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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臨安望氣

洛陽城中。

隱樓三層,帶著面具的隱樓高手臉色蒼白,在房中洗了臉,淨了手,眼前水盆裡清澈的溫水,便成了一盆血水。

沈秋妖人,手段果然高超。

昨夜在黃河渡口接觸不到柱香,洛陽隱樓的六個地榜高手,就只剩下了他一個,若不是丐幫大龍頭張屠狗接應及時,他自己怕也要死在那搖光刀下。

這河洛大俠,叛了正道後,當真有些魔教人狠辣的作風了。

他給自己傷口敷了藥物,正在調養時,便有洛陽隱樓的掌櫃,提著那個染血的包袱,走入房中。

包袱放在桌上,被短刀切開,露出了其中散碎的東西。

血染的書卷,破碎的石碑,還有一個浸滿鮮血的木盒,以及那只染血的斷玉。

“這些都是那車華隨身帶出來的。”

掌櫃將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推散開。

那死裡逃生的高手,則伸出手,拿起那木盒,也不顧上面沾滿血汙,真氣流轉中,便將其捏碎開。

木盒裡,放著一根卷軸般的東西,有精密的暗釦,似是被鎖了起來,不得鑰匙,便無法開啟。

但在那卷軸上,卻有古樸篆文。

“鴻影”

這文字,在這個時代,已少有人識的,那高手卻精準的念出了這兩個字。

“仙門秘傳十三卷,包羅萬象,只是不知道這是第幾卷。”

面具之下,高手雙眼中有一抹精光閃過,他將那古樸卷軸放在桌上,又對掌櫃說:

“訊息,能瞞住嗎?”

掌櫃搖了搖頭,低聲說:

“此番請了張屠狗幫忙,他原是不願意的,那沈秋和丐幫也有幾分緣法,只是迫於正道大義,不得不出手相助。

但那大龍頭也是雞賊的很,在把車華帶回城中時,他也拿走了幾樣東西。”

掌櫃語氣低沉:

“以丐幫的行事風格,再加上他們遍佈天下的人脈,太行遺蹟現世的訊息,怕不出半月,就會傳遍天下。

這車華剛到城中不足一個時辰,河洛幫那邊就有動作了。

李義堅副幫主親自帶著精銳,夜出洛陽,往太行方向去了。

也不知是想吞掉仙家寶物,還是要去找沈秋。”

“呵呵”

那高手語氣陰冷的笑了笑,打斷了掌櫃的話,他從眼前擺放的東西裡,取出一塊碎裂的玉石,放在手中摩挲,似是在仔細辨認。

幾息之後,他說:

“河洛幫和沈秋妖人藕斷絲連,不必對他們心存幻想,這次行動,想必是要去在驚動天下前,護住沈秋一行。

豈能讓他如願?

你將中原之地,能用的高手都調動起來,再從咱們的渠道,放出訊息,組織人手,以捉拿妖人之命,將正道中人聚集。”

高手大人摩挲著下巴,語氣陰鴆的說:

“河洛幫自詡正道,丐幫自洛陽之戰後,也全面倒向正道,有大義在身,他們就算想要維護沈秋,也得好生思量一二。

先把水攪渾,才方便我等暗中行事。”

“是。”

洛陽掌事點了點頭,他看著桌上的東西,問到:

“大人,這些東西,真的是太行仙門的遺存?”

“是。”

帶著面具的高手看著手中碎裂的玉石,他說:

“這東西我曾親眼見過,乃是仙門嫡傳弟子的配飾,仙門滅門後,外人是尋不得的,眼下仙門遺蹟出世。

事發突然想要阻攔掩蓋,已不可能了。”

他停了停,說:

“我要往太行山中去一趟。

若那地方若真還有仙家靈物,這事便非同小可。

還有那沈秋,他手中之物,也是仙山所求,若他真藏身於太行山中,此番便容不得他再逃走了。”

“大人還是謹慎些好。”

掌事搖了搖頭,他說:

“洛陽大戰後,河洛幫在中原勢力大漲,此地江湖散人皆盡歸心,周圍宗門力量又有限,根本不能和河洛幫爭鋒。

大人真要行動,怕要再等些時日。

待這股風吹起,水被攪得足夠渾後,再行行動。

還有那沈秋妖人的實力,昨夜一戰,大人也受了傷,眼下這情況,得向總號求助,遣更多高手前來。

若是有仙君親自往來太行,則大事可定!”

“確實,強龍不壓地頭蛇。”

那高手點了點頭,他攥緊手中碎玉,又問到:

“你說得對,這事得由仙君定奪。但在上報之前,我得問你,你覺得,車華那事,真假可能分辨?”

“大人,那車華被咱們救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洛陽掌事說:

“斷了小指,五臟六腑寒氣充盈,心竅都被冰封小半,身上刀傷不下三十處,這樣的傷勢,必是為取其性命,做不得假。

襄陽隱樓被破後,咱們的人逃出來,蠱惑他行險,車華還算有股膽氣,之前確實刺殺過沈秋妖人的愛妻。

但手段不行,被河洛幫抓在牢獄中,折磨的半死。

我使河洛幫中眼線去探查,得知一些訊息,據說是有人劫獄,車華才趁亂逃出,他欲尾隨再行刺殺瑤琴,卻意外發現了太行山之事。”

掌事看了一眼身邊放的那些東西,他看著隱樓高手,說:

“這事,確有些疑點未知。

但若要我來看,十成七八應是真的,那車華一時半會醒不過來,若咱們真要入太行,尋遺蹟所在,還要留他條命。”

“可惜啊,靈氣不存,搜魂秘法也無法再用。”

高手大人嘆了口氣,指著桌上的東西,對掌櫃說:

“這些東西,以最快的速度,送去臨安,給仙君過目,請他定奪。”

“嗯。”

掌事從房中取出一個精緻木盒,將那些東西放入其中,他在忙時,又想起一事,便對眼前高手說:

“我聽聞,南國有意請仙君就任國師之位,這一國之地,將入我等掌控,實乃大喜之事。”

“凡間權勢,有何意思?”

那高手卻興趣缺缺,他擺了擺手,說:

“得入仙道,才是我們這些人的畢生所求。

南朝之事,已開始推動,我等用心做事,一兩年間,便能親眼看到靈域降下。

到那時,我等也能一窺仙道之妙,超脫生死,方能逍遙自在。老夫我也是剛剛被仙君喚醒,尋得這尋常軀體安身。

既無靈光神妙,根骨也低劣的很。

這次事情若成,我在仙君座下,也有了功績。”

高手看著眼前洛陽掌事,他說:

“太行山中只要真有殘存靈氣,我等將其帶回去,助仙家大事成就,使靈域降生,神魂得修仙法,也免了我奪舍轉生之苦。

老夫雖然算不得修仙有成,但既然在這個時代被仙人喚醒,便是天大的機緣,可一定要把握住。

而老夫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已近花甲之年,人生又餘機率春秋?可我想,你應還沒活夠吧?

越是近死,越是畏懼,此乃人之常情,我輩一心修仙,為的不就是長生不死嗎?

你隨著老夫用心做事,自然也能得仙君恩賞。

從此脫了生死輪迴,方能得永世逍遙。”

那掌事聽到這話,眼中也有一抹激動之色,他對高手大人拱手下拜,語氣激動的說:

“在下必竭盡全力!”

“好。”

高手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也曾做過人,他自然也知道,這垂老之人心中所想,說服這些有慾念的人賣命勞作,簡單的很。

他擺了擺手,語氣平淡的說:

“去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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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國都,臨安城中。

中原失陷,採石磯大戰的風波,似乎並未影響到這南朝的心臟區域,這座城依然如以往一般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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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潮往來,一片熱鬧。

此時雖已是寒冬時節,只是,今年的天象詭異的很。

據說中原那邊下了雪,但臨安江南這邊,卻不見寒意,明明已到十一月了,但氣溫還是如夏日一般,甚至比深秋時節,還要溫暖些許。

得了這奇異天象相助,城中青樓花巷的生意好得很,據說最近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花魁評選。

各地的風流人物,齊聚臨安,西湖之上,到處都是畫舫。

盈盈歌舞,入耳之處,皆是絲竹纏繞,不去看天下大勢,這城中景象,當真有種國泰民安的風韻。

只是,城中乞丐越發多了。

這引得臨安府令大為不滿。

在前幾日,便下了文書,要學北朝,將這些四肢健全的乞丐,都收攏起來,送入軍中效力,也算是給他們找了個營生。

實乃善事。

不過又有人說,這些乞丐,是要被送去練兵的。

說是金陵大戰,南國能贏,都要靠淮南王手中的仙家兵術,現在淮南王雖然死在惡徒手中,但那兵術卻儲存下來。

趙鳴國主已下了詔書,要循淮南王遺志,練出天下強兵,親自征戰沙場,擊破北朝,奪回江山。

總之,這暖風吹的遊人醉的臨安城裡,最近些時日,也是不怎麼太平的。

“明明是天下大亂,但只瞧這座城,卻好似身在繁華盛世。

這些人,不知大禍臨頭,還有心情聽那些妖豔花魁唱歌,嘖嘖,真是亡國之兆。”

臨安最繁華的街道邊,一處五層酒樓最高處,穿著儒衫,做文士打扮的花青端著酒杯,站在視窗。

他還是那笑眯眯的表情,半眯著眼睛,一邊啜飲酒水,一邊在這高處,向下方打量四周,似是在尋找些什麼痕跡。

聽到花青吐槽,坐在身後桌邊的劉卓然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他手邊放著父親留給他的劍,雖是披頭撒發,但有副好皮囊,讓他飲酒之時,也有股子瀟灑的意思。

“你這半個月,拉著我在臨安轉了一圈,你說你要尋些蹤跡,如今,是找到了嗎?”

劉卓然喝了口酒,看向花青。

後者抬起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花青趴在窗戶邊,目光順著這繁華街道,向外看去。

在他這個高度上,小半個臨安城都能看在眼中,最妙的是,從這方向看去,在視界邊緣,正好能看到南國禁宮。

臨安的禁宮,本只是大楚的陪都行宮,自然沒有燕京皇城那麼威武,二十多年前還失了火,將大半行宮燒燬。

如今的宮殿,是在遺址上重建的。

“據說趙家人重修宮殿時,找的是墨家巧匠,那些墨家人當真有本事。”

花青隨手一拋,手中酒杯,就穩穩的落在桌上。

他靠在窗戶邊,對劉卓然說:

“他們在還原被燒燬的禁宮時,已經儘可能的不破壞城中龍氣,可惜,那一把火燒的太狠,壞了地脈龍形。

這二十多年裡,臨安龍氣不斷逸散,到今日只剩下不足十成之一了。

難怪這南朝風雨飄搖,倒也不只是趙家人不修善業的緣故。”

“這是,望氣之術啊?花兄還真是懂得多。”

劉卓然也是在仙門中修行過的,他從花青的語氣中,便得知他這大半月到底在做什麼。

不過他卻不關注這個。

他說:

“我沒學過這個,但我師父...東靈君很擅長望氣,說實話,我不怎麼相信這些。”

“你一心學劍嘛,我知道的。”

花青輕笑了一聲,他回望著臨安禁宮,說:

“其實我也不是很擅長,這望氣之說,也並不是我自學的。不過也算是仙法之妙,三千大道之一,能傳到現在,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臨安城中,龍氣快散盡了,最多三四年,這南朝敗亡就再也阻擋不了。”

他走回桌邊,給自己倒了杯酒,對劉卓然說:

“這趟臨安之行,什麼都沒找到。

著實讓人失望,這大半個月,咱們走遍城中,也算是為我解開了一些疑惑。這城裡有某種陣法,我上次來就發現了。

原以為是蓬萊人的手筆,但現在看來,應該是三百年前,大楚在臨安陪都留下的,用於聚集龍氣的陣法。

據說大楚建國得了仙人相助,這陣法估計也是仙家遺留,和蓬萊確實沒什麼關係。”

“不過咱們現在還不能走,那位大半月前,突然現身臨安的‘國師’,讓我很在意。”

花青喝完了酒,將幾錠銀子丟在桌上,和掛著酒葫蘆的劉卓然離了酒樓,兩人在街上行走,他對帶著斗笠的劉卓然說:

“城中陣法,和蓬萊沒關係,但那個神秘的國師,大半機率,就是蓬萊中人。”

“嗯。”

劉卓然也點了點頭,他說:

“這些時日,禁宮禁軍一直在練兵,我前幾日去看過,他們練的兵術,確實有幾分蓬萊秘法的味道。

南朝國主對那國師尊崇的很,還要在禁宮旁邊,為他修建一座道觀居住。”

“等等,你說趙鳴在皇城邊,修了座道觀?”

花青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著劉卓然,說:

“那國師的道觀,修在何處?”

“禁宮東南,五里之外。”

劉卓然回頭說:

“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

花青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這大半月尋訪,在心中記下的城中地形,於腦海中浮現。

最後在禁宮東南,五里處點上最後一筆。

“生門倒轉,死門變幻。畫龍點睛,地氣逆轉,以‘借屍還魂’之法,轉動遺留古陣,不但激盪龍氣。

還在聚集生靈之氣,這不是在修道觀,這是在修改古陣法!”

花青扣緊十指,沉聲說:

“城中最高處在哪?我需縱觀全域性。”

“那裡!”

劉卓然指向西北方,說:

“涅槃寺,涅槃佛塔,比禁宮大殿只低十寸。”

“走!”

花青毫不遲疑,拉著劉卓然就往涅槃寺去。

但在他們到達涅槃寺時,這千年古剎卻門戶緊閉,南朝虎賁衛封鎖寺廟,不許他人進出。

因有貴客上門。

新任國師,與國主趙鳴,正在此處拜訪圓悟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