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盧府。
盧桂義此刻陰沉著一張臉,神色間,愁容都可以擰出水來了。
身為揚州府衙的司戶,盧桂義當然心慌。
當今陛下最為寵愛的賢王殿下,無聲無息下江南來,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來遊玩的。
賢王殿下最擅長搞什麼?
搞錢!
稅制改革、大唐錢莊這兩件史無前例的手筆,都出自這位賢王殿下。
眼下賢王殿下悄無聲息的造訪江南,傻子也知道,賦稅財政這一塊必然是殿下關照的重點。所以盧桂義很惆悵,他自認為賬面上乾乾淨淨,即便是刺史吳大人,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是面對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賢王,盧桂義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盧大人,賢王下江南,這一路盡是遊山玩水逛窯子,沒你想的那麼可怕吧?”
坐在盧桂義對面的一人,漫不經心的喝著茶。
盧桂義搓著手,道:
“柳兄弟,你不在官場,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當今陛下的幾位皇子之中,就屬這位賢王殿下難對付的很。”
“聽說這位殿下,在朝堂之上,可以公然將一眾御史罵得啞口無言,以至於滿朝御史,無人敢彈劾他。”
那位柳兄弟,似乎頗不以為然。
他淡然道:
“在下雖然不混官場,但是好歹也和宰相大人喝過酒,官場和江湖,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不同。”
盧桂義猛然一驚。
這才驚醒:眼前這個柳秋水,乃是宰相大人在江湖的代言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勢力龐大。
整個淮南道,所有綠林人士,基本上都要賣柳秋水一個面子。
只是……
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柳秋水再怎麼樣,那也是江湖中人,不受賢王管轄。可自己是揚州府衙的司戶,若是賢王殿下奉旨而來,自己就得乖乖聽命。
盧桂義想了想,道:
“柳兄弟,揚州城賦稅,五年時間減少了三萬貫,甚至去年還要朝廷的救濟。”
“這中間,當然有因為旱災的原因。”
“可是真要細查起來……”
“宰相大人那邊是什麼意思?”
柳秋水有意無意的看了盧桂義一眼,淡淡的道:“你放心,這位賢王若是遊山玩水,去麗春園戰幾個回合就回長安,大家自然相安無事。”
“他若真是衝著咱們來的,那麼出了什麼意外,就不關咱的事情了。”
意外?
盧桂義驚恐的看著柳秋水。
這兩字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不等盧桂義轉過彎來,就聽柳秋水道:
“其實,早在廬州城的時候,就有人對這位賢王動手,可惜,一根毛也沒傷到。”
“實在是一群廢物!”
盧桂義的心顫了一顫,失聲道:
“有人行刺賢王殿下?”
只聽柳秋水繼續道:
“當然。你真以為那個賢王下江南,是來查咱們的?”
“其實有人比咱們更著急。”
“在下早就和宰相大人說過,賣女人這門生意不能做,傷天害理,遲早有報應!”
“宰相大人倒是聽了,可惜那群人不聽。”
“油水太肥了,誰捨得放棄呢!”
盧桂義驚訝道:
“是他們?”
柳秋水點點頭,喝了一口茶。
然後淡定的道:
“你就放心做你的司戶,只要刺史大人沒有說話,這揚州城就一切安穩。別說是賢王了,就是太子來了,又能如何?”
說罷,柳秋水起身撣了撣衣袂。
向盧桂義告辭:
“盧大人,在下就不奉陪了。”
“柳兄弟慢走!”
盧桂義也沉靜下來。
如果是那件事情讓賢王殿下來到揚州,那自己這點微末小事,倒的確不用擔憂。
這幾年,崔綱那家夥,恐怕從江南一帶,拐賣了幾百個無辜女子吧?
的確是傷風敗俗!
的確是該查查了。
自己頂多就是個貪墨公款而已,又不曾害人性命,贏無大礙。
想到這兒,盧桂義居然變得有些心安理得起來。
第二天。
李奇在客棧內用完早膳,便領著長孫衝和房遺愛,聲稱要逛遍揚州。
“衝哥、小愛,你們倆第一次到江南,咱可得好好逛逛。好吃的好看的,全都安排上。”
“完事後再去秦淮河上聽個曲!”
(秦淮河十大名妓應該是在南京,先借用一下。)
長孫衝興奮道:
“這個行程怎麼說呢,不能再滿意了!”
李奇摟過房遺愛的肩膀,故意道:
“小愛,別悶悶不樂了。等晚些時候,本少爺一定帶你去麗春院看看。”
“那可是個傳奇的地方啊!”
“甭說你,本少爺也很想知道,傳說中的麗春院,到底是什麼模樣?”
房遺愛臉色微紅:
“奇少爺,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李奇哈哈一笑:
“是是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寫在臉上呢!”
倒是長孫衝有些不屑。
廬州城的那個風雪院,看著也就那樣啊,比起長安城的平康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想來,這揚州也不過如此。
“奇少爺,我就不信,天底下還能有比春風樓和暖閣更厲害的青樓?”
李奇用一副看鄉巴佬的眼神看著長孫衝:
“衝哥,你這格局就小了。”
“一時一地,都有它的風情所在。長安固然是美不勝收,但是江南女子,卻別有一番婉約意味。”
“這種事情,說是說不出味來的。得親自去體驗體驗。”
房遺愛深以為是:
“奇少爺此話,深得我心啊!”
三人彷彿浪蕩公子一般,勾肩搭背,這就上街了。
揚州城內,最有名的,那得數城內的搖船遊城,沿著小秦淮河,遍遊整個揚州城。
不得不說,雖然遠離長安。
但是江南富庶,確實不是其他地方能比擬的。
漕運和官鹽帶來的上下游產業鏈,帶來巨大的利益,因此,藏富於民這話說的一點不錯。
揚州自古繁華,此話不虛。
李奇左右遙望,古色古香,不由得嘖嘖稱奇。
“怎麼樣?哥幾個,這揚州城還算入眼吧?”
長孫衝贊同道:
“絕對可以!”
“還別說,坐在船上,的確別有一番風味。”
李奇卻頗有些遺憾:
“這還只是遊船,只有搖船的艄公而已。等到了晚間,咱們去畫舫上走一走,那才叫人間天堂。”
房遺愛有些不解的問道:
“奇少爺,你也從未出過長安,怎地對江南如此熟悉,好像曾經來過一般?”
這個嘛……
不能告訴你。
李奇眼珠子一轉,笑著道:
“所以說,人還是要多讀書。關於江南的地理風貌,我記得曾在一本古籍上,就看過記載。”
房遺愛更加疑惑:
“奇少爺,那本古籍上連揚州畫舫也記載了?”
額……你這孩子幹嘛這麼死腦筋?
李奇嘆了口氣。
然後幽幽的說道:
“那本古籍當然沒有專門記載這些,它所寫的,無非是山川地貌、風土人情。只是在介紹城池風光時,以春秋筆法稍微帶了一下。”
“不過,本少爺是什麼人,自然一眼就抓住了重點。”
長孫衝和房遺愛都大為佩服。
當然不是佩服李奇博覽群書的本事,而是佩服李奇抓重點的本領。
遊船咿呀而過,遇橋穿洞。
見著行人在河的兩岸行走,偶有叫賣聲傳來,倒也顯出一番興旺。
長孫衝坐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
“我說,咱們不會就在船上枯坐一天吧?”
“不上岸看看,怎麼知道這揚州城有什麼好吃的?”
李奇拍了拍長孫衝的肩膀:
“衝哥,稍安勿躁。”
“你瞧見前頭那個碼頭沒有,咱們就在那上岸。我估摸著,岸上應該有個風情街。”
“風情街?”房遺愛聽著新鮮,問道:“奇少爺,是什麼樣的風情?”
李奇沒好氣的道:
“別想了,我說的風情街,它是正經的風情。”
艄公很快就將遊船劃到碼頭附近。
聽著李奇三人剛剛的言語,不由得問道;
“公子,咱們這兒靠岸麼?”
“靠!”
李奇慢慢的站起身子:“老丈,多少錢?”
那艄公憨憨的道:
“三個人一共六個銅錢!”
倒是不貴。
甚至可以說,很便宜。
李奇很爽利的付了錢,身後立馬有一艘遊船也跟著靠岸,童方緊趕慢趕,總算沒有跟丟。
殿下可真是隨心所欲啊。
可惜老竇不在,不然兩個人一起跟著殿下,也不用這麼提心吊膽了。
上了岸,果然不出李奇所料。
沒走兩步,便看見琳琅滿目一條街,遊人如織。
長孫衝這下是打心底服氣了:
“奇少爺,你那本古籍什麼時候借我也看看。這也太神奇了,連這小小的一條街都給記上了?”
李奇怔了怔,你咋還在這兒沒翻篇呢?
他頗為遺憾道:
“這條街的事情,古籍沒有記載。是本少爺我推測出來的。”
長孫衝聞言,眉頭緊皺:
“那不可能啊,你又沒來過,如何能推測出這個?”
李奇指了指身後的碼頭:
“這還不簡單?”
“遊客在這裡登岸,必定會想要消費,那麼,只要在岸邊隨便賣點什麼,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有一就有二,慢慢的,可不就形成了一條街?”
還能這樣推測?
聽上去毫無嚴絲合縫的邏輯,不過,卻又似乎很有道理啊!
正走著,便聽見吆喝聲:
“四喜湯圓,剛出鍋的四喜湯圓!客官來一份?”
“保證吃完您是滴溜溜的滿意。”
李奇聞見湯圓的香甜味,當下停住腳步。
轉過身,道:
“這也算是揚州地道小吃之一,要不搞兩個?”
“搞!”
長孫衝和房遺愛異口同聲。
在那艄公的破遊船上,可算是千年等一回了。
現在有點東西吃,誰能錯過?
三人落座。
李奇招了招手,喊道:
“店家,先來三碗!”
“得嘞!”
很快,三碗熱氣騰騰的四喜湯圓就端了上來。
果然是剛出鍋的。
長孫衝滿心嘆道:
“奇少爺,要說這吃食,揚州城還是不錯的。”
“但是比起長安,在種類上,還是要少一些。”
李奇吹著湯圓,看都不看長孫衝,道:
“你這不廢話嗎?”
“長安乃京城,東西兩市雲集天下好貨。甭說大唐的,就說大唐之外的不少好東西,也都會流到長安。”
“遠的不說,就說那個你上次提到的那個波斯商團,恐怕就帶了不少好東西來。”
提起這個,長孫衝頗有些遺憾道:
“唉,可惜錯過了。”
李奇有些歉意的道:
“甭可惜了,等下次有機會,本少爺帶你們親自去波斯轉轉。”
長孫衝和房遺愛眼前一亮。
親自去波斯?
山高地遠,只怕走半輩子也走不到吧?
但是,殿下既然這麼說,那麼肯定不會大放厥詞。
要知道,殿下所說的事情,幾乎是言必中!
房遺愛有些期待的問道:
“奇少爺,咱們騎馬去?”
李奇搖了搖頭,回道:
“不,坐船。”
李奇內心已經有一個隱隱的計劃,目前深水大船的製造工藝已經逐步成熟,釘接榫卯,使得大船的強度大大增加。
不過,船塢還沒開發起來。
或許揚州就是個不錯的試驗田,打造大唐的第一個船塢,開始造大船。
同時派人去開採石油回來。
到時候給大船裝上發動機,嘖嘖嘖,天下雖大,盡可去得!
想到這兒,李奇不禁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三人圍著揚州城,一通爆逛,直到走得雙腿發酸,李奇才叫了馬車,道:
“走吧!眼下天色將暗,直接去麗春院。”
長孫衝和房遺愛兩人相視一笑。
眼神中都是“你懂的”的意思。
李奇卻有些憂心。
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太過順利了,如果那個花姐真的是江南賣女案的重要人物,沒道理這麼多年,還這麼光明正大的在麗春院活動啊。
難道就不怕中途有人逃回來,檢舉揭發?
就比如那個柳雨。
想起柳雨,李奇突然心中一動,自從進了揚州城後,柳雨便彷彿消失了一般。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大錯。
如果那個柳雨有問題呢?
李奇愁眉不解。
長孫衝和房遺愛見狀,不由得關心道:
“奇少爺,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
“那你表情為何這般痛苦?”
“有嗎?”
長孫衝和房遺愛異口同聲的道:“有!”
房遺愛道:
“奇少爺,你若是心有所屬,只鍾情於玄機姑娘或者小小姑娘,也無妨。”
“咱們這是出來玩玩,又不是真心相托。”
李奇轉過頭看著房遺愛,好你個薄情的渣男!
他淡淡的道:
“沒有的事,我和玄機姑娘、小小姑娘,也不過是知己相交,大家非常禮貌,點到為止,連一句曖昧的話都沒說過。”
房遺愛: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長孫衝:反正不管奇少爺信不信,我肯定是不信的。
你都睡在人家閨房了,竟然說什麼點到為止,怎麼,你倆擱床上鬧比武呢?
見兩人滿臉不相信的神情,李奇也沒打算解釋。
這解釋起來太費勁了,而且的確沒什麼說服力。
這場景就好像,你去了一趟某某水療會所,然後和警察說,你和床上那個脫了衣裳的姑娘在談論莎士比亞,你說,警察能信麼?
信了你的話,豈不是要把莎士比亞計程車和亞去掉?
李奇招了招手,喊過老鴇:
“你們麗春院,是不是有個叫花姐的姑娘?叫她出來。”
那老鴇也是老江湖了,一看李奇三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便知道是貴公子哥,床上能不能折騰不太清楚,但是錢包一定是能折騰的。
當即就笑眯眯的回話:
“哎喲,三位公子當真是來得巧,花姐今日正巧有一首曲子,會在廳堂表演。”
李奇皺皺眉:
“花姐的房間在哪?”
“啊?”
那老鴇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正常的一套流程,不應該是先聽曲,打賞一些銀錢,再單獨約見嗎?
怎麼上來就問房間?
李奇冷冷的道:
“花姐今日的應酬,我都包下了。要多少錢,你直管說就是。”
大氣啊!
長孫衝和房遺愛羨慕的看著李奇。
奇少爺別的不敢說,但是論有錢,那是真有錢。
一百個長孫衝和房遺愛加起來,可能身家都不如李奇富有。
那老鴇彷彿看著一坨金子一樣。
春風滿面的道:
“當然,當然。老身這就帶公子去?”
“走著吧!”
李奇站起身,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長孫衝和房遺愛道:
“衝哥、小愛,你們倆隨便玩。”
“今天晚上,所有的花費,算我的。”
房遺愛撓撓頭:“那怎麼好意思……”
長孫衝卻義正嚴詞的道:
“奇少爺,你儘管去。”
“外面的世界,交給我們倆就行了。”
李奇轉過身,跟著老鴇徑直上了樓,然後在迴廊的盡頭一拐,再走十幾步,便看見那老鴇停下腳步,溫柔的道:
“公子,花姐就在裡面。”
“那老身就不打擾公子了?”
李奇微微點頭,示意老鴇趕緊滾。
他推開房門,果真見得有位姑娘,年紀約莫二十三四的樣子,和魚玄機相仿。
此刻正在案桌前輕輕擦拭一把古箏。
見李奇進門,花姐有些意外,也有些淡定。
“小女子花姐見過公子!”
“公子想獨自聽曲,不知想聽什麼曲?”
李奇打量了一番房間。
終於不是那個麗春院啊,這花姐就不對了。看樣子,韋小寶也沒戲了。
李奇眼睛一直看著花姐。
這讓花姐有些微微不自在,然後再次道:
“公子?”
李奇回過神,道:
“不聽曲。”
不聽曲?
那你進我房間……不會是……
花姐神情一震,有些幽怨的道:
“小女子素來只賣藝,還望公子體諒。”
李奇突然想起後世那句著名的臺詞:
我玩完了,不給錢,就不算賣了?
不過,這個場合這種臺詞明顯不符合自己的人設。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道:
“你放心,你就是想賣身,我也不感興趣。”
“公子你……”
花姐有些惱羞,臉色掛滿紅霞。
只聽李奇沉聲問道:
“花姑娘……啊不,花姐姑娘,不知你是否認識一個叫柳雨的姑娘呢?”
花姑娘這稱呼的確有些怪異。
總讓人有一種鬼子來了的奇怪聯想。
花姐見李奇果真是來問人的,不由得仔細回憶了一番,柳雨?倒的確不曾有什麼印象。她搖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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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小女子並不曾認識和記得這個名字。”
李奇很有耐心,道:
“我再提醒你一下,這個人三年前還在揚州。”
“後來只是因為一些變故,離開了揚州。但是現在,她回來了。”
李奇故意透露一些資訊出來。
想著怎麼樣也給對方一點提示的機會。
豈料,花姐聽完後,更是不明所以。
三年前?
花姐看了看李奇,不解的道:
“公子想要打聽何人,不妨直說。若是花姐有印象,定當為公子解惑。”
“只是,柳雨這個名字,花姐的確不曾聽聞。”
事情要糟!
李奇心裡面已經升起了不好的聯想,看這樣子,這個花姐是真不知情。
反推一下,那個柳雨就是個假的!
想想這件事情就變得很恐怖。
自己在廬州城下榻客棧的時候,竟然就被人盯上,先是故意搞出一個訛錢的戲碼,然後再提前藏到自己的馬車下。
這一步步,自己的行蹤全在對方眼中。
狄仁傑該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至於……
見李奇神遊物外,花姐不由得出聲道:
“公子?公子……”
李奇猛的回過神,然後淡淡的道:
“沒事。”
李奇一直盯著花姐,剛剛所設想的情況,只是最糟糕的情況之一。但是,萬一是這個所謂的花姐老江湖,當面和自己扯謊呢?
自己這樣過來唐突發問,的確是稍顯孟浪。
有些過於不講究方法了。
原本李奇以為,只要搬出柳雨的名字,那麼這個花姐就算掩藏的再好,也一定會露出破綻。
只是現在看來:
啥玩意破綻……一點都不破啊!
花姐輕輕的將一杯溫茶遞到李奇的邊上,道:
“公子許是操勞過度,不妨喝杯茶解解困。”
“待花姐為公子撫琴一曲,以安公子心神。”
李奇當即打斷道:“不必。”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花姐身上,此刻突然道:
“我的確要向花姐打探一個人。”
花姐微微點頭,等待下文。
只聽李奇道:
“不知道花姐和揚州折衝府的都尉大人,熟不熟悉?”
“都尉大人?”
花姐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這種變化說明,花姐果然是認識折衝府的都尉的,做不了假。
見李奇死死的盯著自己,花姐有些猶豫道:
“公子問這個作甚?都尉大人乃朝廷軍伍中人,若非必要,小女子覺得,公子還是少和此人打交道比較好。”
果然有搞頭!
李奇不依不饒,繼續問道:
“這又是為何?”
只聽花姐猶猶豫豫的道:
“很多事情,花姐也並不知曉內情。不過,揚州折衝府的都尉大人,也偶爾來麗春院,我聽說,這位都尉大人手段通天,在揚州府那可是跺跺腳地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公子若是公門中人,就當小女子這話沒說過就是了。”
李奇暗自思量:
聽花姐這話的意思,這女人的本性應該不差。
否則,若真是和那折衝府的都尉是一夥的,絕對不會如此規勸自己。反而會打聽,自己為什麼要問都尉的事情,套自己的話。
如此看來,那個柳雨必是假的無疑!
她將線索導到這個什麼麗春院的花姐這裡,無非是想誤導自己,耽誤自己的時間而已。
可是,這樣做的意義在哪呢?
是警告自己,好讓自己知難而退;還是他們想要爭取時間,轉移什麼東西?
李奇一時間想不通。
他想了想,淡然問道:
“沒事。我就是聽說這個都尉大人也做些生意,剛好我手裡有些路子,想找這位都尉大人談談合作。”
“聽說他常來麗春院,所以想著打聽打聽,都尉大人喜歡什麼,好投其所好而已。”
聽見這話,花姐的臉色又變了變。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奇:
“公子手裡有都尉大人生意的路子?”
“怎麼?不能有?”
李奇反問。
花姐略有些失望的道:“據我所知,都尉大人所做的,乃是人頭生意。把江南這一帶的女子,拐賣到其他地方,獲利頗豐。”
“你連這個都知道?”
李奇這一下是真的驚到了。
按理說,這種生意都是無法見光的生意,自然是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但是一個青樓女子,居然對此知之甚祥,這難道不奇怪嗎?
這樣的女子,就像是一個中轉站。
一個人知道了,基本上就相當於全部人都知道了。
比如李奇,就簡簡單單幾句話,把這件事情給套牢了。
花姐笑了笑,道:
“那有什麼不知道的?若不是我以死相抵,或許幾年前,我也被賣到外面去了。”
李奇眉頭緊皺:
“據我所知,都尉大人只對良家女下手,花姐你身在麗春院……”
花姐接話道:
“身在麗春院,反而不需要調教。若是賣的地方選對了,獲利更豐!”
這話沒毛病。
有些人喜歡沒有**的,有些人卻偏愛經驗老到的。
各人品味,各不相同。
李奇嘆了口氣,道:
“抱歉,沒想到,惹起姑娘的傷心往事來。”
花姐只是搖頭。
想了想,然後道:
“小女子既然身在麗春院,自然就是這個命。只不過,久在江南,實在是不願離去而已。公子付了錢,便是小女子的恩客,能為公子解惑,也是應該的。”
李奇很欽佩的看了花姐一眼。
然後道:
“今日多有打擾,告辭!”
再坐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李奇選擇抽身離去。
這個花姐有沒有問題,李奇尚且無法完全下定論。
如果柳雨有問題,那麼她為何要把自己引到麗春院的花姐身上來?
不可能是毫無目的和毫無意義的舉動吧?
這些事情,看著錯綜複雜,李奇相信,總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下了樓。
見長孫衝和房遺愛還在喝著酒,李奇轉身從人群中穿過,他低聲對右邊緊跟著自己的童方道:“你留在此處,照顧長孫公子和房公子。”
“奇少爺,那你呢?”
童方問道。
李奇看了看前方,然後道:
“我先回客棧休息,今日逛了一天,著實有些乏了。”
童方:殿下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以你的武功底子,就算是從揚州跑到廬州去,也未必會累吧?
只是這話童方沒法接。
他只好道:
“奇少爺,要不我先送您回客棧,再回來照顧兩位公子?”
李奇淡淡的道:
“不必了!”
說罷,便大步流星而去。
只剩童方一人在風中,有些落寞的道:
“唉,但願不要有不開眼的人,撞上少爺的槍口。看上去,少爺今兒的心情很不好啊!”
從麗春院回客棧的某個街角。
李奇突然身形一轉,走入到一個死角巷口。
沒多久,便看見聶隱娘尾隨進入。
“屬下參見殿下!”
李奇擺擺手:“隱娘,你安排兩個人,給我盯死了麗春院的花姐。”
“是!”
聶隱娘抱拳應道。
只見李奇眼中精光一閃,又道:
“你和老薛兩人,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折衝府。”
聶隱娘微微一愣:
“殿下不想別人知道?”
“不想。”
既然不想別人知道這事,那就是說,必須潛伏進折衝府了。
揚州折衝府有三千軍伍,軍營便設定在城西的校場。
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入進去,難度不小。
聶隱娘想了想,道:
“殿下,需要什麼東西,或者需要帶什麼人回來,我和薛仁貴兩人即可辦到。殿下不必以身犯險。”
畢竟是夜闖軍營。
以李奇的身份,一旦被人發現,到時候在朝堂之上,有理都說不清。
李奇搖搖頭,道:
“這件事情,從一開始,我就被人牽著鼻子在走。”
“很明顯,這裡面不僅僅只有一股勢力,包括廬州城的刺殺案,到底是聽誰的命令在行事,我現在一頭霧水。”
“這揚州城的魑魅魍魎,我必須親自去會一會。”
聶隱娘聞言,當即道:
“屬下遵命!”
既然是李奇決定了的事情,那便儘管去執行就好。
打不了,就把揚州折衝府鬧個底翻天而已,也沒什麼打不了。
李奇獨身回了客棧。
等夜色再濃一些的時候,他已經換好夜行衣,一個起落,人就沒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