紫的，沒有一塊好……”
“只有你們兩個人過來？”
黃建才忽然開口，打斷梁麗英的話。
他前後左右都掃看了一遍，除了梁麗英和葉春妮，根本沒有其他人，葉家那些老爺們更是半個鬼影也見不到。
梁麗英一時接不住話，緊緊閉著嘴巴。
“真的只有你們兩個人過來？”黃建才重複再問一遍，音量也提高了，剛剛的心虛瞬間煙消雲散，他原本微彎的背脊也一下子挺得老高的。
“不是吧，媽，”黃建才一副氣焰囂張的語氣，“你只帶著小姨子，也敢進屋質問我？”
“我、我……”
這回輪到梁麗英結巴了，論氣勢，她雖然是長輩，可嗓門子哪裡敵得過一個大男人？
更別說，她自己也覺得只有兩個女人來別人家，還是有幾分氣弱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過來怎麼了？”
葉春妮神色平靜地走出來，嗓音如同兌過冰水的一樣，“你做出打老婆這種丟臉事，是想我們叫全村的人一同來觀看？”
黃建才被她說得臉上一陣陣的發黑，好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一句強勢奪理的話，“葉春豔是我的娘們，我打自己的人怎麼了？村裡哪裡有不打娘們的漢子！”
沒錯，他這句話能說得振振有詞，是因為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無論是潭水村還是塘背村，家裡的漢子動手打老婆是常有的事情，有些是喝醉酒發瘋，有些是夫妻吵架，基本大家都見慣不怪了的。
葉春妮也知道這種陋習。
她冷冷睨了黃建才一眼，隨即望向葉春豔，一字一句地清晰問道：“大姐，你願不願意跟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