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賬號暫時被凍結的提示，李磊先是怔了一下，隨即陷入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在這一刻，他甚至都忘記了憤怒。
他就這樣看著提示，甚至還有點想笑。
但緊接著，一種心底發涼的感覺便升了起來，緊接著，這股感覺瞬間瀰漫全身，然後侵入大腦。
他開始握拳，不斷地喘著氣，渾身顫慄不斷。
……
意大利人慢慢走到李磊身旁，又順便將一粒方糖放到他的咖啡中。
李磊抬頭看著塞繆爾，後者覺察到了他狀態的不對，於是便拉了一根椅子坐到了他的旁邊。
“李，你要麼就不應該離開，要麼就不應該回來。”
“為什麼？”李磊話音出口，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嗓子已經變啞了。
“因為你人不在的話，就無法知道會發生什麼，也根本無力制止什麼。”意大利人看著這位可憐的同事，眼中升起一絲憐憫。
“有人接受了你的工作。”
他雖然和李磊的工作領域不一樣，但這麼久相處下來，也知道李磊是個實際幹事的、而且對天文學十分熱愛的人。
前幾天的那通電話，讓他見到了李磊在機遇來臨時的激情和努力，也知道了對方幾乎兩天兩夜都沒有閤眼，就是一直在收集和整理資料，生怕出現紕漏。
畢竟，這極有可能是太陽系內的行星級未知發現，是會上歷史的那種。
但……
“那我現在能做什麼？”李磊看著塞繆爾，此時的他陷入一種被冷落和排擠的巨大深淵中，眼前這個老外，就是他能夠抓到的唯一稻草。
塞繆爾盯著他：“葉銘教授是你的合作人，他怎麼說的？”
聽到說葉銘，李磊眼睛中瞬間升起一抹亮色，但又立刻消散了下去。
“葉教授讓我回來工作……可是現在我怎麼工作？”李磊盯著筆記本上的提示，再次開始重重呼氣。
知道此時，他的怒意才真正地爆發了出來。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不管怎麼說，他沒被開除之前，還是這裡的博後副研究員，怎麼能直接凍結他的資料庫訪問許可權？
“知道是誰接手的嗎？”
“某個天文臺的，以及這邊的……”
塞繆爾便輕聲說出了兩個名字。
李磊聽到名字後，雙手再次握拳。
這麼大名鼎鼎……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
欺人太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和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群人出現在了門口。
當看到李磊時，所有人都稍稍怔了一下。
幾位領導模樣的老爺子不留痕跡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隨後，一群不相干的研究生便退出了辦公室。
塞繆爾也很識趣，見狀很快離開。
……
看著面前的三人，李磊面無表情。
“李磊，對你未經申報就擅自啟動了一天的反射鏡的事，所裡的初步決定已經決定下來了。”
說話的是陳副所長，年約五旬，一副嚴肅的表情。
李磊便瞥了他一眼。
“雖然對另外課題組的進度和資料造成了影響和損失，但因為那是與葉教授的合作，你也是替人背鍋……”陳副所長目光炯炯有神：“這麼大個研究所，要是誰都像你這樣，那這天眼豈不是成了個人的玩具了？”
“所以，要走個形式，你要理解。”
李磊沉默不語。
“放心吧，不會影響你現在的課題，也不影響後續的課題申請。”另外一名教授微微一笑：“而且，你替葉教授背鍋，怎麼會沒有好處？對不對？起碼今後你出站報告上的評語會好看許多。”
“另外，你之前和葉銘教授的交流，也不是沒有成果和效果。”
聽到這句，李磊慢慢抬頭。
只見三人都看著他。
“不要有牴觸心理，你還年輕，機會多的是。論文出來之後，也肯定會給你掛名。”
“這幾天，你就休息一下，也算是做個樣子。”
他明白，這算是給自己安排妥當了。
先小題大做給自己安排個鍋，然後把自己剔除在與葉銘的合作之外，最後再給自己一顆小小的甜棗當補償——掛名，二作？
不可能，頂多三作！
但三作算個屁啊！
和葉銘教授的合作，那可是妥妥的一作啊！
——他就算再不關注葉銘涉及的領域，但他關注葉銘啊！除了純理論性的葉氏方程和葉氏極限，葉教授的每一篇論文，都是與他人共享的！
甚至在腦機中心那些材料領域的論文，葉教授乾脆就直接當通訊，一作全部都是讓給腦機中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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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這樣的老闆，誰不喜歡？
就更不用說，在過去幾天，他一直在和葉銘教授聯絡討論，雖然雙方都沒有明說，但目前所有的分析和資料都指向了……那應該是個“無法觀測”“行星級引力”的天體！
這種發現的一作……
想到要讓自己放棄，李磊的心中就彷彿跟刀攪一般。
但……
沉默中，李磊想到了自己剛剛在這邊安頓下來的家，想到才到處託關系給女兒找了學校……
“你好好想想吧。”
三位教授見李磊的模樣，便不再說話，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後直接起身。
他們相信李磊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就在這時，李磊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李磊一怔之後，隨即勐地撲到辦公桌前，接起電話。
電話中，葉銘的聲音帶著一抹笑意。
“李老師，我現在馬上快到核心區了，十分鐘就能到研究所。”
李磊急促地說著：“在呢，葉教授，您……親自過來了？”
“嗯，我和我唐副校長一起過來的。你還在所裡吧？等會可能要你幫忙當下嚮導呢。”
“好的好的，歡迎歡迎。”
掛掉電話，李磊雙手握緊，望向三位教授的眼中已經充滿了神采。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堅定起來：“幾位老師，葉教授上午就讓我回來繼續工作，我想……凍結我的賬號是不對的。”
三位教授同時一怔，望向李磊的眼神便有些銳利起來。
陳副所長眉頭明顯皺了起來。
但隨即，他只是輕輕地哼了一下，隨後便拉開辦公室的大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