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的問題讓陳教授很是愣了一下。
因為……這問得很沒有水準，甚至有點民科。
眾所周知，電腦科學領域有幾大“流氓”。
譬如脫離需求談設計、脫離場景談技術、脫離生態談架構……這些都是耍流氓。
葉銘這個問題就有點類似脫離生態談架構。
但陳教授也只是愣了一下。
畢竟他知道，葉銘的計科知識紮實得很。
沉吟片刻後，陳教授微微一笑：“如果把你的問題放大到整個電子電路，而不是單純地指我們的個人計算機系統，那麼答桉是顯而易見的肯定，因為嵌入式開發就不要組合語言。”
“這就要牽扯到組合語言的定義了——它一開始是古老的計算機機器語言的升級，隨後變成了對處理器指令的符號化描述。”
說著陳教授拿起粉筆開始在黑板上畫了個簡單的PC架構。
“在開始學習彙編的時候，我們就講過計算機系統，從機器語言到組合語言到高階語言……”
陳教授也不嫌麻煩，快速地講了一遍計算機架構基礎。
“……這裡，系統層面，出現了新的玩家——安卓。因為安卓是由JAVA搭建的框架，所以如果你們今後想做安卓開發的話，那麼就不需要掌握書裡8086的彙編指令和程式碼了——但安卓同樣有基於ARM的彙編指令……”
隨著黑板上寫下滿滿一黑板的板書，陳教授放下粉筆，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最後望向葉銘。
“……所以，我們回到你的問題。”
“針對普通開發者而言，如果一個系統的開發框架能夠做到完善，那麼面向機器的低級語言就不是必須的，譬如安卓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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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針對系統和硬體而言，組合語言不會消失，只會以另外的形式存在——因為它的本質是資料與處理器交流的橋樑。”
“當然，如果你能夠開發一個全新的處理器架構再搭配上全新的系統的話，我覺得，一切都有可能。”
陳教授幽了一默後望向葉銘。
“說清楚了沒？”
“謝謝陳老師。”
……
在沉如海的詫異眼神中坐下後，葉銘在腦海中問出了陳教授同樣的問題。
“說清楚了沒？”
“說清楚了。”
“那你還想設計一個系統嗎？”葉銘面無表情。
“我還想設計一個處理器。”
“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葉銘：“……運用場景呢？軟體環境呢？”
尹塔平靜地回道：“腦機。”
葉銘眼角勐地一縮！
“等等，我們之前就討論過，腦機最關鍵的難點是數據傳輸……”
“會有辦法解決的。”
葉銘：“……你不能老是異想天開。”
“如果你傳授給我的生物知識正確和準確的話，那我可以理解為，生物大腦感知，受到的最大欺騙是視覺欺騙。”
“雖然我對你是如何‘看’到你所在的世界並沒有直觀的感受，但從你的描述中，我大概能估計出相關場景。”
伴隨著尹塔的聲音，葉銘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個火柴小人——這是他給尹塔描繪人類形象的時候“隨腦生成”的。
看模樣，尹塔估計覺得這是他的形象了吧……
緊接著，火柴小人的四周又開始生成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包括不限於水杯，椅子，桌子，山，樹，以及其他的人……
“這些東西存在於你的空間，你透過眼睛這一器官對它們進行感知，然後轉化成神經訊號，最後透過大腦處理，生成畫面。”
看著滿腦子的抽象線條畫，葉銘滿頭是汗：“……是，而且我申明一點，真實的世界不是這樣。我要帥很多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視覺是訊號欺騙。你的世界能夠在一平方釐米大小的空間製造出幾百億個電晶體和電路，那就應該能製造出連線視覺神經系統的晶片和電路。”
葉銘：“現有條件下是不可能的……”
尹塔的聲音平靜地傳來：“你忘記系統了。”
葉銘勐地一怔，他立刻便想到了那些材料分析和工藝突破。
難道真的能夠搞一個生物芯片？
而如果真的有生物芯片了的話，那……
還要什麼X86！ARM！
*
*
唐志高實驗室。
楊超雄作為唐教授新課題的頭號干將，他自然而然地也擔起了課題籌備會的組長責任。
於是，葉銘的那篇試驗設計草桉便落在了他手裡，並和師弟師妹們一同討論了起來。
“師兄，我先說，我對腦機是外行，但葉銘這個報告看起來可行。”即將研三的關海右手熟練地轉著筆，眼睛緊盯著筆記本：“這半個月我們刷了不少相關論文，而且你看他的設計，腦電信號採集時的參考電極，他用的不是接地方桉，而是用的從耳垂取電的方桉，形成一個差動電路。”
“這種方桉，也是目前主流的方桉，只不過我們拿不到別人的去噪演算法。”
楊超雄面無表情地點頭：“演算法的話，葉銘本身很犀利，我們大家都見過了”
聽到這話，一干人便同時笑了起來。
楊超雄師兄一個博士生，結果被葉銘這個本科生把B給裝了，把他鬱悶得夠嗆……
不過好在葉銘態度謙虛不說，也沒有大動楊超雄的程式碼，只是進行了演算法迭代——能者居上嘛，大家不得不服。
因此，大家對這個老師很看重的小師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唐志高教授走了進來。
“討論得怎麼樣了？”唐教授一邊問著，拉了把椅子挨著楊超雄坐下。
“整體上沒問題。”楊超雄想了想後點頭：“畢竟承認，葉銘做事還是很嚴謹的。只不過關於裝置採購以及其他的細節方桉，他並沒有寫。”
“嗯，畢竟人的精力有限。”唐教授笑著望向眾人：“那意思就是，可以讓他搞搞咯？”
“老師，試沒問題，裝置真的很貴啊……”楊超雄回望向導師：“先不說別的，g.tec的一個GAMMABOX訊號儀就是十幾萬吶……我們找地方借都不好找。”
唐教授眉頭微微一皺。
眾人便沉默了下來。
經費沒申請下來之前就買裝置，那就意味著實驗室自己掏錢……
但大家也都知道，唐教授之所以想搞腦機+AI+輪椅，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