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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魔滅寂

這一日還真是事情繁多。

結識了東方策,和聖火教人打了一架,弄死了個地榜,以前好友還要和自己與青青恩斷義絕。

這些麻纏事都沒完,這會張嵐還跑來說。

張楚又來了!

沈秋的眼神犀利起來,他看著張嵐,說:

“說清楚!怎麼回事?你那哥哥從西域又來了蘇州?

這怎麼可能?

他不是在後方指揮七絕門,和正派在瀟湘淮南爭鬥嗎?”

“他自己沒來。”

張嵐上前一步,坐在椅子上,將手裡的信丟到桌上。

這惜花公子似是有些怕,自己那已經有些失心瘋的哥哥,他指著眼前信,說:

“但他派了人來,還送了信給我。”

“只是送了信,就把你嚇成這樣?”

小鐵抬起頭,一邊吃著素齋,一邊打量著張嵐,他說:

“我聽大哥說,那張楚不是你親哥嗎?你為何如此懼怕他?”

“你不懂,笨孩子。當哪家兄弟,都如你與沈秋一樣要好?

吃你的飯,少說話!”

張嵐瞪了小鐵一眼。

沈秋也開口說:

“小鐵,你不太清楚實情。若我有個哥哥如張楚那樣,我也會和咱張少爺一樣憂心的。

但張嵐,小鐵說的也沒錯,不過是一封信罷了。

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

“信不是重點。”

張嵐長出一口氣,他說:

“送信的人才是重點,張楚那貨,派了憂無命那倒黴孩子來送信的!”

“啊?憂無命,這麼怪的名字。”

青青眨了眨眼睛,她靠在師兄身邊,對張嵐說:

“那是誰啊?”

小鐵也一臉好奇。

但沈秋的表情卻嚴肅下來,他看著那信,沒頭沒尾的問:

“他帶刀來了?”

“嗯,應是帶了。”

張嵐抿了抿嘴,他說:

“要不,現在就去告訴芥子和尚,讓他防備一二?萬一那倒黴孩子在蘇州發瘋,這可就是大大禍事了。”

“先看信。”

沈秋思索著,手指撫在身邊刀匣上,他說:

“張楚不可能這麼大動干戈,萬里迢迢派憂無命來蘇州,只為發瘋一場的,這其中,定然有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嗯。”

張嵐想想,覺得確實也是這個道理,便拿起信,拆開來。

而青青則看著自家師兄,和張嵐如打啞謎一樣說話,她有種被排除在小圈子之外的感覺,便扯了扯師兄袖子,輕聲問到:

“師兄,那憂無命是誰啊?”

沈秋看了青青一眼,他輕聲說:

“卻邪刀主!”

“啊?”

青青頓時瞪大了眼睛。

小師妹最喜歡聽江湖密事,自然知道“卻邪”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她之前在洛陽,看過新的江湖榜,得知魔刀卻邪重新出世,卻不知道卻邪刀主是誰。

如今聽師兄和張嵐的說法,那在既張莫邪之後,第二個執掌卻邪的。

居然是個半大孩子?

再一想到關於魔刀卻邪的傳說,青青就感覺心裡有些發毛。

沈秋拍了拍她的腦袋,說:

“別怕,他是我手下敗將,而且還是兩次!”

“師兄真厲害。”

青青頓時讚美了一句,但復爾又噘著嘴說:

“蘇州大戰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師兄你吞吞吐吐的,說話也說不全,總是說一半藏一半的。”

“以後再告訴你。”

沈秋舒了口氣,他看向張嵐。

後者在看信,臉上的表情轉換的非常精彩,也不知道張楚這封信裡,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幾息之後,張嵐放下手中信,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扭頭對沈秋說:

“我那大哥讓我回西域去,他向我保證,不會害我性命,還要讓我與他一起重整七絕門,說是要做一件大事,需要我幫助他。”

“那你願意幫他嗎?”

沈秋問了一句,張嵐搖了搖頭,他說:

“我從小便知,我與張楚不是一路人,他...他從小霸道,心中好似藏著一頭猛虎,又高傲至極。

在蘇州那場失敗,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慘痛的失敗。

但從信裡的意思看,我那大哥可能走出陰影了,而且還在積極的策劃其他事情,隔著信,我都能感覺到張楚的興奮。

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興奮。”

惜花公子抿了抿嘴,他看著沈秋,說:

“我們在蘇州打敗他,挫了他傲氣,但好像也把他心中那頭猛虎放出來了...

沈秋,我現在真有點害怕了。

我是真猜不到,我那從小就崇拜父親威名的哥哥,為了重振張家聲威,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們管不著。”

沈秋看著張嵐,他認真的說:

“你哥哥是七絕門門主,魔教七柱之一,他那個層次,不管想做什麼,我們現在都管不了。

這沒憑沒據的,我們連給他人示警都做不到。”

“但他已經盯上我們了。”

張嵐指著那封信,對沈秋說:

“他在信中說,讓我替他感謝你。

說你那一刀,讓他重新看清了這片江湖,也重新看清了自己,他還說,他已經棄了大成的貪狼刀術,轉修葉落殺生刀。

那可是我父親縱橫江湖的至高刀法。”

聽到這話,沈秋便露出一絲怪異笑容,他看著張嵐,說:

“他就沒威脅我?或者放狠話嚇唬我?”

“有啊。”

張嵐將信遞給沈秋,說:

“他說,他會解決他和你的恩怨,但不是現在。”

好奇的青青站在師兄身後,一邊把玩著頭髮,從後方看著那信紙,張楚這一手字確實不錯,一看就是用心練過的。

不過眼尖的青青,還注意到了張嵐丟在桌上的信封。

“師兄,信封上還有字呢!”

她對沈秋說了一句。

後者將信封拿起,在信封封口處,還有一行小字。

卻寫得歪歪扭扭,如小兒初學一般,比沈秋的字還要爛一些。

“夜半子時,琴臺外,小丘上,攜卻邪,候沈秋,比刀法。只論刀術,不分生死。

-憂無命”

“這是挑戰書啊,師兄!”

青青語氣變的興奮起來,她對沈秋說:

“我只在話本裡看到這樣的故事。

我家師兄真的是厲害了,現在都有人主動送挑戰書了。但人家比鬥,都是既論高下,也分生死的。

這憂無命,怎麼還反著來?

只論高下,不分生死,他是怕了嗎?”

青青這話說出來,沈秋和張嵐同時搖了搖頭。

沈秋現在還記得自己在蘇州大戰時,和憂無命的三次戰鬥,前兩次他都贏了,最後一次被林慧音打斷。

儘管他贏了兩次,但沈秋並不認為那個邪氣少年,會是個懼怕他人的人。

那少年不正常。

各種意義上的不正常。

刀術天賦極高,在第一次和沈秋戰鬥時,他的刀法很差,但第三次作戰時,他竟已經從沈秋這裡,學會了幾分秋風刀式。

而張嵐搖頭的原因,則是另一個。

“憂無命不會怕的。”

惜花公子輕聲說:

“他有種缺陷,或者叫天賦,天生無懼,否則也不可能抵擋卻邪魔性,成為刀主。”

“你對他很熟悉嗎?”

沈秋看著張嵐,他問到:

“你在西域時見過他?”

“嗯。”

張嵐點了點頭,他說:

“我父親是正定十五年失蹤的,憂無命是十六年被我哥哥帶回七絕門的,那一年他六歲,是張楚在遊歷西域諸國時,在碎葉城撿到的乞兒。

那時候,張楚一直在想盡方法,讓自己能執掌父親留下的卻邪,但那魔刀桀驁不馴,他始終無法降服。

便想了個糟糕透頂的主意。”

張嵐的臉色暗淡下來,他停了停,說:

“他自己控制不了,但想著尋一個能控制卻邪的人,將人與刀都為自己所用。

在我於正定十九年離開西域之前,張楚在西域各地,收攏了差不多三百多人。

那地方很亂,張楚這種行為根本沒人管。

他尋的人,有成人,有孩童,都是些有武學天賦的,便將他們送入血魔窟中,試圖以此摸清卻邪魔性規律。

三百一十七個人,最終只活下來一個。

就是憂無命。

我也是因為發現了那件事,才和張楚大吵一架,徹底決裂,若父親還在,定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情況。

但說實話,張楚也確實沒逼那些人...”

張嵐握緊拳頭,他說:

“他只是說了卻邪的威能,畫了個大餅,便有的是自視甚高的人往裡面跳。

憂無命是個特殊的少年,他心中沒有恐懼,便不會被卻邪掀起的魔性吞沒,也能無懼那魔刀的血海幻象。

我曾聽張楚說,憂無命還有顆世間罕見的問刀之心。”

“問刀之心?”

沈秋也眯起眼睛,對張嵐說:

“當日我與那孩子交戰時,他的確一直在說,他能和寶刀說話,還說卻邪是他的朋友,我當時只是以為他瘋了。”

“反正,張楚現在派憂無命來送信,肯定就是不懷好意。”

張嵐抿了抿嘴,他將那信紙放在桌邊燭火上引燃,說:

“誰信他的鬼話!”

“師兄,那這比鬥,你去不去?”

青青有些擔憂的看著沈秋,後者想了想,又看向張嵐,他說:

“憂無命說只論刀術高低,不傷兩人性命,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若是那孩子自己說的話,便是絕對可信。”

張嵐毫不遲疑的說:

“我與憂無命一起生活過,知道那孩子心思單純,就好像活在另一個世界裡。

他不會說謊。

但若是這事背後有張楚主導,那我便建議你別去!

憂無命是不會說謊,心中也沒有善惡之念,但他對張楚非常信賴,張楚讓他做什麼,他絕對會去做的。

若張楚讓他藉著比刀之名,取你性命。

那憂無命下手時便不會有絲毫遲疑。”

“我要去一趟,我對張楚不怎麼喜歡,但那孩子...”

沈秋看了張嵐一眼,他起身,將刀匣負在身後,說:

“我卻不恨他,恨不起來,還有些憐憫。

他興沖沖而來,我又怎能讓他敗興而歸?

我也很想看看,這大半年的時間,那有問刀之心的少年,他的刀術到底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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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之間的第三戰,已經拖了九個多月。

今晚就了結了。

況且,這憂無命來的世間,也有些太巧合了,或許他也能告訴我等,這些聖火教人的想法打算。

就算那少年真想殺我,也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吧!”

“大哥,我與你一起去!”

小鐵也猛地起身,背起巨闕劍匣,便要跟著沈秋離開。

青青也想一起去,卻被張嵐攔住。

惜花公子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沈秋和小鐵,他對身邊青青說:

“你師兄敢去赴約,便是對自己刀術有信心。

讓小鐵隨行,是認定小鐵能保護好他自己。青青,你有信心在不干擾你師兄的情況下,保護好自己嗎?”

青青臉色頓時暗淡了幾分。

張嵐嘿嘿一笑,他看著窗外,他說:

“我小時候,父親常對我說,武藝低微不是問題,基礎孱弱也不是問題,這江湖武道,有一顆追逐強大的心,比什麼都重要。

青青,這‘強大’和‘想要變的強大’,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意思呢。

唉,本公子蹉跎了太多時間,才明白這個道理。

看你師兄都從末流變成了好手,我也要奮起直追了。

總不能讓我那哥哥一直瞧不起我。

青青啊,我那四個美人,左右送不出去,放在身邊也是耗費心力,不如就送給你吧。”

“嘁,不要!”

青青和張嵐的關係倒是不錯的。

小師妹哼了一聲,她握緊拳頭,說:

“你要練武,我也要練呢。

沒時間照顧你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姐,你就自己留著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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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臺之外,小丘之上,寒月之下。

帶著般若鬼面的沈秋,在鈴鐺響動間,落在憂無命三丈之外。

那少年見沈秋到來,清秀的臉上便閃過一絲笑容,極端純粹。

他也不寒暄,也不拐外抹角,更不浪費時間。

左手在背後刀匣輕輕一拍。

邪異紅光便落入手中,血海魔功湧起,血紅幻象升騰起來,似將頭頂寒月都染成一輪猩紅血月。

“卻邪,天魔滅寂。”

憂無命將手中猩紅指向沈秋,沙啞聲音在小丘上迴盪。

沈秋也沒浪費時間。

七星搖光月下出鞘,刀脊之上七星倒映,寒氣飄飄,冰刃凝結。

“七星搖光,秋風吹雪。”

沈秋也回了一句。

下一瞬,兩人同時縱身向前。

寒刃血刃交錯而過,在月下,拉出一道寒氣血色交映的光弧。

刀光翻湧,寒刃映血。

不傷性命,只論刀術。

邪異血海與颯颯寒秋夜中交融,勾勒出一分肅殺寒意。

小鐵來的慢了些。

見小丘上已有血紅刀光破空而起,便要登上去,卻被黑暗中閃出的一人攔住。

“唉唉唉,小夥子,別上去啊。”

五短身材的楊北寒從樹上跳下來,手裡捏著一個酒葫蘆,對小鐵阻攔到:

“那兩人都是天賦異稟的刀術大師,他們之間比鬥,拿得住分寸。

但若有第三人參與,可就不一定了。

咱們啊,在一旁看熱鬧就行了,本座這裡有好酒,還有點花生米,看熱鬧的時候配這個最好不過了。

你也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