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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夜談(上)【68/100】

白日間清理了屍體,埋葬了同袍,黑夜降臨時,整個是非寨便安靜下來。

除了還在幾處山門放哨的頭目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找了地方休息,鏖戰數日,就算鐵打的人,也已經快到極限了。

整個寨子裡鼾聲四起,倒是少了分蕭索,多了分平靜。

在後寨中,仇不平卻還沒休息。

郎木頭等一眾活下來的高階頭目,都被叫到仇不平房子中,這位大當家向他們說了一個很糟的訊息。

“北朝兩萬精騎已經過了濰坊,正往我們這邊來。”

仇不平坐在椅子上,對眼前站立的眾人說:

“最多兩日,他們就會抵達沂水,沂南一代。”

這個訊息讓一眾頭目盡數默然。

這當然是個壞消息。

北朝賊子找準了機會,趁著南朝和是非寨大戰之後的空隙,星夜而來,自然不會是幫助是非寨攻打南朝軍隊了。

他們就是衝著是非寨來的。

一旦拔了是非寨,這齊魯西南一代,便盡數落入北朝手中,到時候自濱州,濰坊,臨沂連成一條線,便可將齊魯之地劃做兩半。

北朝佔據的,本來只是黃河以北的地區。

要是這一戰被他們打成了,包括濟南府在內的,被南朝統治的區域,也會盡數歸了北朝。

最少在齊魯之地,北朝便佔了絕對上風。

到時候不管是繼續向前,攻擊江淮,還是與其他軍隊聯合,入主中原地帶都是再無阻礙了。

當然,南朝北朝之間的大局勢,並不是是非寨人關心的。

但眼下,北朝洶洶而來,到底是要打一仗,還是暫避其鋒,都要有個說法。

“我知兄弟們很累。”

仇不平閉著眼睛,他說:

“但這事,還得兄弟們拿個主意。”

這種指定方略之事,以往都是吳世峰來做的,眼下,便只能由大家來做決定了。

“大當家,這等事我等這些大老粗也不懂,你拿主意便是。”

一名吊著胳膊的頭目粗聲說:

“你說該怎麼打,我等便怎麼打,絕無二話,這會大夥也絕不會拉胯下軟蛋的。”

其他人連連認同。

郎木頭也覺得,這種事該由仇不平來決定。

大當家卻沒有立刻回答。

他思索了十幾息,便睜開眼睛,對其他人說:

“打,肯定是要打,但並不是為了贏。

我欲將寨中婦孺,還有受傷嚴重,無法上陣的兄弟送出是非寨,送到安全地帶休養,但不管南朝北朝,都不會許我等如此悠哉。

我欲在沂水一代,佈下防線,阻攔北朝精騎。”

仇不平溫聲說:

“我等這些還能打的人,便要為那些撤退的兄弟,護住生死時機。但,我不強求任何兄弟必須跟我一起去。”

大當家的聲音變得低沉下來,他說:

“這乃是送死之事,我寨中死傷已經夠慘重了,能活的一個,便活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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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郎木頭大驚失色,他急忙說道:

“兄弟們都願意隨大當家迎敵!若有那貪生怕死之人,大夥必不饒他!”

眾頭目剛剛經歷了一場死戰,這會正是心頭窩火的時候,便也隨著郎木頭聒噪起來。

一時間這房子裡,都是求戰之言。

“砰”

仇不平的手拍在桌子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大當家站起身,他說:

“你等不必如此,且聽我說。

我早該下定決心,卻優柔寡斷,才惹來了我是非寨這慘事,這阻攔北朝軍士一戰,便是我是非寨最後一戰!

此戰之後,這世間便再無是非寨這個名號。

你等不必多說,我已下定決心。明日一早,便在寨中宣言出來!”

仇不平揮了揮手,他說:

“願隨我前去者,必須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沒了牽掛的人。

其餘人等,都去護著受傷兄弟,寨中婦孺,準備下山轉移,木頭,你來統帥他們,至於該去何處。

容我思量一夜,明早便告知你等。”

“夜已深了,眾兄弟都去休息吧。”

“大當家!這...”

郎木頭還想說什麼,卻被仇不平用眼神打斷,他語氣冰冷的說:

“怎麼?木頭,你也不聽我的話了?你們莫不是都要學我那三弟,打算替我做決定不成?”

這話一說出來,其他還想勸說的頭目都閉上了嘴。

眾人眼看仇不平已經下定決心。

便知道勸說無用,就都退了下去。

一炷香後,仇不平走出屋子,在眼前院中背負著雙手,看著頭頂明月。

他似乎又恢復到了那種文氣的狀態,再無一絲大當家應有的威儀。

“大師,可是晚上睡不著?”

仇不平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在院子門口,浪僧的身影悄然閃出,這處距離仇不平最少有二十丈遠,但浪僧的氣機,卻還是沒滿過仇不平的感知。

但浪僧也並非要故意躲藏,被仇不平叫破行蹤後,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

他走到仇不平身邊,宣了聲佛號,低聲說:

“仇施主那番話,不該說的,此時正是你是非寨人心浮動之事,你說了那話,沒想法的人也會多出一些想法。

貧僧恐怕,明日這是非寨,便要分崩離析了。”

“呵呵。”

仇不平輕笑了一聲,他說:

“大師既知我那二弟三弟之事,便也應該知道,我仇某,在五年前,便有打算要解散是非寨了。

只是這事拖了五年,鬧出這麼大亂子。

那位沈秋少俠今日在祭典上說的不錯,這都是我仇某的錯!不該讓這錯誤再繼續下去了。

散了便散了吧。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大當家看著頭頂月光,他說:

“至於那攔截之事,便是只有我一人,該去還是要去的。”

浪僧又宣了聲佛號。

他沉默片刻,佛珠轉動幾圈,又對仇不平說:

“既然仇施主已經下定決心,貧僧也有一言,要說與施主聽。

想必仇施主正在思慮,該在何處為是非寨人,尋個安身之所吧?”

仇不平點了點頭,他看著浪僧,後者大大方方的從袖子裡取出一張拜帖,遞給大當家。

後者接在手中,翻開看了看,嘴角便有了一縷笑容。

他對浪僧說:

“雷爺和河洛幫的名號,仇某在齊魯之地,也是聽說過的,只是我兩家之間毫無交情可言。

這貿然送上如此大禮,讓仇某心中不安。”

浪僧露出一個溫和笑容,他雙手合十,對仇不平微微俯身,他說:

“這是對河洛幫有益之事,如此精銳,天下強兵,若能被河洛幫收容,我那結義兄弟,想必也是歡喜的緊。

仇施主不必憂心,貧僧可以佛陀之名,立下誓言,此後待仇施主眾兄弟,必然如待河洛幫兄弟一般。

若有欺壓不公,便讓貧僧死無葬身之地!”

仇不平把玩著手中拜帖,他眼中盡是思索。

半晌之後,仇不平將拜帖手下,對浪僧說:

“那,仇某就替我那些兄弟,感謝雷爺厚愛了,只是除了這轉移之事,仇某還有一事相求。”

他對浪僧耳語了一句。

浪僧表情微變,他對仇不平說:

“這等事,貧僧做不了決定,仇施主且等待,貧僧這便飛鴿傳書去中原,在施主開拔之前,必然會給施主一個答覆的。”

浪僧匆匆而去。

仇不平還站在院中,他復爾又說到:

“沈少俠,你與我兒也睡不著嗎?”

聽到仇不平的聲音,沈秋和小鐵便從院牆另一側翻了進來,沈秋倒是一臉坦然,小鐵卻有些尷尬。

這當兒子聽老子牆根,總感覺怪怪的。

“仇寨主。”

沈秋抱了抱拳,他說:

“小鐵有些話想對你說,只是這孩子嘴巴笨,不會說,便央求我和他一起過來,剛才見寨主和恨命大師在交談。

我兩便沒有打擾。”

仇不平沒回答,他只是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沈秋,片刻之後,他對沈秋說:

“沈少俠,你也比我兒大不了幾歲,為何在你眼中,我兒就要矮你一輩呢?”

“呃。”

這個問題問的沈秋一時啞然。

確實,論起年紀,他也不過虛歲十八歲而已,小鐵今年虛歲十五,他也就比小鐵大三歲罷了。

沈秋乾脆岔開話題,他很誠摯的對仇不平說:

“仇寨主將我從艾大差手中救出,我還尚未認真感謝過,此番若沒有仇寨主援護,我怕是早已經命喪黃泉了。”

“你不必謝我。”

仇不平擺了擺手,他語氣平靜的說:

“你只是武藝尚淺,感知不足。

那夜我與艾大差相搏,便感到後方有另一股氣機...我沒有取走艾大差性命,只是斬斷他手臂,也正是因此。

有位高手一直在跟著你們,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正是那墨家爛好人,鉅子五九。”

仇不平對沈秋說:

“因此就算沒有我,你也不會有事的。”

“啊?”

沈秋和小鐵同時愕然。

但沈秋聯想到五九鉅子和艾大差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少俠,那一夜裡,你所持的那柄刀,是七星搖光嗎?”

仇不平想起了一事,便問道,沈秋點了點頭,江湖榜更新的訊息他已經知道了,那該死的隱樓,把他所有的資訊都掛上了江湖榜。

關於七星搖光,他也就不需要隱瞞了。

“我曾在大楚宮廷中,見過那把楚國至寶。”

仇不平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他帶著懷念的語氣說:

“那時,我還是琅琊學宮的經史祭酒,很偶然的機會,我觀賞過那把寶刀,我曾以為。

這江湖中,無人能駕馭搖光的兇性。

只是江山果然代有才人出,沈少俠使搖光如臂指使,也定非常人。”

聽到仇不平如此盛讚,沈秋有些不好意思,他又不能告訴仇不平,是劍玉在手的緣故,才能使他使用搖光的。

沈秋擺了擺手,說:

“仇寨主謬讚了,我也只是機緣巧合罷了。”

這個動作,讓沈秋手腕上長袍掠起,藏於其中的劍玉在月下閃過一縷光,只是一瞬,卻被仇不平一眼看到。

寨主的眼睛眯了一下,但臉上並未有異色。

他順著沈秋的話說:

“將一切都歸結於運氣,在言語中將自己努力的成分壓到最低,這是謙遜之道,但沈少俠也莫要小看自己。

如十二器這般等級的江湖寶兵,其來歷大都和這個時代已經絕跡的仙人傳承,脫不開關係。”

仇不平語氣溫和的說:

“就如我那百鳥朝鳳槍一般,我也是機緣巧合,在一位故人幫助下,得到它的。

但若沒有我多年如一日的修行槍術,就算寶刃在手,也無人讓我成就天榜。

也只有那些檔次不太夠的江湖客,才會想著將這樣的寶物從他人手裡搶過來,據為己有。

真是笑話!”

仇寨主對沈秋說:

“且不說他們能不能打得過手持寶兵的人,就算真的搶過來了,又有何用呢?

沈少俠應當知道,所謂寶物天成,都是通靈之物,能自擇主人。

若是不得認同,勉強揮舞,也和普通兵刃無甚區別,無非就是堅固一些,鋒利一些罷了。

而某些靈氣十足的寶兵,甚至會妨礙那些敢於染指的江湖客的性命。”

聽到仇不平的說法,沈秋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就拿高傲且兇性異常的搖光來說,尋常人強行握持,只會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這江湖中啊,稍有點名氣的人,都自以為自己是人中龍鳳,能得寶兵認同,能成一番大事業。

但縱觀江湖起起落落二十餘年,又有幾人真正成就偉業呢?”

說到這裡,仇不平便心生感慨,他對沈秋身邊的小鐵說:

“我兒,你既入了江湖,也是再難脫離,為父縱是擔憂,卻也無可奈何。

只是你此後行走江湖時,定要明白自己是為何走上這條路的。

一定莫要忘記本心。

至於本心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佛道儒三家都有自己的解釋,有興趣就去尋些書來看,為父也不再贅述。”

他對小鐵說:

“唯有保留本心,時常擦拭,才能讓自己在武道一途上走的更遠。

為父就是你最好的教訓,以後該做艱難決定時,萬萬不可瞻前顧後,也不可優柔寡斷。”

“不!父親,在孩兒心裡,你絕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我下午時,曾問過沈大哥,為何是非寨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小鐵上前一步,他對自己的父親說:

“沈秋大哥告訴我很多,我雖聽不甚懂。

但我覺得沈大哥說的不錯,就算父親你早做決斷,該發生的事情一樣會發生的。

就算父親五年前就解散了是非寨,二叔依然會死在江湖仇殺中,二叔的死,並非父親的過錯。

父親也不該責怪自己。”

“嗯?”

仇不平看了一眼小鐵,又看向沈秋。

他說:

“沈少俠,我也時常思慮是非寨之事,今日聽我兒說這話,我倒是想聽一聽你的高見。”

“我哪有什麼高見啊。”

沈秋擺了擺手,他說:

“我也就是給小鐵胡亂分析一下,難入大家之耳,仇寨主當個笑話聽就行了。”

“沈少俠這就是藏拙了,已到這山窮水盡之地,仇某現在耳順的很。”

仇不平摸著鬍鬚,他看著沈秋背後刀匣,他說:

“說說吧,我很想聽一聽你的高見,就當你還我恩情了,如何?”

沈秋猶豫了一下,便對仇不平抱了抱拳。

他說:

“那仇寨主,就請恕在下無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