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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少年人

劍玉夢境,常熟林中,沈秋正和採花賊周七纏鬥。

他手中沒有兵刃,就靠著雙手指劍,以搏命換傷的打法,將周七不斷逼退。

就如當日與之作戰的套路,先用風雷指力廢去周七左腿,讓他無法提縱躲閃,然後合身壓上,與其近戰。

十招後,沈秋染血的手指如電光火石,激射而出。

“砰”

併攏的劍指沒入周七額頭,真氣爆發間,顱骨破裂。

那幻影顫抖了一下,便化作光點聚散於沈秋眼前。

這一次,沈秋沒有猶豫。

他伸手探入那光點中,周七習武的記憶如流水淌入沈秋腦海。

這採花賊其他工夫平平無奇,沈秋根本看不上,他最重視的,乃是周七那一手提縱輕功。

“你家老哥對你還真是好。”

沈秋揉著額頭,盤坐在夢境中,他自言自語的說:

“雖沒傳你五行門秘傳的武藝,但除了這個之外,該教的都教了。”

他一邊檢視記憶中那些提縱術執行時,真氣在腿部流轉的軌跡,一邊抬起頭,看著眼前夢境中多出的十幾道幻影,那些被他殺死的五行門殺手們。

還有人榜六十九位的刺心刀周晟,以及那持劍而立,頗有風度的易家鏢頭易柯。

“擊破刺心刀,便能得到五行門那詭異的提縱功法,按照周七的記憶,應該叫‘魅影步法’,還有那能分出幻影的詭秘手法。”

沈秋摩挲著下巴,在內心盤算著。

“據說這易柯也是人榜中人,雖然是七十二位的吊車尾,但也能得到一套劍術,這還是我得到的第一門劍術呢。”

他看著自己染血的手指,又回憶起在寒山別館密道中的鏖戰,就如作戰結束後總結經驗教訓一般。

他想到:

“這大半年的時間,沒日沒夜苦修對戰,風雷指法已經快要完全吃透了。

歸燕刀雖然兇狠凌厲,但到底是下等武學,技藝不足,失了精巧,已經有些跟不上節奏了。

要是在遇到周晟這樣的使刀高手,怕是會翻車。”

他抬起頭,又看向眼前那圓滾滾的身影。

河洛幫大龍頭,雷烈雷爺。

在取用搖光刀後,沈秋手持寶刃,挑戰過雷爺,但即便是搖光在手,他依然不是這個幻影的對手。

靠著寶兵劈碎了雷爺手中刀,但那雷烈只靠一雙肉掌,也能在三十招內掌斃沈秋。

這說明,他和雷爺的武藝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那差距大到,連搖光這樣的無上十二器都彌補不了。

雷爺顯然不是人榜實力。

按照沈秋對江湖武藝的粗淺瞭解,他能斷定,雷爺的實力,應該在江湖地榜之上。

除了那些隱於江湖,不願登榜的閒散高手外,河洛幫大龍頭,應是這江湖明面上最強的三十六人之一。

還真是藏得深。

“決定了!”

沈秋在夢中一拍大腿,他看著刺心刀周晟,他說:

“待我練練輕功,下一個便‘臨幸’你。

周兄,你那提縱輕功,還有那套幻影刀法,沈某要定了!”

沈秋正要起身,按照周七的記憶,練一練提縱術,便聽到耳邊隱有青青丫頭的聲音,他知道,自己要醒了。

“算了,下次再說。”

沈秋頗為遺憾的看了一眼眼前幻影,這些新的對練對手,是他這一次鏖戰最大的收穫。

就像是一批新的韭菜,在風中搖曳不休,正等著沈秋去收割呢。

“多好的韭菜啊。”

沈秋說著這句話,便睜開了眼睛。

入眼處是紅色的輕曼羅紗,還有精緻雕工的床榻,這應該是在落月琴臺,看上像是青青的房間。

他躺在枕頭上,在恢復神智的瞬間,全身的痛疼便一股腦的湧上來,讓沈秋一下子疼的呲牙咧嘴,已有恢復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呀,師兄,你終於醒了!你難受嗎?我這就喊蘇管事過來。”

青青正坐在床邊,拿著毛巾為沈秋擦拭臉頰,看到沈秋睜大眼睛,一臉痛苦,她便立刻起身,要喚醫者進來。

卻被沈秋攔住。

“等等。”

沈秋語氣乾澀,喉嚨乾渴,在青青的攙扶下,他坐起身,靠在這女式床榻的床頭,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壺。

青青便轉身為師兄倒水喝。

身上的痛疼還在延續,但適應了也就那樣。

自得到劍玉以來,沈秋在夢境中慘死已經不下數百次,尤其是在挑戰強敵時,那死法一個賽一個慘。

若死亡的感知都能承受,那身上這點小傷小痛,毛毛雨啦,忍一下就好了。

“來,師兄喝水。”

青青端著一杯茶,很殷勤的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用毛巾墊著茶杯,放在沈秋嘴邊,喂他喝水。

這畫面還真有些溫馨呢...

“噗”

沈秋一口水噴了出來,感覺自己的嘴唇都要被燙熟了。

那股溫馨立刻就遠去了。

“笨!”

沈秋艱難的抬起手,蜷起手指,打在青青額頭,他臉上青筋暴起,說:

“換點涼下來的茶水呀,你是燙死你師兄嗎?”

“哎呀,莫要打了,你不是總說要多喝熱水嘛!”

青青的溫婉偽裝也被打破,她抱著腦袋後退了一步,將茶杯丟在桌上,雙手叉腰,兇巴巴的對怒視她的沈秋說:

“你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那位黑叔說,如果不是我們把你送回來的早,你就要流血太多死掉了!”

青青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她交錯著手指,咕噥著說:

“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還不都是為了救你?”

沈秋咳嗽了一聲,夢中一切安好,但回到現實,這疲憊的身體還真是虛弱,他的呼吸都有些不暢,閉目調息了片刻,又睜開眼睛。

這一次,他眼中多了絲溫柔。

“過來。”

沈秋對青青招了招手,後者靠近師兄,坐在床邊,任由沈秋的手放在她腦袋上。

“這一次是師兄不好。”

他對青青說:

“師兄這幾個月太忙於自己的事,忽略了你,又粗心大意,把你弄丟了。師父死前,讓我保護好你,師兄沒能做到,這是師兄的錯。”

“以後不會了,青青。”

他努力對青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說:

“等我好些,我便向瑤琴辭掉這份差使。

我們和以前一樣,守著那家半死不活的鏢局過日子吧。反正李家藥鋪每月都送銀子過來,維持生計總是沒問題的。”

“師兄。”

青青拉長了聲音,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她說:

“是我不好,我亂跑,結果被賊人綁了,如果我武功高一點,就不會這樣了。”

“我家青青最乖了。”

沈秋呵呵笑著,在青青腦袋上拍了拍,他想到那些五行門人頗為出色的暗器功夫,他對青青說:

“你要學武嗎?”

“我學不了啊。”

青青無奈的攤手說:

“我體弱,氣力不足,學不來師父的斧法和你的刀法。”

“沒事,只學提縱輕功,和暗器功夫就好了。”

沈秋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對青青說:

“告訴你個秘密,丫頭,師兄其實有一項神奇的本領,這江湖上的任何武藝,只要師兄看過一遍,便能記住。

等我好些,便教你。”

“師兄又吹牛!不害臊!”

青青壓根就不信沈秋的鬼話,她對沈秋做了個鬼臉,覺得沈秋肯定是在逗她玩。

“唰”

風雷聲起,青青只感覺勁風拂面,眼前有手指幻影,下一瞬,她便看到,自己頭頂的髮簪,正在師兄握在指間把玩。

青青丫頭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的嘴巴張開,一臉驚訝,好幾息後,她才後知後覺的尖叫到:

“這是...這是查寶的風雷指!我小時候見查寶耍過。”

“現在相信了嗎?”

沈秋還虛弱,又提氣運動,讓他臉色更白了幾分。

他一邊咳嗽著將髮簪還給青青,一邊揮了揮手,對青青說:

“這事不要亂說,你知我知就行,對了,搖光刀呢?”

“搖光?”

青青還在震驚之中,反應慢了一拍,她看著沈秋,一臉茫然,沈秋便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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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救你時用的刀,是我從瑤琴那裡借來的,還要還回去呢。你不會把它丟下了吧?”

“哦,那把漂亮的刀啊,就在那!”

青青站起身,走向屋子角落,沈秋看到青青伸手要去提那布袋裝的搖光刀,便立刻聯想到易柯的下場,他阻止到:

“別碰它!”

“啊?”

青青雙手拖著沉重的刀,一臉疑惑的回頭看著沈秋,後者臉上也是頗為驚訝。

這搖光刀桀驁不馴,凶氣沖天,若沒有通天劍玉,沈秋也壓不住它,那易柯只是碰觸幾息,便被破開血肉防禦。

只是這等兇器,在青青手中卻溫順如貓。

難道,是血脈的緣故?

這刀乃是楚國至寶,而青青是楚國王室最後血裔,這兇刀也因此不傷她嗎?

“搖光刀主。”

沈秋看著青青費勁的將刀拖過來,他腦海裡冒出一個詞,但很快又被否決掉。

青青丫頭體弱,不善武藝,氣力弱小,連舉起搖光都做不到,怎麼會是搖光刀主呢?應該確實是血脈的緣故。

“把它放在我手邊。”

沈秋對青青說了一句,他說:

“你且去玩,師兄乏了,要睡上一覺。”

“行,你好好休息。”

青青對沈秋揮了揮手,她說:

“我去找小鐵玩,他也還在治傷呢。”

“小鐵是誰?”

帶著這個疑問,沈秋再次進入夢境。

眼前光景一轉,手持搖光刀的沈秋在夢中睜開眼睛,他感受著夢中完全健康的軀體,然後雙手握住寶刀,對眼前幻影中的刺心刀周晟說:

“周兄,良宵苦短,我兩人,這就親近親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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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了毒。”

在沈秋夢中鏖戰的同時,落月琴臺的另一處廂房裡。

墨家俠客墨黑,正將手指從小鐵手腕上移開。

這位帶著面具,又精通醫術的俠客,對眼前這塊頭極大,又顯得沉默憨厚的年輕人說:

“並非致命毒素,只是使你體弱,束你氣力,阻你真氣。這毒我也曾見過,只要不再攝入,便無大礙,半月之後,毒素自消。”

在這廂房中,墨黑打量著眼前少年,他說:

“我觀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強健的體魄氣力,體內雖然真氣枯竭,但也能大略判斷,你修有特異功法,還有不俗武藝。

我便要問你,折鐵少年,你究竟自何處來?又為何被五行門人困在那別館中?”

墨黑這直來直去的問題,讓眼前少年低下頭。

前文已說,他雖只有14歲,只比青青大一歲,但卻生的筋骨強健,個頭頗大,已近八尺,肩膀又極寬,看上去就像是個行走江湖的筋肉大漢。

偏偏那張臉卻又稚氣未脫。

這小夥眼睛挺大,臉部輪廓卻頗為方正,再搭配那憨厚淳樸的氣質,不由讓人心生好感。但面對墨黑的問題,他卻並未立刻回答。

墨黑是墨家中人,他見少年折鐵不願意說,便也不再追問。

這片江湖裡,人人都有秘密。

他收起自己的小藥箱,對眼前少年說:

“你不願說,我也不強求,但我須告誡你,青青丫頭與瑤琴姑娘情同姐妹,我墨門與蘇府也頗有交情。

若你心懷不軌,我定不能容你!”

“不!不是!”

折鐵抬起頭,一臉慌忙,他不善言辭,但還是誠懇的對墨黑說:

“我沒有惡意,真沒有,大叔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說我的來歷,只是師父交待過,關於師門的事情,不能隨便說起。我只能告訴你,我七個月前離了師門,想要來中原尋我生父。

但在遼東行走時,被那通巫教惡賊盯上。”

折鐵少年抓了抓板寸頭發,頗為不解的對墨黑說:

“他們說我天生神力,乃是什麼上好的‘制器材料’,便要抓我,說是要送去給什麼魔君當禮物...

我與他們相鬥,但他們人多勢眾,我不是對手。我一直被關在沈陽城中,大概是一個月前被送到蘇州的。”

他老老實實的對墨黑說:

“我也不知道他們要送我去哪,偶遇到了青青姑娘,我沒有想做壞事的念頭,我只是想等我康復了,便離開蘇州,去中原尋我父親。”

“你方才說,制器材料?”

墨黑面具下的雙眼眯起,他伸出手,在折鐵少年手臂,肩膀,以及腰腹上幾個地方揉捏了幾下,便沉默不語。

幾息之後,墨黑面具下的雙眼閃過凝重。

他說:

“確實是塊制器的絕好料子。我且問你,那些通巫教門人,嘴裡所說的魔君,是不是...青陽魔君?”

“是!”

折鐵少年猛地點頭,他說:

“就是這個名字。”

“那你便不能離開蘇州了。”

墨黑站起身,他語氣冷冽的說:

“不但不能離開,還得好生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我要回墨城一趟,請我師尊過來蘇州,才有可能護住你...

你這少年,怕是惹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