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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瀟湘絕劍舞光寒【19/100】

城中今夜隱秘贊且不提,那妖女沈蘭為救人而來,卻又失意而去。

就連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沈秋,都能看出沈蘭離開時的落寞。

那個妖女,大概是真的把身邊這個爸寶男當朋友的,否則也不會冒著被曲邪發現的風險,趕來救他。

只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沈秋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看上去很嚴重的樣子。

“何必呢?”

沈秋躺在地上,低聲說:

“那妖女看樣子都要委身於你了,你卻又如此絕情,真是抓不住機會,你莫不是個無可救藥的直男?

還是對女人不感興趣?”

“我的事,你少管!”

張嵐躺在椅子上,咬著牙說:

“我們又不是朋友...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所以說...”

沈秋的聲音徒然變得冷冽起來,他說:

“你還要在那傷春悲秋到什麼時候!眼下是流眼淚的時候嗎?

還不來拔掉我身上的針!

真要我兩人等死不成!”

“你吼那麼大聲作甚!”

張嵐心情不好,便也懟了回去。

但還是撐起身體,趴在地上,開始為沈秋拔出身上的鬼影針。

眼下雙方的立場,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以前雖是仇敵,但眼下這情況,兩人都被七絕門人追捕的情況下,他們又變成了需要互相依靠的同行者。

每一根針被拔出,沈秋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這鬼影針真是有門道,拔針時痛苦在加劇,但伴隨著針被拔出,沈秋體內的雪霽真氣也開始運轉,重新溫養軀體筋骨。

張嵐握住插在沈秋手臂上的最後一根針。

他突然猶豫了一下。

他打量了一下沈秋,說:

“我先確認,我拔了針,你不會掐死本少爺吧?”

沈秋沒有回答。

只是左手突然扣住張嵐的手腕,後者一驚,就要掙脫,卻又感覺一股正中平和的真氣,傳入他身體之中。

就如大熱天一瓢涼水潑過來,讓張嵐倦怠的精神猛地一震。

沈秋看著他,說:

“我還沒那麼蠢,要殺你,也要等到這事過去之後...”

“你這真氣!”

張嵐關注卻是另一件事。

他瞪圓了眼睛,對沈秋說:

“我父親也會!我小時候身體孱弱,每逢生病時,父親便會用這種真氣為我療傷驅病!

沈秋,你還說你沒見過我父親!

那這純正道家真氣,你又是從何處學來?”

沈秋表情微變。

雪霽心法,乃是從林慧音那裡學來的,林慧音又說,這心法是她師父年輕時,意外得到的奇遇。

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林菀冬掌門,莫非年輕時,還和張莫邪有過一段情?

雪霽心法,是張莫邪教的?

真是神奇。

沈秋心思急轉,這回事自然是不能告訴張嵐的,他只能含糊不清的說:

“不是來自你父親,你別多想,快拔針!有人來了!”

確實,有身影飛掠的聲音,在房子之外響起。

張嵐也不再猶豫,猛地將最後一根針拔出來。

“嗡”

雪霽心法迴圈恢復,沈秋體內驟然有真氣流轉,氣力橫生,他用不甚靈活的手掌在地面輕輕一拍,便飛身而起,悄無聲息的落入窗邊。

他向外看去。

苦陀正站在不遠處的街巷,那家夥背後揹著一個長條木盒。

沈秋眯起眼睛。

若猜測不錯,那尺寸熟悉的木盒裡,裝著的應該就是搖光刀了。

正好!

瞌睡送來了枕頭。

他回頭對張嵐打了個眼色,後者便湊了過來,沈秋對他耳語了幾句,張嵐表情變化了一下,但最終點了點頭。

房子之外,苦陀站在屋簷之上,仔細打量著周圍這錯落的房屋。

剛才他聽到了有人在此怒吼。

也許就是被掠走的二公子。

還有那個沈秋。

苦陀這人,是張楚心腹,在張莫邪還在時,他只是七絕門中的管事,並不受重用,但也算是受過張莫邪恩惠的。

畢竟,當時魔教崛起,西域混亂,是張莫邪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

其中就包括苦陀。

若是沒有張莫邪的收容,他怕是早就死在戰亂中了。

這苦陀精通醫術,從七絕門學會了鬼影針這等神妙的暗器功夫,雖然對張楚忠心耿耿,也頗被重用。

但他與張楚卻是不同。

他對張嵐,還是有些愛護之意的,畢竟,張莫邪老門主只是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自己萬一行錯了事,被老門主怪罪下來,那可就罪莫大焉了。

“唰”

苦陀身後有人影閃動,這駝背的魔教中人回身便丟出三隻黑色細針,卻被張嵐閃身躲過。

惜花公子被禁錮的久了,體內筋骨還尚未恢復,這逍遙遊用起來也有點走形。

但躲開暗器還是做得到的。

“苦陀!你是來抓我的嗎?”

張嵐勉強穩住身體,他身上衣服還帶著斑斑血跡,看上去頗是悽慘。

他咬著牙,本色出演,對苦陀大喊到:

“你這背信之徒!

我父親當年救了你,你卻如此對待我,你還有臉對旁人說,你一生銘記我父親對你的恩惠!”

“二少爺!莫要如此偏頗。”

苦陀眼見張嵐出現,心中一喜。

他一邊悄悄從腰後取出發信煙火,召集天地玄黃四衛和憂無命過來,一邊用溫和的語氣穩住張嵐。

他對張嵐說:

“我苦陀自然是銘記老門主恩惠的,否則之前行針時,便不會刻意避開公子的痛穴了。

二少爺,我也是無奈,你與門主之間關係破裂,讓我們這些僕從也很難做事。

但聽我說,門主只是太過關切老門主留下的資訊線索,才會對你這般如此,我長久跟在門主身邊,卻是知道。

門主對二少爺你,確實是有愛護之意的。”

“我信你個鬼!”

張嵐情緒激動,破口大罵,他指著苦陀說:

“你就再說這妖言吧!你可知,之前是誰救了我?乃是我父親!”

張嵐的話讓苦陀心神大震,手中動作也停了一絲。

“我父親還活著,你和那張家逆子張楚所做的惡事,他都看在眼裡!你們就等著吧,我父親很快就會重回七絕門!

剷除你們這幫真正的邪魔外道!”

張嵐半是恐嚇,半是猙獰的大喊大叫。

他說出的話,正擊中苦陀內心最恐懼之事。

一想到張莫邪也許就在這夜色某處看著他,苦陀就感覺頭皮發麻,背後陰風陣陣...

呃,這個倒不是幻覺。

沈秋正從後方屋簷閃出,一招摧魂爪拍向苦陀後心,一出手就是六分捨身決,讓他速度快若魅影。

待被鎮住的苦陀反應過來,沈秋扣成爪的手,就拍在他身後,真氣爆發間,連拍三次。

苦陀整個人都被擊飛出去,他背後的木盒,也被沈秋一把扣在手裡。

苦陀雖然武藝一般,但是個心思陰沉之人。

在沈秋偷襲時,他便知道,張嵐只是在唬他罷了,他甩手就要丟出手中扣著的鬼影針。

但一動真氣,胸口背部便劇痛來襲。

摧魂爪!

這沈秋,怎麼會七絕門秘術?

但思索已經來不及了。

“噗”

一把短刀自背後刺入苦陀脖頸,鮮血飛濺中,張嵐臉上的猙獰不加掩飾。

他扣著苦陀的手臂,在他耳邊咬牙說:

“我父親確實活著!但要殺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傢伙,還不用父親出手!本少爺,便替爹爹,除了你這張楚的腳邊惡犬!”

“噗”

短刀拔出,張嵐欲要斷掉苦陀性命,卻被沈秋搶先一步。

他掠過丈遠,風雷聲動間,兩指便刺入苦陀雙眉之間,真氣灌入,一聲悶響。

這七絕門管事,便斷絕生息。

他手中扣著的鬼影針,也叮叮噹噹的落在屋簷青瓦上。

張嵐一鬆手,這死不瞑目之人,便摔下屋簷,墜入下方黑夜中。

“走!若失散,用這個聯絡!”

沈秋甩了甩手指上的紅白之物,將苦陀手中的發信煙火丟給張嵐,又打了個響指,示意他跟上來。

“我們去哪?”

張嵐將煙火收好,跟在沈秋身後,低聲問到:

“去找那些正派人?”

“不,我們出城去。”

沈秋揹著木盒,頭也不回的說:

“蘇州城裡亂成一團,你到哪裡去尋正派人士?

蘇州城外有真武純陽宗的道長們,還有幾名地榜高手在佈防,攔截魔教人逃亡,去他們那裡更安全,也更快。”

“你怎麼知道?”

張嵐詫異的反問了一句,沈秋呵呵笑了一聲,他說:

“是我建議他們那麼做。

那些耿直的道士,本來還打算在城裡擺開陣仗,堂堂正正的和你們這些魔教妖人做過一場的。

這蘇州之事,因我而起。

這夜裡亂戰,自然也有我的一分策劃在其中。

看來我那任叔也是殺伐果斷,不想讓一個魔教人逃出蘇州城。”

兩人邊走邊說,計劃的挺好。

但剛掠過一處街道,便有妖異紅芒自下方斜斬而來。

沈秋和張嵐一前一後躲開刀鋒,落在兩處屋簷之上,沈秋一抬頭,就看到清瘦少年憂無命,正抓著魔刀卻邪,越上房頂。

在看到沈秋時,他又是羞澀一笑...

什麼鬼!

沈秋感覺遍體生寒,這個詭異少年,怕不是喜歡男人?

“嗡”

憂無命抬起手中卻邪刀,因下巴斷裂不能說話。

但他的動作意思很明確了。

讓沈秋不要跑,免得一會還要再打一場。

但沈秋卻不想應戰。

一方面,現在不是打架的好時候。

另一方面,手裡沒有劍玉,沈秋不一定能壓住兇刀搖光。

這把七星搖光,可是高傲的緊呢。

“改天再陪你玩!”

沈秋腳下用力,在青瓦破碎間,三分捨身決用出,體內真氣暴漲,推著他掠向後方,一躍數丈,拉開了和憂無命的距離。

這驟然退卻,卻讓少年眼中滿是焦急。

他自小在七絕門長大,知道張楚哥哥的行事風格,若是沈秋不逃,也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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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要是反抗,惹怒了張楚哥哥…

到時候張楚哥哥讓自己殺了沈秋,自己又該怎麼做?

難道真要殺了沈秋這個江湖上為數不多的,自己的同類嗎?

少年表情嚴肅,但下巴被打裂,無法開口。

他有心勸說沈秋,救他一救,便對在旁張嵐也笑了笑,提著卻邪,就朝著沈秋追了過去。

張嵐一臉茫然的看著兩人飛掠而去。

他和張楚關係不行,但和憂無命關係不錯。

這個少年他也是認識的,知道他心思單純,只是被張楚利用罷了。

但憂無命和沈秋之間,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張嵐左右看了看,發現下方街道上,正有四個動作僵硬的人影狂奔過來,臉色頓時一變。便也運起逍遙遊,朝著沈秋離開的方向跳了出去。

一行四撥人便你追我趕,一路飛簷走壁,約莫半柱香後,他們終於看到了蘇州城的巍峨城牆。

沈秋看了一眼身後緊追不捨的魔刀卻邪,他搖了搖頭,如壁虎一樣貼在城牆上,又在手腳擺動間,飛速爬上城牆。

身後刀氣飛舞,妖異紅芒砍碎磚石,就像是認準了沈秋,緊追不捨。

城外比城內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身穿道袍勁裝,手握真武長劍的太嶽山道士們,三五成群,正在追擊逃亡的魔人,通往城外的驛道上,也有雙方倒下的屍體。

沈秋在路邊飛掠,朝著真武純陽宗的防線衝去,在他身後,憂無命遇到阻攔,也不管是正是邪,便揮刀猛砍。

魔刀何其詭異?

在沒有防備之下,幾乎是擦到就被汲血而死。

它越是飲血,就越是兇戾,憂無命藉助他人精血,體內的血海魔功也運轉開來。

那紅色罡氣纏繞在這少年周身遊走,讓他看上去就如魔人降世。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沈秋見拉不開距離,便咬著牙不再提縱,而是翻身抓起木盒,以揮刀的姿態,朝著憂無命砍出一刀。

“啪”

木盒破碎開,七星搖光嗡鳴不休,匹夫刀意破刃而出,打在兇戾的卻邪刀上,將憂無命擊退兩步。

刀柄落入沈秋手中。

凶氣登時反衝,攪得雪霽真氣執行不暢,沈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沒了劍玉。

這七星搖光,便翻臉不認人了。

而且它似乎氣惱沈秋往日用劍玉壓它,這次反撲要比沈秋第一次嘗試握刀時,更兇狠幾分。

凶氣沖天,眨眼就切開沈秋皮膚,讓他鮮血直流。

眼前卻邪虎視眈眈,但這刀卻如此不曉事,也惹得沈秋怒氣上湧。

他用雙手壓住跳動不休的七星搖光,將六分捨身決暴躁的真氣注入刀中,與那兇戾刀意對抗。

他雙眼湧出血絲,對這不乖巧的刀喊到:

“給老子安靜一點!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鬧尼瑪呢!”

七星搖光見沈秋還敢反抗,竟還要握住它,這刀的脾氣也上來了,匹夫刀意更兇狠數分,甚至在沈秋周身捲起銳利風暴。

這一幕落入憂無命眼中,讓清秀少年眼中的光越發疑惑。

他還以為沈秋和他一樣,可以與寶刀對話,乃是同道中人,但現在看來,沈秋和七星搖光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怪異?

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管了!

先擒下沈秋。

免得自己這同類行差踏錯,稀裡糊塗的送了命。

“嗡”

淒厲鬼哭在夜中響動,妖異紅芒大作光暈,憂無命以秋風刀的刀式,朝著沈秋飛掠而來。

手中魔刀揮起,眼中捎帶一絲寒意。

不要抵抗!

憂無命無法開口,只能試圖用刀來交談。

“來!”

沈秋也知拼命之時,不管不顧的揮起並不順從的搖光,就要和憂無命再拼一場。

無處可退,那便不退了!

行走江湖,該下死志時,便不能怯懦!

要死便死,該活就活。

多想無用,唯死戰爾!

“鐺”

兩刀對撞,眨眼間就是幾招交錯。

秋風颯颯之間,將這驛道拉出數道溝壑。

沈秋氣喘吁吁,他並不畏懼憂無命,這個少年的刀法在短短一夜中竟有大近,與他還有差距。

但應對起來,已有幾分艱難。

搖光不從,在對抗魔刀時便落了下風。

再這麼打下去,沈秋不是被魔刀砍死,就是要被搖光玩死。

就在他心頭沉下之時,便有戰馬嘶鳴,帶著斗笠的飄飄白影手握迴音古劍,朝著沈秋急衝而來。

夜色之下,斗笠輕紗被吹起,露出了林慧音那張不施粉黛的臉。

瀟湘女俠在馬上一躍而起,長衣飄飄,如流風迴雪,又如飛鳥輕落,正落在沈秋身側。

她揮手便放在沈秋肩膀,一股渾厚的雪霽真氣傳入沈秋體內。

她臉上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又看了一眼身前魔刀,行前一步,護在沈秋身前。

她輕聲說:

“沈秋莫怕!”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