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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借屍還魂

“哐”

大光明掌傾瀉而下,金色的烈焰在空中飛舞開,它化作一團丈許的手掌轟在地面,躲閃不及的七絕妖人被那灼熱巨掌拍在地面,又捲入其中。

天榜全力一擊,讓張楚這一次帶來的七絕門精銳盡數重傷。

運氣不好的,則被震死當場。

張楚運氣好一點。

或者說,陽桃避開了他。

威力十足的大光明掌並沒有打在他身上,讓張楚揮出的葉落七絕刀,也打了個空。

殺生葉片四處飛舞,在火焰餘韻中砍入地面,濺的塵土飛揚。

讓火光都散發的更加空靈,更加絢麗。

“桃叔,你真要這樣?”

張楚這會臉色糾結。

他看著眼前笑眯眯的陽桃,又看了看身後那些哀嚎不休的七絕門人,他多少帶著些無奈,收起手中刀,對陽桃說:

“我這就帶著門人離開,可好?”

“不成。”

聖火教掌教一臉淡然,他說:

“老夫答應了我教聖女,這長江北岸的魔教人,都得死,不能逃出去一兩個,免得壞了老夫承諾。

不過你張楚不在其中,你大可安然離開。

之前說好的幾位護法和三萬聖火精銳,都歸你指揮,老夫也不會食言,只是你帶來的這些門人,就別帶走了吧。

以他們之命,換我教聖女心中平靜,划算的很。”

陽桃拄著自己的鑲金桃木棍,他捻著鬍鬚說:

“反正你七絕門人平日裡作惡多端,死了也就死了,沒有一個冤枉的。”

“桃叔,你也是我教中人。”

張楚拄著刀,他兩色瞳孔中光芒不變,他說:

“事情別做這麼絕吧。”

“那是以前。”

陽桃抬起左手,又一團灼熱火焰,在他五指上延伸開來。

武林絕學,大光明掌蓄勢待發,他溫聲回答說:

“今夜之後,老夫就不再是魔教人了,聖火教也不再是魔教一員。今夜之後,魔教這個詞在不在,還兩說呢。

張楚小兒,你莫要和老夫聒噪。

讓你走,你就走。

張莫邪今晚確實在這,但就你做的這些事,非要阻攔老夫完成承諾,你父親,也不一定會跳出來阻止老夫狠揍你一頓。”

張楚無奈之下,後退兩步,他看著陽桃,說:

“桃叔心中還在怨我耍心眼?”

這一次陽桃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張楚。

幾息之後,他隨手打出一掌,灼熱掌風於黑夜中再起,又一次狠狠轟在地面上,火光衝天,一閃而逝,將剩下的七絕門人盡數扼殺。

在那火光飄散中,陽桃拄著桃木棍,轉身離開。

在如真正老頭一樣蹣跚的行走間,他頭也不回的說:

“怎麼會呢?

老夫乃是長輩,怎麼會和你這晚輩一般見識?

該給你的那縷聖火,被老夫用了,過些時日,自會有聖火送到你手裡。老夫與你七絕門的情分,到此為止。

以後你呀,好自為之吧。”

嘴上說著不在乎。

但心裡其實挺在乎的。

可是張楚又能怎麼辦呢?

他自己心都知道,是他在洛陽耍了心眼,掙來了陽桃參與這採石磯之事,現在,他的報應來了,陽桃當著他的面,把七絕精銳殺得乾乾淨淨。

他連句不滿的哼聲都發不出來。

雖說魔教行事,往往不怎麼講道理。

但這一次,道理真不在他這邊。

“你張楚所作所為,不配你心中霸業!”

當日洛陽城中,白馬寺前,沈秋的話,又一次在張楚心中升騰,讓七絕門門主心中多出一縷陰影。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慘死的七絕精銳,雙色瞳孔中並無什麼特殊的表情。

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不安。

只要生死契還在,這樣的門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還有人在練武,只要還想有人走捷徑,他張楚,手中永遠不缺炮灰。

可惜啊,千算萬算,沒算到任豪在絕境之下,竟還留了一手能逆轉乾坤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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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漏算一記,葬送了整個魔教最後反撲的機會。

“這趟金陵沒白來。”

張楚摩挲著下巴,將手裡的刀隨手丟掉,這也不是什麼好刀,在貪狼刀被沈秋拿走之後,他一時半會,也尋不到一把好刀。

好在這葉落七絕刀乃天下絕技,並不講求名刃才能發揮威力。

他手頭其實有把無上十二器。

可惜,那魔刀卻邪,張楚真的是碰都不想碰。

“任豪盟主啊,你真是給張某好好上了一課,我今夜受教了。”

張楚看著陽桃離開的方向,他拱手拜了拜,便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他父親此時,正在和任豪比拼,最後一戰,決定天下第一。

但張楚不想在此時見父親。

這一次他輸了。

臉上無光。

還不到時候呢。

等到他一切謀劃都成真,等到他坐擁天下權柄,霸業已成的時候,才是他風風光光的和父親再會的時候,他要繼續努力下去。

直到不給父親丟人為止。

“咦?”

張楚飛掠出幾十丈後,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另一側。

他眯起眼睛,看著那處毀損營地的昏暗,便踮起腳尖,悄無聲息的往那處挪移過去。

他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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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不住了!”

東靈君踉蹌著落在地面。

他一手攙扶著被燒燬大半的營帳立木,在一片狼藉的黑夜中,這蓬萊老鬼全身都在顫抖,一看就是體魄受損。

但比體魄崩潰更嚴重的是精神識海。

三個千年老鬼的神魂疊加在一起,已經讓這具武林中最堅韌的軀體,出現了崩潰解離的徵兆。

“經絡,穴位在自融,丹田已經有崩裂之兆,不能再聚於一處。”

在東靈心境中,紅塵君厲聲說:

“東靈,快去尋個合用之軀,否則咱們三個,今夜都得毀在這裡!”

“本君去哪尋?”

東靈君咬著牙說:

“尋常體魄,連承載我等都難,以這千年後的標準,最差最差都要半步天榜,真氣常年溫養的體魄,方可勉強承受神魂重壓。

這兵荒馬亂,處處殺機的地方,你讓本君去何處尋?”

“你們兩個真是棒槌!”

剛剛被從巨闕劍中帶出來的,虛弱的搬山君也開腔罵到:

“這等大事,老祖都沒有準備後手嗎?你兩人到底怎麼回事,就是這麼共存一處跑過來的?千年沉睡,連腦子都睡沒了不成?”

“閉嘴!搬山!”

紅塵和東靈兩個神魂異口同聲的罵了一句。

之前晦氣的經歷,他兩人實在不想再提起。

只是此時三個神魂糾纏在一起,又都是千年前修行有成的前輩,彼此糾纏間,這具軀體的記憶,都幾乎是共享的。

幾息之後,搬山君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紅塵和東靈並非沒有準備後手。

他兩人都有天榜軀體可供使用,還帶了七個半步天榜的幫手,必要之時,那七個修蓬萊秘法的武者,都是他們備用的“工具人”。

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兩個天榜,加七個半步天榜,幾乎就是天下無敵的力量。

但誰知道,任豪那邊,卻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實在是怪不了紅塵和東靈謀劃不利。

他們見多識廣。

但也沒見過今夜這詭異之事。

“那凡人任豪真有點本事。”

搬山君瀏覽著這具正在崩潰的軀體的記憶,她讚歎道:

“被動過手腳的道藏心法,他竟能悟出逆修之法,還將正逆同修,在體內達成陰陽迴圈,不但阻斷了你等抽取真氣,還藉著搏命之術,將你兩人逼入絕境。

更難得道心堅定,生死斷離。

若放在咱們那個時代,這任豪也是絕對的人中龍鳳,必成一代仙君!”

“夠了!停下誇獎對手吧。”

紅塵君晦氣的說:

“先想想眼前這事怎麼解決,若這軀體也崩潰了,咱們三人就真成孤魂野鬼了,又無靈氣補充,一旦失去軀體保護,這方天地立刻就能榨乾咱們三人僅剩的靈氣。

到時候,頃刻間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嗯?東靈?你在幹嘛?”

在體外,東靈君向前掠出幾丈。

他看著眼前那具熟悉的無頭屍體,還有幾丈之外,被凍成一個冰坨子的腦袋,他摩挲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紅塵,你修紅塵仙道,對轉生奪舍之事頗為精通,你看這具軀體如何?”

“腦袋都沒了!”

紅塵君聽到詢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沒好氣的回答說:

“本君是有轉生妙術,但軀體殘缺,有無靈氣可供使用,你讓本君又該如何落入這無頭屍裡?”

“靈氣,有!”

東靈君解下腰間寒氣森森的玉佩,他說:

“這寒氣本就來自高興,我把它交予你,提煉一下,化作純粹靈氣,你再施展一二妙法,讓這殘屍重愈,也能解我三人此時窘境。”

紅塵君不說話了。

他似也在考慮,幾息之後,他說:

“本君倒是無所謂,但東靈,你把靈氣用在這裡,老祖那邊,你回去怎麼交代?”

“本君把搬山仙姑帶回去,老祖不會責罰的。”

東靈君搖了搖頭,他說:

“再說了,老祖此時尚未完全甦醒,咱們還有時間,本君在南國那邊,也已提前有所準備,你且放心,不會誤了老祖大事。”

“好!那本君也搏一搏。”

紅塵君很快下了決定。

他對東靈君和搬山君說:

“兩位道友也不必等我,你們先回蓬萊休養。

本君要借殘屍借屍還魂,需要時間,且本君此次在這些忤逆凡人手中,吃了這麼大虧,本君心有不甘。

便要藉著這高興的身份,在這凡塵中,與他們好生鬥上一斗!

東靈你在南朝有所安排,本君便以北朝為根據,也好好謀劃一番,待老祖甦醒後,咱們一起發動,大事可期!”

“好。”

東靈君也不糾結,當即就將高興的腦袋撿回來,扣在脊椎傷口上,又將紅塵君的神魂,轉移到殘屍中,將那寒氣森森的玉佩交予他。

奇異的光,從那玉佩裡不斷的流淌出來。

這光虛幻不清,就如天上寒月,猶如流淌的水波,在黑夜中綻放出點點光芒,直視那束光,似乎就能看到萬丈紅塵的縮影。

數以千萬計的不同人生在其中流轉不定、

時間,似乎都凝滯了。

三十息後,已經死去多時的高興,猛地動了下手指,他如慢動作一樣,伸出雙手,攙扶著搖搖欲墜的腦袋,從地面上坐了起來。

他盤坐在當場,腦袋上的冰塊一點一點的散落開。

在數次艱難到近乎不可能的呼吸之後,他對身前東靈君打了個稽首,後者也回了個道家禮節,便轉身掠入黑夜,一瞬不見了蹤影。

又過了幾刻,“高興”自地面站起身來。

扶著腦袋,一瘸一拐的,向遠方走去。

在頭頂北斗七星搖曳帶出的詭異殘影中,月光似越發明亮,而在皎月之下,高興那雙眼睛眨了眨。

原本灰濛濛的眼神,這會已經變成了溫潤的黑色。

他走出二十丈後,便停下腳步,側過頭去,看向月下陰影,張楚正從那陰影中走出,一雙眼睛眯起,在那異色瞳孔裡,盡是猜度與殺意。

他是張莫邪的兒子,哪怕是個大惡人,但對於這些蓬萊人,卻也繼承了他父親的厭惡。

在扣成爪的手中,已有通玄真氣迴盪不休。

“慢!”

眼見張楚帶著殺意而來,紅塵君抬起手,阻止了張楚上前。

他看著張楚,他說:

“咱們可以合作,張楚門主想要成就霸業,對吧?那本座,就把北朝國師,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送給你了。

竭力助你成事,你看如何?”

“好啊。”

張楚睜開眼睛,那異色雙瞳中,盡是笑意,身上殺意也消散開來。

似是真的答應了這個條件,待他再上前兩步時,紅塵君猛地調動身上寒氣。

寒冰飛散,化作一把湛清冰劍,紅塵劍式揚起,朝著張楚激射而出。

張楚的反應更快。

在紅塵劍式剛起時,便有殺生葉片撲面而來。

到底是剛剛借屍還魂,神魂與軀體的契合太差,直擊心神的紅塵劍式,連三成威力都沒發揮出來,就被殺意葉片攪碎開。

勉強癒合的腦袋,又一次被劈開,卻又被紅塵君伸出雙手,靈巧的撈在手裡,壓回脊椎上。

但張楚的手指,卻已經點在這腦袋的雙眉之間。

紅塵君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一個無數世界通用的姿勢。

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認輸了。

“蓬萊人,不需要你給我開條件。”

張楚看著眼前這不生不死的千年老鬼,他輕聲說:

“我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拿。”

“本君確認一下,你不會殺我吧?”

紅塵君眼中也無畏懼,他雙手扶著搖搖欲墜的腦袋,他說:

“你想讓本君為你效力?”

“你不願意?”

張楚摁著高興冰冷額頭的手指再用力幾分,紅塵君聳了聳肩,他說:

“為什麼不呢?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最少現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