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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機會

轟隆!

一聲春雷炸響。

洛陽大雨瓢潑,把天地變成了水世界。

丁辰坐在門廊上,看著雨水順著屋脊流淌下來,目光有些空洞。

洛陽的時局,果然是亂成了一團麻。你方唱罷我登場,亂哄哄,也看不出個端倪。

關東諸侯聯盟,聲勢越來越大。

正月二十,袁紹、王匡已屯兵河內,對河洛虎視眈眈。

如果不是事先計劃好的,絕無可能如此神速。而且,伴隨著諸侯的出兵,又有幾家諸侯加入討董的行列。

原幷州刺史丁原帳下武猛從事張揚,率部八千,自上黨趕來,與袁紹匯合。

右北平太守,薊候公孫瓚起兵響應,領兵一萬趕奔河內。

此外,馳名江左的烏程侯孫堅,自長沙起兵,並與袁術相約,在南陽合兵一處……

一時間,八州振盪,討董之聲此起彼伏。

丁辰一直都在默默觀察,審視時局的變化。

洛陽百姓,人心惶惶。

而關東諸侯已秣兵厲馬,虎視中原。

看這情況,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了……不過,讓丁辰感到高興的是,曹操並未參與其中。

每天都有諸侯起兵的訊息傳來,唯獨沒有聽到關於曹操的訊息。

“阿姐,姐夫其實還是關心咱們的。”

他興致勃勃的與丁夫人報告,但丁夫人,卻無動於衷。

“阿瞞雖名聲響亮,但卻苦無勢力。

依我看,他未必不參與這場動盪,很可能會依附於某一個諸侯帳下,趁機積攢實力。”

“應該,不會吧。”

丁辰有些不太相信,道:“姐夫難道不知,一旦他參與進來,便會置你我與險地?”

丁夫人不置可否,只笑了笑,卻未給予回答。

但如此一來,卻讓丁辰感到了一絲絲的憂慮。

難道說,曹操真的會不念他們的安危,跑來討伐董卓嗎?

他抿了一口酒,伸了一個懶腰,準備回屋休息。

從下馬坡回來以後,董卓一直都未召見他,也沒有給他委派新的任務。

每天,他會帶著胡車兒去龍門山校場巡視,傍晚時則回到家中,陪阿姐一次吃飯。

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日子倒也還算愜意。

至於外面的紛擾,在丁辰看來與他並無關係。

董卓會如何應對諸侯的討伐?那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南宮衛士令,需要考慮的事情。

咚咚咚!

就在丁辰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傳來一陣砸門的聲音。

丁辰眉心一蹙,轉身向外看去。

一旁的房門被拉開,露出曹昂的小腦袋來,“阿舅,這麼晚,誰在叩門?”

“沒關係,阿舅在這裡,昂快些回去休息。”

“哦。”

曹昂有些不情願。

但丁辰的話,他不敢不聽,於是又縮回屋中,關上房門,卻又露出了一條縫隙……

丁夫人也出來了,面露憂慮之色。

她走到丁辰的身邊站定,一隻手輕輕握住了丁辰的手。

阿姐的手,有些冰涼。

胡車兒趕去開啟了院門,就見賈詡帶著一隊兵卒,手持桐油火把,快步走了過來。

“子陽,穿好衣服,隨我走吧。”

丁辰明顯覺察到,阿姐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拍了怕阿姐的手背,看著賈詡道:“先生,這麼晚了,叫我去哪裡?”

“相國急招大家前去商議事情,文遠將軍舉薦了你,所以喚你過去,一起旁聽。”

“哦,那稍等。”

丁辰露出恍然之色,返回屋中。

丁夫人隨後也跟了進來,幫著他穿戴打扮。

“你一個小小的南宮衛士令,過去商議什麼?

小辰,會不會是那薄倖人做了什麼事情?董卓派人拿你,又擔心你反抗,所以才哄騙你?”

丁辰一邊穿戴,一邊笑著道:“阿姐不要胡思亂想,姐夫不是那種人。

好歹我也算是比八百石的官員,丞相找我去商議事情,也在情理中,阿姐莫擔心。

我讓胡車兒留在府中,你照顧好昂。

嗯,估計這次過去,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早飯便不必等我。”

丁辰穿戴妥當後,抬手摘下掛在牆上的寶劍。

他又安慰了丁夫人兩句,這才走出房間,和賈詡打了個招呼,便冒著雨走下門廊。

自有兵卒上前,遞了一把竹傘。

丁辰道了聲謝,把竹傘撐開,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姐,朝她微微一笑,便大步離去。

“文和先生,以後來找我,能否不要這麼大張旗鼓,會嚇到我阿姐。”

“倉促之間,哪有考慮太多。”

“對了,丞相這麼晚召集大家,到底什麼情況?”

賈詡和丁辰並肩而行,他壓低聲音道:“局勢有些不妙,相國已決定出兵迎戰。”

“怎麼?”

“還記得前些時日,中郎將牛輔出兵河東嗎?”

“當然記得。”

牛輔是董卓的女婿,去年十二月,河東有白波軍造反,牛輔舉兵三萬,赴河東平亂。

賈詡道:“輸了!”

“啊?”

“牛中郎在河東大敗,相國已決定,派文遠將軍前去救援。”

“那又如何?”

“文遠將軍若去,則抵禦諸侯者,便少了一員大將。”

賈詡說到這裡,看了丁辰一眼,突然笑道:“子陽,也許你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

“你不是一直擔心你阿姐母子在洛陽不安全嗎?”

“是。”

“如果這一次,你能立下戰功,說不得可以向相國求情,送他們離開。

其實,她母子留在這裡,意義也不大。只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由頭,便不好放她們走。

只要你立下了戰功,相國一定能答應你的條件。”

丁辰聞聽,頓時露出喜色。

輔佐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能夠平平安安。

如果真的能以戰功換來阿姐的安全,哪怕是揹負了全天下的罵名,他丁辰也不在意。

“那待會兒,我該怎麼做?”

賈詡道:“你不要隨便開口,看我眼色行事。”

“好!”

丁辰點點頭,隨後催馬,加快了速度。

突然,他又回頭看向賈詡,“文和先生,為什麼幫我?”

“嘿嘿,看你小子順眼。

不過以後要記得,對我尊敬一點,沒事的時候,要帶我到處走走,品嚐洛陽美食。”

這答案是真是假,都已不再重要。

丁辰只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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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內,燈火通明。

董卓帳下,以及文武群臣,都齊聚一堂。

丁辰自然沒有資格到堂上去,於是在大堂外站定。

在他身旁站著的,卻是一個熟人。

“小張將軍,什麼時候回來的?”

“傍晚時才到……我從父晌午接到了丞相的命令,便帶著我匆匆趕了回來。

子陽,聽說你前些日子,打了一個漂亮仗?可惜,我當時不在,平白錯過了戰功。”

那人,正是張繡。

丁辰和張繡,實打實的不打不相識。

聽了張繡的話,他也不會真個就放在心上,而是嬉笑道:“你如今好歹也是建忠將軍,何苦與我爭那麼點小功勞?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進去議事呢?”

“我倒是想進去,可是不夠資格。”

張繡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別看他現在是建忠將軍,但那是張濟給他討要來的官職。

涼州這地方,和中原論資排輩不一樣。那是一處苦寒之地,民風彪悍,胡漢混雜。在涼州,想要登堂入室,必須要有足夠的戰功。否則,便軍職再高,也沒用處。

所以涼州人,大都十幾歲便出來征戰沙場。

也許在同輩人中,張繡算是出類拔萃。但是在整個涼州官僚體系中,張繡的職位雖高,卻無法獲得眾人的信服。原因無他,沒有顯赫的戰功,你又如何登堂入室?

“對了,你為何站在這裡?”

丁辰奇道:“怎地,我不能站在這裡嗎?”

張繡則一臉的古怪之色,輕聲道:“這邊基本上都是涼州軍。”

“那又怎樣?”

“看到了沒有,那邊才是幷州軍所在……我記得,你好像是呂布舉薦。當日帶你去南宮衛士就職的曹性,也是幷州軍所屬。”

董卓的帳下,其實也是有著非常激烈的派系鬥爭。

涼州軍是董卓的起家兵馬,隨董卓征戰涼州,平定羌亂,算得上是嫡系;而幷州軍是董卓在來到洛陽後收編,戰鬥力同樣驚人,而且有呂布張遼這等猛將的存在。

兩邊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的厲害。

在張繡看來,得呂布舉薦,又是曹性推舉,丁辰應該算作是幷州軍才對。

丁辰一臉迷茫,搖了搖頭。

“你莫問我,是賈先生把我安排在這邊。”

他這話一出口,卻讓張繡眼睛一亮。

賈詡安排的?

難道說,丁子陽是我們涼州派系的人馬?

若是如此,倒可以好好親近一下……

大廳裡,爭吵聲此起彼伏,不時可以聽到咆哮聲,甚至有拔劍出鞘的龍吟聲響。

雨,漸漸停息了。

就見不時有人從大廳裡走出來,一個個行色匆匆。

“張繡!”

“啊,是我從父叫我。”

從大廳裡走出一個中年人,招手示意張繡過去。

張繡低聲道:“那我先走了,以後有什麼事,便來找我。”

“好!”

看著張繡匆匆離去的背影,丁辰忍不住笑著,輕輕搖頭。

這傢伙倒是個熱心腸的,不過他恐怕是誤會了,他丁辰即非涼州軍,也非幷州軍,他只是他自己而已。當然了,對於賈詡的安排,丁辰或多或少有些明白。賈詡是涼州軍,想必從內心裡,他也希望丁辰是涼州軍,這樣他的臉面上,也有光彩。

就在這時候,呂布大步流星,從大廳裡走出來。

他來到了門口,向兩邊看了一眼,目光無意中從丁辰身上掃過,他的眸光隨之一凝。

丁辰,則朝著呂布微微欠身。

不管怎樣,當初若非呂布求情,說不得他和阿姐都已經人頭落地。

呂布殺死丁原,投靠董卓,被人喚作無義。

丁辰不是特別喜歡呂布,但是那恩情,他卻不能不記住。

呂布站在門口,想了想,又轉身走進了大廳。

不多時,只見一個小校走出來,高聲道:“丁辰丁子陽,哪個是南宮衛士令,丁子陽?”

丁辰忙閃身而出,躬身道:“末將,丁辰。”

“進來吧,丞相讓你進來。”

“喏!”

丁辰不敢怠慢,忙快步走進了大廳。

只是,當他才一跨過了門檻,就覺察到有無數道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董卓高踞圍榻之上,一雙透著陰冷之氣的眸子,凝視著丁辰,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

“你,就是丁辰?”

董卓這是第一次見丁辰,看他氣定神閒,毫無慌亂之色,不禁暗地裡點頭稱讚。

行伍幾十年,而今又手握重兵,執掌朝綱,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董卓身上的威嚴,與日俱增。

平日裡那些幕僚在他面前,莫不是戰戰兢兢。

可是,丁辰居然絲毫不怕,甚至沒有露出半點的慌亂。

要說起來,丁辰的樣貌也很俊美,加之他性子懶散,給人一種恬適的感受,很容易生出好感來。至少就目前而言,董卓對他的感官就非常好,更生出莫名喜愛之意。

“末將丁辰,拜見丞相。”

“好了,不必多禮。”

董卓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子非常明顯的涼州口音。

“嗯,好滴狠,好滴狠……我早就聽人提起你,今日卻是第一次相見。

奉先言你,有虎狼之勇;文遠贊你,情真義重。前些日子,你在阿閣和下馬坡,都做的很好,沒有辜負我對你的看重。這兩日,由於事情繁多,未曾與你封賞,你可有怨言?”

“末將不敢。”

“是不敢,還是沒有?”

“是不敢!”

丁辰插手行禮道:“末將乃戴罪之身,能夠活到今日,已是丞相天大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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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賞賜與否,末將並不在意……不過,南宮衛士對丞相忠心耿耿,卻遲遲不得洗刷清白,每日裡只能在龍門山校場中演練。末將為南宮衛士令,卻無法為他們撐腰,實羞愧至極。所以,末將說是不敢抱怨,實則心裡,為七百衛士而叫屈。”

“大膽!”

“放肆!”

兩邊眾人聽聞丁辰言語,齊聲喝罵。

而董卓卻面無表情,直勾勾看著丁辰,片刻之後,他站起身來,卻仰天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