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
中軍內，袁紀面色慘澹地看著各大世家組成的聯軍被袁本宗率軍輕易擊潰。
箭失如蝗蟲，遮天蔽日，收割作物一般，將一條條人命帶走。
“窮盡天下之力，比不過一人乎？”
他很不解，為什麼袁本宗會這麼強, 為什麼雲州軍的實力與聯軍相比，好似一個天一個地一般，這般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袁紀眺望遠方，目光如火，彷佛要將遠處那身著赤甲的騎兵給燃盡。
“袁紀, 回冀州去吧，我們會為你擋在這裡。”隨軍的族老從一旁走出,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不過是一時失利，我們袁家有那個底氣，也有那個能力去承受。”
“你在未來，終將登臨天下，這是家族的願景……”
默然將象徵著兵權的虎符交出，袁紀帶著數百騎親兵，悄然離開駐紮的營地，馬蹄掀起塵土飛揚，向來時的方向奔去。
他只是家族推出來的棋子罷了。
袁紀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
眼下交出兵權是，未來或許在某一天能登臨天下也是，這一切永遠都不會出於他的意志，他只是家族的棋子，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東西。
就像是日用品一般，壞了或者不好用了, 換一個就是了。
比起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自己什麼都不是，除了身為嫡子的身份, 文治武功, 樣貌人品，他沒有一項比得過袁本宗。
但家族選中了他，應為他足夠聽話，不會留戀手上的權勢，在家族需要的時候，即使是像聯軍兵權這樣頂重要的東西，他都會交出去，沒有一絲猶豫。
就像是被家族豢養的忠心耿耿的惡犬一般，指哪往哪，哪怕是赴死。
他忽然勒馬停住，身後數百騎令行禁止，也勒馬駐足，小心提防四周。
“本宗哥，出來吧。”
他近乎要嘆息。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袁本宗拍馬從一旁轉出，赤紅的鎧甲在四周山林間隱隱約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幾乎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
袁紀嘴角露出幾分苦笑, 從小到大，他都生活在袁本宗的陰影中。
不管他做了什麼，家裡人總會將他與袁本宗進行對比。
他是嫡子, 從出生起就註定要揹負家族的榮耀，而袁本宗只是一個庶子，是侍妾所生，但即使如此，他做的一切，都在袁本宗那肉眼可見的天資面前敗下陣來。
正是因為在陰影中，所以想要追逐，想要超越，所以才瞭解他的一切。
“我瞭解你，甚至要超過你自己。”生死關頭，袁紀反倒冷靜下來，慨然而笑。
袁本宗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他是沒有辦法理解袁紀的，他們的境遇，他們的成長，從來都沒有相同過。
“我瞭解你，正如你瞭解家族一般。”袁紀笑著說道，“我看到這裡地形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本宗哥你的話，肯定會猜到家族讓我提前離開，回到冀州去，然後帶著兵馬在這裡埋伏。”
只此一條路，上天入地，插翅難逃。
“來，殺了我吧。”袁紀慨然，主動求死，“我這一生都活在家族的操縱下，去學著我不喜歡的帝王心術，去學習兵書戰陣，被要求著心懷天下……家族的意志主宰了我的存在，我曾經以為我能夠反抗，但我退縮了。”
“本宗哥你很厲害，如果能死在你手裡的話，對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在周遭騎士難以置信的眼光中，袁紀拍馬，緩緩上前，解去身上甲胃兵器，落地鏗鏘有聲，一襲單衣，毫不設防地走到袁本宗身前。
“家族給了我太多，我無力償還，或許就在這裡死去，是我最好的歸宿。”
袁紀目光清澈，望著袁本宗，輕聲道。
袁本宗沉默不語，他本以為自己會抱著快意的心情見到袁紀，然後將他那張讓人厭惡的臉放在腳下碾壓，但真見到他後，心中忽地升起許多複雜的感情。
同樣是出身世家，但兩個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袁本宗沒有勸袁紀。
走馬上前，刀光如雪，拂過脖頸。
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將四周的草地染紅。
一直被家族操縱人生的他，終於做出了自己的反抗。
雖然是以生命作為代價。
沉默著舉起長刀，然後勐地揮下。
箭失如雨落，鋪天蓋日，隨著袁紀而來的騎士們全數埋葬。
……
是日，聯軍大敗，袁本宗追殺三百裡，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聯軍統帥袁紀，行蹤不知。
在獲勝之後，從龍京中發出的許多政令，在天下，徹底暢通無阻。
這是天下世家對虎踞龍京城的丁宣做出的妥協。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在挾天子以令天下，但對方手中確實是握有大義。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打不過丁宣，手中的力量比之雲州軍要差上許多。
但隨著《農桑紀要》、《草還方》、《冶煉書》三本書被刊行天下，整座大乾，又一次被引爆。
這是民生之舉，三書一出，利在天下，利在百姓，利在千秋萬代。
而身為這三本書的創作者，陸放的名號，也正式擺在天下人的面前。
“只是可惜，識字的人太少了。”陸放感受著空氣中隱隱向自己飄來的香火，不禁有些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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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無可奈何，想要讓全天下的人都識字，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有些過於巨大。
他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儘量讓天底下的人都有渠道來獲得這三本書罷了。
饒是如此，已經有許多地方開始為他建生祠來祈禱祭拜。
算上自己得到的天道氣運和諸多小世界，只要祭壇建造完成，自己就可以開啟儀式，一舉登天，成就世界主。
自己來到世界海的目的已經完成大半。
想到這裡，陸放眼眸低垂，看向被白骨束縛在一旁的桃源神。
自從那日偶遇，他將桃源神擊潰後帶回城郊的九層高塔中，對方似乎是被白骨菩薩嚇破了膽，還不待他詢問，就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東西都三下五除二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