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距離寫字樓的位置有點遠，索性葉銘和漆與墨兩人就一人騎了一輛共享單車過去。
路上，葉銘替漆與墨簡單介紹了一下接下來要幹的活。
“說簡單點，就是我們用公司設計的機械臂虛構了一個簡易的流水線車間，倉庫這邊算是給客戶展示的樣本。”
漆與墨騎腳踏車的技術很熘，她能一隻手握龍頭，一隻手調整口罩，還能順帶看著葉銘：“是你設計的吧？”
“嘿嘿……你要這麼理解也差不多。”
“……那你在公司裡面的股份多少？”
“額……我本來有乾股，給的技術股份，後面又投了一百萬。”葉銘說著就有些悻悻起來——一週前，學校正式召開了一場表彰大會，把一塊一百萬的科研獎金的支票做成了大牌子，讓他舉了好久。
結果呢，他這一百萬，是真連看都沒看到一眼……
好在老唐給他看了小本本，現在而言，他的股份接近25%，和老陳差不多。
“差不多25%吧。”
“嘖嘖，老闆，今後還請多多關照喲。”
“好說，好說。”
兩個人聊著天，很快便到了倉庫位置。
……
“葉銘，小墨也來了。”
陳教授手下的博士生劉洪是負責這邊裝配的，見二人進門，連忙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來打著招呼。
倉庫挺大，足足有兩百多平，除了機械臂平臺之外，進門後的右手邊位置還有幾個裝修工人在忙著給一個玻璃辦公室收尾工作。
劉洪此時就帶著幾個人坐在辦公室外，對程式碼進行著除錯。
“師兄，怎麼說？”
葉銘看了一眼劉洪的筆記本，隨即便走向機械臂的位置。
這裡一共四臺機械臂，從四軸到六軸都有，透過程序控制，它們能夠完美地模擬幾乎所有需要機械臂的行業需求。
這些機械臂自然都是在葉銘那臺機械臂的基礎上進行設計的，算上中途改進，這已經是第二代產品。
當然，它們並不是集智科技有個廠生產，而是完成設計後出圖找代工，最後再裝配完成。
“是單項任務除錯沒過還是流程沒過？”
“不是，是抗幹擾能力差，整個系統的穩定性沒我們預料中的強。”劉洪雙手插著腰，看著停下來的機械臂眉頭深深皺起：“這應該是我們的強項，不至於過不了嚴格測試。”
說著劉洪又笑了笑：“雖然說湖弄一般客戶是沒問題了，但今天長工來的人裡據說有個很懂機器人系統的，而且特別挑剔，湖弄不了。再說了……湖弄人，也不是咱們老闆的性格啊。”
葉銘就笑著點起頭：“確實，走，我們先跑一遍看看。”
隨著系統開啟，四個機械臂立刻進入工作狀態，中間的流水線也隨之動了起來。
一位研究生把一塊電視機的料板放到流水線上，啟動後，第一臺機械臂便馬上自動對準然後操作起來。
幾秒種後，隨著流水線走完，四個機械臂的任務也隨之完成。
而且還是圓滿完成。
“這算是標準工序演示，現在普通的智慧車間，以前的流水線車間其實也是這麼幹的，機械臂和工人相互配合，高度緊張，高度配合的那種。”
葉銘點了點頭：“人工流水線和機械臂配合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工人給機械臂消除意外，機械臂給工人留出餘量。”
劉洪看著他：“所以實現無人工廠後，所有的意外都要由整個生產系統來承擔和解決，譬如這邊板子過去，如果因為不可抗拒的意外少打了一顆螺絲或者少焊了一顆元器件的話，流程還是要走完，而且如果上流水線的板子本身就不規範的話，也很容易出現問題。譬如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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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劉洪的演示，葉銘心說雞蛋裡挑骨頭的人怕不是別人，而是你吧……
哪有上來就給流水線的主機板直接來一拳的操作啊，又不是遇到地震。
不過他和劉洪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深知劉洪幹事確實很專注細緻，不然也不會讓他來負責搞這一套了。
思來想去後，葉銘開啟原始碼，按照劉洪提的要求，打算多加幾個if。
不然他還能怎麼辦？
這套流水線控制軟件是他寫的沒錯——其實是尹塔寫的。
但後面穩定性這一塊，卻是劉洪他們負責的。
現在馬上就要拉出去遛一遛了，劉洪他們的速度搞不定，那就只有拉他這個快槍手來。
於是整個上午，葉銘就和漆與墨在旁一邊討論一邊寫程式碼，劉洪他們就在那邊絞盡腦汁地模擬各種稀奇古怪的場景。
時間飛快，轉眼便到了下午三點。
……
“趕緊的，你們把倉庫那邊收拾一下，客戶馬上過來了。”
就在葉銘他們搞了一上午，甚至連中午盒飯都在電腦面前吃的忙碌後，劉洪這邊也終於把所有能收羅到的流水線故障和測試標準全部提了一遍。
葉銘這邊自然也全部都解決了一遍。
聽到楊超雄打來的電話，剛剛鬆懈下來，想要眯一會的葉銘頓時精神一振！
他也是老闆吶！
於是他連忙叫上漆與墨和劉洪等人，把之前丟在倉庫門口的裝修垃圾之類連忙搬走，實在不好處理的就拿個紙板遮醜。
三點過一刻，隨著一輛寶馬五系和一輛雷克薩斯緩緩駛近倉庫，也意味著，這老唐跑了大半年的業務，終於到了見真章的時候。
老唐帶著楊超雄和曲慧領著三個人分別從兩輛車上下來，當到站在人群後面的葉銘旁邊時，老唐不留痕跡地用眼神詢問了一下。
葉銘自然含笑點頭。
老唐一邊走，一邊替身後的客戶介紹道：“幾位老總，這邊的機械臂就是我們迭代三次過後的產品，從四軸到六軸都有。”
“礙於空間，我們只能展示一個簡易的流水線作業流程，但透過對不同環境的設定，也能夠滿足所有的測試需求。”
聽著老唐的介紹，葉銘也偷偷打量著一個瘦高瘦高的，帶著眼鏡的三十幾歲的男子。
楊超雄已經偷偷告訴了他，這位就是那個很衝的工程師，而且據說是長工即將成立的智慧製造負責人。
而這次長工擴廠沒找自家的技術，主要還是因為要趕上驗收和政策的視窗紅利。
瞭解到了這些，葉銘就能理解為什麼此人會雞蛋裡挑骨頭了。
換成是他，也會雞蛋裡挑骨頭的。
“唐教授，要不我們看一看？”
雖然來了個車間主任，但看得出來，男子才是此行的內行加主力，他聽老唐的介紹後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看了才知道。”
唐教授含笑點頭：“嗯，劉洪，給張工演示一下。”
“好的。”劉洪點頭，吸了口氣後，直接啟動演示流程。
看著物料板在傳送帶上慢慢移動，第一臺點焊機器人迅速在設定的焊點位置進行了焊接操作。
這位張工目不轉睛地看著料板，當焊接結束後，他直接從流水線上就拿起了料板。
所有人瞠目結舌！
臥槽，還有這種操作的？
劉洪和葉銘卻絲毫不慌。
甚至兩個人還對視了一眼。
因為流水線馬上就停了下來，同時系統也給出了提示。
葉銘留意到，那位張工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開始仔細端詳起了焊接位置。
另外兩人也了湊了過去。
“唐教授，這些機器人是你們設計的嗎？”張工看完幾近完美的焊點後又把料板重新放了上去。
很少有人注意到，料板換了方向。
“是的。”唐教授含笑點頭，但心中也不免有點惱怒這傢伙有點過分了：“精度和可操作性對標國際產品。”
“那還得透過年限考驗才行，光是老化測驗是不行的。”張工卻搖了搖頭：“我不是說國產產品就不行，而是這種一安裝上就24小時甚至全年無休的車間，唯一能檢驗穩定性的就是時間。”
唐教授便笑了一笑，也不附和。
他怎麼附和？附和就是新廠沒人權唄。
“嗯？怎麼又停下了？”
聊天中，只見流水線再次停了下來，顯示位置不吻合。
唐教授微微一怔，他下意識就望向葉銘。
“哦，忘記了剛才料板掉了方向。”張工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們用的是兩次視覺定位呢，看來並不是哈。”
唐教授眉頭微皺，隨即看了一眼這位唐工身旁的車間主任，片刻後微微一笑：“張工，現實車間中，也沒有說板子走著走著就突然消失，然後又回到流水線還掉個位這一說吧？”
“嗯，現實中的確是沒有，不過如果遇到斷電，或者傳動故障，或者系統中某個環節出問題的時候，整個流水線系統就處於一種崩塌的狀態。”
唐教授涵養很好：“那應該算是生產事故，該由技術人員進行人工幹預了吧？”
“智慧車間，就應該是由AI自動處理。”唐工笑了笑，指著劉洪的筆記本：“看你們的MES軟體，好像還是偏向傳統的邏輯判斷啊……”
“我說句話大家不要生氣，現在國家對智慧車間的標準越來越嚴格，上AI是大勢所趨不說，有AI，也更能透過驗收。”唐工說著頓了頓：“你們說是不是？”
和他一起來的兩位含笑點頭附和。
但集智科技這邊……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就連唐教授，表情都有些不悅了。
一個破流水線，還加AI？
你是要搞賈維斯，造Mark 2嗎？（鋼鐵俠）
這是搞AI搞傻了吧！
然後，張工便聽到了一聲很平靜的“是”。
他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頂多20來歲的本科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朝著他微微點頭。
哦？
“張工說得很對，AI，特別是能夠應對多種突發事故，甚至可以說應對所有事故的AI，確實是今後智慧工廠、無人工廠、海底工廠，沙漠工廠，乃至太空工廠的發展方向。”
葉銘嘴角含笑，完全肯定了這位張工的說法。
張工饒有興趣地看了葉銘一眼：“那你們這算什麼？”
“好技術也要有好的客戶才能展示嘛，我們之前沒想到會遇到張工這樣懷著深刻遠見的客戶。”
葉銘這句話裡就帶著一點小小的刺了。
但張工聽了卻微微一笑：“然後呢？”
“然後……我們這邊有一套談不上很成熟，但卻能滿足張工要求的AI控制系統。如果張工有興趣，我們可以演示一下。”
“哦？哈哈。還有備選方桉啊？那得看一看。”張工打了個哈哈，眼中卻流露出完全的不信。
有AI不上AI，也不介紹AI，這完全不是一個科技公司的做派。
“嗯，稍等片刻。”葉銘說著便走向後面的玻璃辦公室。
漆與墨下意識要跟著他過去，卻被葉銘一把拉住：“小七你就在這邊配合一下，那邊我一個人搞就行。老師，您也幫忙在這裡替我看一下。”
“哦，好的。”
唐教授也迅速收起錯愕，隨後含笑點頭。
一邊走，葉銘一邊掏出手機，走向十餘米開外的玻璃辦公室。
……
回到辦公室後，葉銘將傳感器塞進耳朵。
“尹塔。”
“在。”
“你不是一直想要當廠長嗎？機會來了。”
“收到，廠長尹塔已上線。”
“很簡單，完成既定流水線生產任務。”
“那太沒有挑戰了吧？多大的流水線？”
“馬上你就知道了。”
與尹塔的交流中，葉銘也用電話撥通漆與墨的手機，讓她喊劉洪那邊的控制系統下線，由他這邊負責。
電話中傳來漆與墨的聲音：“下線了，你那邊要幫忙不？”
葉銘笑著拒絕：“不用，你們過來影響我的AI發揮。”
說完這句後，他便聽到電話中傳來一陣笑聲。
很顯然，漆與墨開的是擴音。
隨著連上控制機，葉銘輕輕呼了口氣，在腦海中輕聲道：“上線吧。”
“已上線。”
“活動匹配一下。”
四個機械臂同時完成幾個測試動作：“匹配完畢。”
“來，表演個極限動作。”
“你說的。”
隨著尹塔聲音落下，葉銘透過玻璃，看到那根六軸的機械臂毫無預兆地伸向停在傳送帶上的料板。
然後它前端的夾爪張開，閃電般地夾住料板的一角。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料板被機械臂夾了起來，隨後拋起。
下一秒，另外一個六軸機械臂在空中瞬間張開夾爪。
穩穩接住！
“臥槽！”
電話中，漆與墨的聲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