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了。
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段,當然不是真的。不過,李奇依然在暖閣過了一夜。
沒人知道,這一夜,暖閣花魁的閨房中發生了什麼。
但是,趙德言很興奮。
一大早,他的盯梢就來彙報了,說賢王殿下進了暖閣,一宿未出。
既然一宿未出,能發生什麼事情,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趙德言當即拔腿便從後門出了府院,直奔裴寂的大宅子。
這件事,他做不了主。
接下來該怎麼辦,還得裴老大人拿主意。既然已經彈劾過一次李奇,那麼他趙德言,就已經站在李奇峰對立面。
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宰相府。
通傳之後,趙德言便被人領著進了裴府正廳,裴寂微眯著眼,手中端著一個茶杯。
下首位置,恭敬的站著一人。
有客?
趙德言有些意外,這個點,除了自己,居然還有其他人?
“德言來了?”
“下官見過裴老!”
趙德言彎腰執禮。
裴寂點點頭,然後對那人道:“你先下去吧,不要輕舉妄動。這小子在陛下心中,地位非同小可。”
“上一次行刺,已經敗露。”
“若是他再次遇刺,恐怕陛下不會如此輕易揭過此事。”
那人似乎很不服氣。
道:
“那小子斷我們生路,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他一起墊背!”
“況且這一次,我花重金請了高手。”
“即便他護衛再多,也難逃一死!”
裴寂面露不悅。
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就應該言出法隨。可是,面前這人不僅頂撞自己,甚至還擅作主張。
高手?
嘿嘿,若是能殺死那小子,那便罷了。可是,即便殺死又如何?
商稅改制已經是板上釘釘。
誰也無法改變這一點了,想要發財,就必須另闢蹊徑。
只見裴寂冷冷的道:
“我最後再說一遍,別動他,別動他。”
“坊間傳聞,咱們這位賢王殿下,本身就是劍道高手,你上次派去八個人,他卻只帶了一名護衛,結果呢?”
那人明顯對這種坊間傳聞不感冒。
他戲謔道:
“宰相大人,這種話你也能信?就算是當朝的幾位將軍,只怕也做不到這一點,更別論他一黃口小兒!”
“一定是陛下派了高手,暗中護衛!”
裴寂似乎不想過多談論這個問題。
他彷彿下最後通牒一般:
“總之,我言盡於此。你若自求死路,老夫也保不住你!”
“不送!”
兩人話不投機,但是趙德言還是聽出來了。
剛剛那人是誰?
賢王遇刺,竟然是他的手筆?
就在趙德言胡思亂想的時候,裴寂抿著一口熱茶,道:
“一大早來找老夫,是事情有進展了?”
趙德言喜道:
“不錯。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賢王殿下昨夜在暖閣過夜,徹夜未歸。”
“據咱們的眼線回報,殿下今日辰時才離開的平康坊,確認無誤。”
裴寂眼神銳利,卻又透著一絲幽冷。
他淡淡的道:
“彈劾賢王的摺子,我昨夜已經替你寫好。不過……”
“今日一早,我又燒了它。”
趙德言心中一驚:“這是為何?”
他心裡直打鼓。
老大人啊,你可不能坑我啊。回頭殿下若是查起來,肯定能查到我,這要是知道我背後主使這一切,恐怕殿下能親自帶人殺進趙府!
裴寂幽幽的嘆了口氣。
然後瞅了趙德言一眼,道:
“德言,滿朝皇子之中,你覺得,誰最有賢能?”
這個問題嘛……
很明顯,賢王殿下啊!
否則,陛下怎麼會冊封賢王殿下為賢王?
趙德言如實道:
“以下官愚見,賢王殿下在眾皇子中,才能無雙。他進戶部,國庫便開始充盈。他去禮部,又搞出聲勢震天的才藝大選,現如今,滿長安言必稱才藝,對百姓的教化引導的確很有效。”
“下官還聽說,這位殿下詩才無雙!”
“而且在百姓心目中,賢王殿下慷慨賑災,是長安一等一的大善人。”
裴寂不自覺的點點頭。
他突然又問:
“那你說,像這樣的人,我們去抹黑他,能夠有多黑?”
“即便彈劾他留宿青樓,與風塵女子有染。然後呢?”
“你覺得陛下會重罰他?”
那必然是不會的。
陛下對賢王殿下的偏袒之心,已經是人盡皆知!
趙德言聽到這兒,大概也知道了裴寂不會彈劾賢王了。
這是好事,省得自己提心吊膽。
趙德言搓了搓手,道:
“大人,那咱就不針對賢王殿下搞事情了?”
“嗯!”
裴寂點點頭,接話道:
“咱們不僅不能針對賢王殿下,還得力捧!殿下搞出這個才藝大選,對我大唐來說,也是大功一件!”
額……
這算是什麼操作?
彈劾不成,就去跪舔?
不至於吧!
不至於啊!
趙德言迷惑的看著裴寂,問道:
“裴大人,這個……”
裴寂卻並不打算解釋,彷彿一心為公似的,道:“明日早朝,你向陛下上奏,誇讚賢王,列述賢王種種事蹟,並懇求陛下重賞賢王。”
“哦,對了,包括長孫家、程家等幾位公子也擁在賢王身邊,百姓對賢王有口皆碑這些事,要一併誇讚。”
趙德言:這不會是個坑吧?
不過,誇賢王殿下,不算是得罪他吧?
這麼說來,還能和賢王殿下搞好關系?
趙德言當即道:
“沒問題,下官知道該怎麼做。”
……
李奇回家了。
這一宿,睡得還算踏實。
暖閣之中,蘇小小藉故出去,找別的姐妹共枕去了。李奇則獨自一人,躺在蘇小小的閨房,這種體驗很獨特。
今日應該是才藝大選的第二波海選。
李奇沒打算去。
他坐在自己的書房中,細細想著,自己可什麼事情,是得罪人,讓人惦記,甚至讓人欲除之而後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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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
李奇攤開日記本。
“近日有些懶惰,上一篇日記竟然是七天前!”
“罪過,罪過啊!”
“才藝大選如期舉行,一切還算是順利。朝廷的辦事能力,那可不是蓋的。”
“該死的趙德言,又在搞么蛾子動作了。這背後,一定是裴寂在搞鬼,我不就提了一下給商人加稅嗎?能怎麼樣?”
“我自己兩間店,不是照樣納稅?”
“也不知道老李什麼時候把趙德言派到突厥去,這傢伙,得在西域完成自己人生的高光時刻。在長安,是折騰不出什麼花兒來的。”
“蘇定方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吐谷渾吧?”
“但願一切順利。”
“好了。今日就到此,再堅持寫七篇,看看會有什麼新的驚喜。”
李奇合上了日記本。
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準備再補一個覺。
暖閣睡是好睡,但畢竟不是家啊!
只是還沒等李奇上床呢,門外便傳來一陣急忙的請示聲:
“殿下,宮裡來人。說陛下有旨,請殿下即刻進宮。”
“又來?”
李奇雖然掛職戶部侍郎,但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嚴格來說,已經是無官一身輕。
不用早朝了。
上次這麼急著叫自己的時候,是趙德言要彈劾自己。
這一次,恐怕也是八-九不離十啊!
效率可以。
自己昨夜才在暖閣過夜,今天彈劾就來了。這種感覺就好像,趙德言在平康坊裝了一個攝像頭。
李奇無奈,只好進宮。
太極殿。
李世民特意看了李奇一眼,見李奇渾不吝的睡眼惺忪,不由得道:
“來人,給賢王搬一張椅子。”
這話一下子就把李奇給驚醒了。
開玩笑呢吧老李?
我這一沒病沒傷,二不是歲數大了,給我搬椅子,要做什麼?
太子大哥尚且站著,老裴大人尚且站著,六部尚書尚且站著,我可不能坐。
李奇當即道:
“回父皇,兒臣站著就行!”
李世民有意無意的道:
“站著?我怕你一會睡著了容易摔倒。”
李奇當即精神煥發:
“睡著?不可能睡著的。百官商榷天下大事,兒臣自然要小心聆聽。”
“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兒臣不可能睡著的。”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好小子,你金句倒是不少啊!
李世民這才正式道:
“各位愛卿,有何事可論?若是無事,朕想和各位商議商議,新修改的徵兵令。”
“玄成,上次你說的話,朕記在心中,確實有道理,所以已經對徵兵令進行了修訂。玄成不妨仔細看看。”
玄成,就是魏徵。
專門唱反調,哦不,專門潑冷水的諫議大夫。
魏徵聞言,看都沒看新的徵兵令,便道:
“陛下,臣並非對徵兵的細則有疑問,而是對徵兵的時間不敢苟同。”
“天下初定,百姓恢復生產。”
“我大唐此刻,可謂百廢待興。如果把壯丁都抽掉,無人從事生產,國家國力久久不振,長遠來看,無異於殺雞取卵!”
李世民黑著臉。
他當然也知道魏徵說的有理。
只不過,平定突厥,是本朝對外的第一要務。
李世民心急了一些。
但是,當面被魏徵打臉,這種滋味還是不好受的。
場上無人說話,氛圍突然有些壓抑。
老實說,現在的確不是徵兵的時間,你好歹養精蓄銳個兩年啊。
兩年之後,直搗黃龍!
一舉蕩平整個突厥,再設個安西都護府,多美的事兒。
李世民眼瞅到李奇,心中突發奇想:
這小子向來懂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鬼主意?
“奇兒,你對魏大人的建議作何評價?”
李奇由衷的道:
“魏大人乃百官楷模,兒臣佩服得緊。這徵兵令的確有問題,但是滿朝文武,卻無人敢議,唯有魏大人一心為公,直言敢諫!”
“如此正直忠良之臣,兒臣以為,當賞!”
賞你個頭!
老子喊你出來說話,是讓你支援一下朕,不是讓你誇魏徵的。
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朕當然知道他是忠心體國。
否則,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反倒是魏徵,看向李奇,大有一種賢王知我心的感覺……
這個時候,趙德言終於站出來了。
他朗聲道: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講!”
“魏大人固然值得賞賜。不過,微臣以為,賢王殿下更應當大賞!”
嗯?
李奇挖了挖耳朵,自己這是出現幻聽了?
昔日彈劾自己逛青樓的趙大人,居然為自己請賞?
李奇很迷惑。
他朝著殿外看去,很想看看,今日是不是太陽出西邊出來。
也沒有啊……
日出東方,喂我……啊呸,搞竄了。
李世民也深感意外,他沉著道:
“賢王殿下如何當賞?你倒是仔細說說。”
趙德言似乎胸有成竹,就等這一刻。
他甚至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李奇,眼神在說:殿下,看見沒,我是來交好的。希望殿下忘記之前的不愉快,讓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只聽趙德言道:
“回陛下,微臣之所以說殿下當賞,乃是因為殿下值得。”
“眾所周知,去歲天下大旱,民不聊生,賢王殿下慷慨解囊,傾其所有,所捐贈銀錢、食物乃本朝之最,在民間,更有長安大善人之稱謂。此乃其一。”
“其二,因為賑災撥款,國庫空虛。”
“戶部戴大人為此晝夜焦慮,但是賢王殿下掛職戶部侍郎後,大刀闊斧改革稅制,並以錢莊之法,廣納天下之財,一時國庫充盈。”
“其三,這兩日,長安城滿城熱議才藝大選,百姓紛紛誇讚朝廷之舉。”
“微臣知道,這也是賢王殿下一力促成。”
“其四,賢王殿下獻馬蹄鐵,讓我軍戰馬減少損失近三成,此舉功德無量。”
“其五,微臣曾聽聞,賢王殿下改進了雕版印刷,採用活字印刷法,大大減少雕版費用,減少印刷工期,為天下讀書人造福。”
“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若是賢王殿下不得封賞,試問這滿朝諸公,還有誰更值得?”
趙德言這洋洋灑灑說下來,群臣心中都是一驚。
原來賢王殿下做過這麼多事情?
相比之下,太子殿下就顯得有些星光黯淡,晦澀不明了。
就連李世民,也微微皺眉。
這小子這麼能幹?
這不統計不知道,趙德言這麼一說,還真是。
自己對這小子的封賞,好像的確少了些,只是封了個慣例的親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李奇此刻也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忽如其來的騷操作,讓他準備好的“反彈”無用武之地。
李奇原本就計算好,趙德言若是彈劾他留宿青樓,與風塵女子有染,他便要大力反彈。
一是狀告趙德言跟蹤監視本朝親王;
二是狀告趙德言與青樓女子合謀,陷害本朝親王。
現在好了,故事的發展完全出乎李奇的意料。
李世民有些尷尬道:
“既然如此,奇兒,你想要什麼賞賜,不妨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