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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豪俠回鄉

“哐”

青陽山上,青陽遺蹟中,各個部件整理齊備的天罡甲,被堆放在了寬大的工作臺上。

正在忙碌的艾大差回頭瞥了一眼。

又將目光,放在了沈秋身旁的小鐵身上,他的大小眼瞪大開來,眼中那一抹扭曲的渴求,時隔數年,依然讓小鐵感覺到不舒服。

“銅皮鐵骨,金剛之軀。”

青陽魔君丟下手裡的活,上前幾步,用一種痴迷的語氣,伸出手來,試圖觸控穿著短衣的小鐵的手臂皮膚。

卻被後者躲開,這瘋子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

並不害怕。

但就是不舒服。

“咳、咳”

沈秋咳嗽了一聲。

伸出手,按住了艾大差伸來的手掌。

他說:

“體面一點,魔君,別像個痴漢一樣。”

“你懂個屁!”

艾大差粗魯的罵了一句。

但被沈秋一提醒,也想起自己江湖前輩的身份,便收回手來。

目光繼續在小鐵那寬大健碩的軀體上檢視。

除了看隆起的肌肉外,他還在看那肌肉之下的骨骼。

幾息之後,他說:

“聖火鍛體篇大成了?”

“沒有。”

小鐵啞聲回答說:

“還差些許,但進度越發慢了,這套天罡甲,已有些跟不上我的進展。穿上它,我已感覺不到壓力。

沒有壓力,哪來的進步?

請魔君再為我修整一番。

鋼椎再多一倍。

重量加重兩倍。”

艾大差沒說話,他的目光,落在小鐵手臂上。

那裡有些傷痕。

一些陳舊的疤痕,已經脫落,露出了更白皙一些的皮膚。

“絕世寶材,與千年聖火,兩者組合,讓你這具軀體的潛力,被以十倍的速度發掘出來,短短小半年不見,你的武藝就已到達此等境界。

說實話。

這讓老子感覺有些不安。”

青陽魔君摸著自己亂糟糟的鬍鬚。

他那大小眼中,閃過一抹憂慮。

說:

“自江湖武藝出現時,這鍛體武藝,從來都是水磨工夫,老子從未聽說過,有人修習鍛體武藝的速度,如你一般快。

倒不是說老子在意你的小命。

主要是怕你這身好材料,被如此魯莽的錘鍊給糟蹋了。

過猶不及。

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魔君不必憂慮。”

小鐵語氣平靜的說:

“若我真死在途中,那就是我無能該死? 怪不到魔君頭上? 這軀體,自然也歸魔君所有。”

艾大差抿了抿嘴,他看了一眼沈秋。

這傢伙臉色毫無變化,依然是那笑眯眯的樣子,看的艾大差一陣火大,他罵到:

“你兄弟要去送死? 你這撲街? 都不管管?”

“這天地如鍛爐? 大家都是火中金石? 跑不了我? 也跑不了他。

蓬萊狗賊在外窺測? 一心想著把我等捏死。

強敵,死亡和明日。

魔君能篤定說哪個更先來?”

沈秋擺了擺手? 伸手拍了拍小鐵的肩膀。

說:

“即是如此? 那我兄弟所作? 便是強化己身,我作為大哥,要支援他,在他撐不住的時候,救下他。

陪他走完這段苦旅。

除此之外的事,我不該管。

也管不了。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魔君按著搬山的說法,改進天罡甲吧,還有我的那七個‘僕從’,也請魔君上心。”

“大哥果然懂我。”

聽沈秋所說。

小鐵滿臉贊同的點了點頭。

兩人的目光,落在艾大差身上,讓青陽魔君一陣無奈。

他瞪起大小眼,惡聲惡氣的罵到:

“滾滾滾!都滾出去!別打擾老子幹活。你等自己求死,老子又不是你等親爹,為何還要管?”

被艾大差趕出工作間後。

沈秋和小鐵一前一後,走在這寬大的地下遺蹟裡。

小鐵是第一次到青陽門來,看什麼都覺得稀奇些。

尤其是那些被鎖鏈掛在石壁上的機關人半成品,在這遺蹟中的光的照射下,顯得如此邪惡。

他說:

“早知道大哥在尋好材料,打造宗門機關人,那我之前在韶關大鬧的時候,就該留下幾個好根骨的,也省的大哥在這窮鄉僻壤四處搜尋。”

“不礙事的。”

沈秋笑眯眯的擺了擺手,他說:

“艾大差已應下我。待忘川宗現世後,他就成為我宗門大匠,以後這些機關人,咱們要多少有多少。”

“狗屁!”

艾大差粗暴的聲音,從工作室裡響起:

“別踏馬胡說傳謠!老子根本沒答應你,也看不上你那什麼裝神弄鬼的忘川宗。

除非,你跪下來求老子!”

“呵呵,魔君就是喜歡開玩笑。”

沈秋對小鐵說:

“不必理他,他就是個死嬌傲。

來,搬山,這裡有你的兩件東西。”

他帶著小鐵走到遺蹟庫房中。

在一處陰暗的石室裡,擺著一尊黑色棺木,外圍不住寒氣四溢。

在看到那棺木時,小鐵的表情變化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伸手將棺木推開。

在那棺木裡,躺著一個被厚重冰層包裹的男人,隔著晶瑩的寒冰看去,依稀可見那人一身戰意。

殘破的衣物上盡是血漬和戰鬥的痕跡。

雖有些狼狽。

但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一把頂天立地的長槍一般。

“父親。”

小鐵站在棺木邊,伸出手,去觸控仇不平遺骸上的冰層。

在接觸時,那森寒之氣試圖滲入小鐵血肉之中,他心竅處的聖火被刺激到,散發出滾滾灼熱,將那寒氣驅散。

“等艾大差升級完天罡甲後,咱們就送仇寨主回齊魯去。”

沈秋走到虎背熊腰的小鐵身後,拍了拍他的後背。

“當初立下五年之誓。咱們一路苦戰,總歸是完成了誓言。你心中的痛苦,也該消散一些。其實剛才艾大差說的,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搬山,我知道你心裡苦,但要撐下去,不被壓垮,也不能任由苦楚延伸出的惡意,把自己吞沒,把自己真的變成一頭怪物。”

他加重了聲音,說:

“這一次你來,你體內戰氣太活躍了。那股血殺之氣,就算戰氣不激發,我也感覺的到,你正在被內心的殺意吞沒。

搬山。

不要向自己認輸!

你父親。

還有詩音,還有我,還有那些一起走過來的人,大家都不想看到一個墜入殺道的你。

惡意的鬼,狂笑著要從你心裡逃出來。

它認為你沒有力量束縛它。

但你有!

我知道,你有。

他們把我們叫惡人,壞人,可我們自己知道,我們不是他們口中描述的妖魔。

我知道你想快點到達終點。

大家都想。

我也想。

但為了勝利,就把自己獻祭掉,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在戰鬥結束之後,我們還得繼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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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永遠不是目的。

戰鬥只是達成我等欲求之事的手段。

別迷失了。

以你現在的武力,若是失控,會相當麻煩的。”

小鐵沉默著站在原地。

幾息之後,他伸出手,將父親的棺木合攏,在這昏暗之地,點了點頭。

沈秋也露出一抹笑容,他說:

“除了仇寨主能返鄉之外,還有件禮物,算是我和艾大差一起做來,送給你的。

哦,對了。

我已經給它起了個名字。

你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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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月後,瀟湘邊境,永州城外驛道邊,騎在馬上的張嵐左右四顧。

在他馬匹的頭顱上,小白貓兒趴在那裡。

昏昏欲睡。

它不知道自家鏟屎官在等誰。

它也不關心,吃飽了肚子後的慵懶,讓這貓兒感覺到異常舒適。

但很快,它的睡意,就被遠處傳出來的古怪聲音驅散開。

貓兒叫了一聲,敏捷的跳到張嵐肩膀,和鏟屎官一起回頭,看向驛路盡頭。

不多時,在很有節奏的,咔咔作響的聲音中,一個有丈許高的黑色“怪物”,出現在一人一貓眼中。

那應是一匹馬載著一個人。

但不管是馬。

還是人。

都有些高大沉重的過分了。

那匹有三米多高的戰馬全身披著黑色重甲,就像是重騎兵的騎具,在馬頭頂部,還裝著兩根如牛角一樣的撞角。

它行走姿態僵硬得很,一看就不是活物。

偏偏體態沉重。

每一步踏來,都有巨物震動的感官。

仔細去聽。

還能聽到齒輪的碰撞,槓桿的活動,還有絞盤激發時響起一格一格的響動。

最奇特的是。

它還會發出低沉的嘶鳴,如微弱雷聲。

在張嵐好奇而詫異的注視中,那戰馬的鼻孔裡噴出兩縷高溫的白色氣柱,復爾再次抬腳,以每一步精準踏出同樣距離的步伐,朝著他這邊走來。

相比這怪獸一樣的機關戰馬,騎在馬上的黑甲劍士,就有些平凡普通。

穿著寬大的黑衣斗篷,將全身盔甲都罩在其中。

頂著全覆式的戰盔,臉上扣著猩紅色的般若鬼面,背後配著沉重巨劍。

一頭神駿的鳳頭鷹,就站在那人肩膀上。

似是飛累了,正在休息。

以這人的體重,再加上這一身盔甲重劍,活物戰馬,確實是沒辦法承載的。

在那機關戰馬之後,牽引著一輛黑色馬車。

很樸素。

但很寬大結實。

帶著斗笠,穿著白衣黑衫的沈秋,靠在車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前方的兄弟說著話。

“都讓他別做馬了。”

沈秋吐槽道:

“既然做了機關獸,為什麼還要拘泥於四條腿?做個六條腿的機關蠍多好?平衡性,殺傷性,外觀顏值,都要比這機關戰馬強出太多了。

還有那個蒸汽爐。

精巧是精巧。

但蒸汽升騰,要以你體內聖火加持,沒了足夠熱量,這馬也就廢了,還不如一開始,就做成發條絞盤蓄力。”

“大哥莫要吹毛求疵。”

小鐵撫摸著胯下機關馬。

鬼面之下的雙眼裡,盡是一抹喜愛之色,語氣沙啞的說:

“黑王已經夠好了。”

“哈,我給它起這個名字,你也很喜歡,對吧?”

沈秋眯起眼睛,哈哈一笑。

“改日大哥教你一套自兩儀神拳和貪狼刀術衍化來的剛猛拳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北鬥神拳’,再配上爆衣神功,我家兄弟便有足夠的威風煞氣。

每次殺人時,都要告訴他。

‘你已經死了’!”

“大哥又在說怪話了。”

小鐵回了句,他看向眼前,張嵐正縱馬而來,幾息之後,就來到了兩人身邊。

這瀟灑公子抱著有些畏懼,縮頭縮腦的貓兒,一邊打量著小鐵胯下的機關戰馬,一邊說:

“這是個什麼鬼東西?看起來好生威猛,好有意思啊。”

他伸手摸了摸那黑王戰馬冰冷的盔甲,扭頭看向沈秋,和半大孩子一樣說:

“我能要一個嗎?”

“你自己去找艾大差說。”

沈秋擺了擺手,說到:

“他已是咱忘川宗的首席大匠。也許等他閒下來,一時手癢,便能做出更多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過,一別三四個月了,張嵐,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唰”

惜花公子輕笑一聲,得意的擺動手指,攤開的黑扇自手腕轉動一圈,又被他扣在手心。

左右搖擺兩次。

淡薄的黑氣纏繞在黑扇上,籠罩於張嵐周身,猶若雲霞。

在那扇面上,已畫作完成,只剩最後幾筆點睛的夜盡天明圖,如蛇蠍女子身穿妖媚黑裙,陰森異常。

給張嵐這浪蕩公子,也多了一分邪氣凜然。

“幸不辱命。”

張嵐秀完了手段,黑扇合攏於手中,雙手拱起,對沈秋說:

“小問荊代她爺爺,傳授青囊毒術,萬毒魔典也已堂堂入室,接下來就剩水磨工夫,把這寶扇毒物配比一一嫻熟。”

他的眼神挑了挑,輕聲說:

“本少爺,已非昨日之我,必不會給你等丟人。”

“好!不愧是我兄弟。”

沈秋話語盡是驕傲,他坐直身體。

對張嵐說:

“接下來,你是隨我和搬山往齊魯去,安葬仇寨主遺體?還是先回陶朱山?”

“我送你們出瀟湘吧。”

張嵐也沒有猶豫,他跳上馬車,將自己那匹馬的韁繩,拴在車邊,讓它隨著車一起動作,對沈秋說:

“你是不知,你在瀟湘做了那事後,引得這裡群情激奮,有名頭,沒名頭的,都勢要斬殺妖邪。

沒本少爺相助,你兩怕是頂不住的。”

說到這裡,他笑了句。

這顯然是玩笑話了。

在這瀟湘之地,只要純陽子不出手,其他人想要留下沈秋,基本上不可能。

“過洞庭湖後,本少爺便走水路回江南去,聽說沈蘭在蘇州重建了煙雨樓,本少爺要帶玄魚去蘇州逛逛,順便看看,沈蘭那邊需不需要幫忙。”

張嵐說著話,往這寬大馬車裡瞅了一眼。

車中放著一具棺木,還有森森寒氣逸散。

其中定然裝著仇不平的遺骸。

時隔數年後。

這位齊魯豪俠,終於能在兒子的護送下返鄉安葬,葉落歸根。

“你先別急回江南。”

機關戰馬黑王拖著馬車,在不斷噴出蒸汽氣柱的響動中,向前行進,沈秋則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張嵐。

“替我去一趟川蜀,把這信親手轉交給五九鉅子,墨城那邊有鳳頭鷹巢,就這麼把驚鴻派過去我不放心。

它再兇狠,也只是年輕的鷹兒。

再說,事關重大,總要表現出點誠意。”

“好。”

張嵐接過信,他語氣調侃的說:

“還有什麼吩咐讓小人去做嗎?宗主大爺。”

“有。”

沈秋瞥了他一眼,說:

“回蘇州後,讓沈蘭動用些人手,找到遊歷天下得墨黑,這事重在隱秘,慢一點都行,別驚動他人。

事關緊要,你親自負責。

我和搬山可能要在齊魯待一段時間,事完後,咱們在陶朱山匯合。”

“你們要在那裡做什麼?”

張嵐問到:

“那地方現在挺亂的,南北兩朝在那對峙呢。”

“大戰將至,該做的準備得早點做。”

沈秋看著前方山道,說:

“炮灰是炮灰,朋友是朋友,要分清楚些。我要去和‘朋友們’交流交流,要人一起隨我們上戰場,總得發點武器甲冑吧?

破邪的刀槍,魂魄的鎧甲,沈某都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

這次過去,就要將他們武裝到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