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率眾進利州城。
他命薛仁貴領三千人,守住東城門,若是叛軍有所異動,直接射殺。
命蘇定方領三千人,守住西城門。
留下一千人清理城內遺留的王府叛軍,以及接收利州城的官署。
自己則率兩千人圍住了刺史府。
剩下一千人,一方面安撫百姓,一方面維持城內的秩序。
因此,雖然利州城被接管了,但是街頭巷尾卻並沒有出現混亂。
程咬金橫刀立馬,直接一腳踢開了刺史府的大門。
裡面的侍衛很快驚覺,不過,尚未來得及疾呼“刺客”,就被程咬金的人一刀給割破了喉嚨。
他徑直往正殿而去。
李孝常的侍衛們終究還是發現外敵入侵,快速的集結在一起,守在正殿外。
程咬金一點也不慌。
眼下,整個利州城已經進了自己手中,這個李孝常就是一隻煮熟的鴨子,想要飛……不好意思,毛都沒了,怎麼飛?
“義安王,事到如今,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李孝常站在大殿的門檻外,看著來勢洶洶的朝廷軍。
他到現在都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聽李孝常淡然道:
“程將軍對吧?”
“你帶這麼點人,潛入利州城,當真以為就把本王拿捏住了?”
程咬金爽朗一笑。
這麼點人?
你老小子怕是還在做夢吧?
程咬金:“義安王,實不相瞞,眼下,整座利州城已經納入朝廷之手。你的人,都在城外。”
“利州失陷?”李孝常大驚。
只聽程咬金不屑的道:
“什麼失陷?這叫收復好嗎!”
“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你說說你,幹點什麼不好,非得要造反。說吧,朝中是誰和你勾結,讓你下定決心造反的?”
李孝常驚魂未定。
但好歹也是王爺,見過世面,並不會被程咬金的兩句話就詐出底牌。
他頗為不信的道:
“程將軍既然攻下了利州城,想必要查這麼點簡單的事情,也不難吧?”
程咬金想了想,揮揮手。
身後的將士瞬間動手,轉眼就把保護李孝常的這些侍衛全都拿下。
他走近兩步,道:
“本將現在就在查,在審問你。”
“你最好如實招來,否則死了,本將可以說是在亂戰之中,不小心被流矢所傷,不治而亡。沒有人會關心一個造反王爺的生死。”
李孝常卻看得開:
“程將軍怕不是忘了,本王即便此刻沒死,到了長安,也仍舊是個死字。”
造反……
還能有活路?
自從李孝常決定造反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一個賭徒一樣。
此刻賭輸了,那便是輸了。
賭注就是自己的性命。
這一場賭局,沒有什麼逆風翻盤的可能。
程咬金點點頭。
他嘆了口氣,然後道:
“其實陛下待你不錯,你只要不是做這種事情,其他任何事,陛下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啊,你偏偏要自尋死路。”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不過,和你合謀的那人,卻未必會為你難過。”
程咬金其實完全不知道,朝中有沒有人和李孝常合謀。
但是,李奇既然讓自己這麼問,那就問問。
也不是什麼難事。
說不定真的問出點什麼,那也是大功一件。
而且,能夠夠級別和李孝常一起談謀反的事情,足以說明,此人在朝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李孝常仍舊不肯開口。
他反而問程咬金道:
“程將軍,本王有一事不明。”
“說。”
“朝廷的一萬大軍,從城東攻進來,但是外面尚有本王的五萬大軍。你們是如何破城而入的?”
程咬金糾正道:
“首先,那五萬大軍只有三萬是你的人。”
“你勾結党項人,圖謀造反,這是另外一件事。這事,本將也會在戰報裡,把情況稟明陛下。”
“至於本將是如何破城而入的……”
“很簡單,因為有人給本將開門。”
李孝常驚恐的看了程咬金一眼,難道自己的手底下,還出了叛徒?
他不太相信。
“程將軍莫要誆本王。”
“本王雖然造反,但是手底下的將士,個個都是忠心之輩。他們未必就會開城投敵。”
程咬金只好道:
“當然。”
“所以,是本將自己的人開的門。”
說著,程咬金頓了頓,繼續道:
“義安王可不是忘記了,就在今日午時左右,有人傳報朝廷大軍自西邊而來,迫使義安王將城內的兩萬大軍開拔出去。”
“若非如此,利州城又怎會如此輕易的落入本將之手?”
聽到這兒,李孝常大駭。
今天那個傳報的小兵,居然是朝廷的人?
這……這怎麼可能?
這麼說來,朝廷軍兵臨城下後,遲遲沒有對利州城發動攻擊,並不是因為城外五萬大軍的掣肘,而是因為城內還有兩萬兵馬,朝廷軍不敢輕舉妄動?
自己調走這兩萬人,讓利州城變成一座空城……
然後開啟城門歡迎朝廷軍?
這……
李孝常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他有些頹然道:
“程將軍,雖然你拿下了利州城。但是,城外東西兩翼,有本王的七萬大軍駐防,而且,党項人也有兩萬大軍虎視眈眈,你以為,你在城裡就高枕無憂了。”
“你提醒得對。”
程咬金點點頭。
他轉頭對自己的下屬道:
“來人,將此人給本將綁了了。送到城牆之上,讓城外的叛軍都看看,他們要是敢靠近一步,咱們便斬下此人的一根手指,要是靠近十步,直接砍斷一截手臂!”
有李孝常在手上,程咬金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什麼將首犯押往長安……這種事是不可能的。
再說了,也押不出去啊!
李孝常聞言,彷彿受到了無盡的羞辱。
他悲憤的道:
“程將軍,你也一條響噹噹的好漢,怎能做如此下作之事?”
“成王敗寇,本王又怎能讓你如此羞辱?”
程咬金從善如流,道:
“義安王,你想不被羞辱,也不是不行。”
“只需下一道命令,讓城外的大軍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本將保證,他們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孝常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他心中也矛盾的很。
一方面,他不想被掛在城牆上,在數萬將士面前,像一隻喪家之犬。
一方面,他又希冀著城外的大軍能夠拿捏局勢,把自己救出來。
但是如果投降了,那就一切休矣。
再也不會有任何浪花翻起。
程咬金也由得他考慮,直接綁了丟進隔壁小黑屋。
他自己則開始謄寫戰報。
而城外數里地之遙的那個小山坡上,李奇正趴在地上,眼睛一睜一閉,透過瞄準鏡,觀察者叛軍的動靜。
聶隱娘已經帶著人衝殺過去了。
隱刃小隊深得麻雀襲擾戰的精髓,基本上,衝殺一次,不管能不能帶走幾個人頭,都立馬就走。
他們率先攻擊的,是党項人的左側大軍。
果不其然,見只有寥寥數十人,也敢來挑釁自己,党項人當即調撥數百人追擊。
李奇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不知道當党項人看見衝在最前面的人,無緣無故倒下,會不會心裡害怕?”
說著,他的右手食指,輕輕扣動了扳機。
砰!
一名党項戰士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其餘人並無驚覺異樣,仍舊追趕向前,李奇也不著急,緊接著又是一槍。
砰。
又一名党項戰士無緣無故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這一下,其他人終於勒住韁繩。
有兩人下馬檢視,確認落馬之人暴斃,但是不見任何兇器。
那只幾百人的小隊終於不敢往前繼續追了。
這事,太邪門。
不僅這事邪門,這一次進入大唐,幫助這個什麼義安王造反,就邪門的很。
處處都透著邪門。
咱們党項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啊?
不能追了。
得回去報告大帥,實在不行,咱就先撤回党項。
等他們掉轉馬頭,想要回大部隊時,卻見聶隱娘又帶著人,衝了過來。
咔咔咔。
一波收割,十幾個人頭落地,然後,轉身就跑,來去極快。
党項人都快哭了。
這是要做什麼?
打仗就好好打,你們這樣,來來回回的,當這裡是你家?
李奇透過瞄準鏡,看得很真切。
那個生氣的党項小將領,怒容滿面,就要全力追擊聶隱娘他們。
李奇的槍口,又是一枚子彈射出。
砰!
那名小將領當場腦袋開花,其餘人都驚恐的後撤,可怕,這是妖法!
得趕緊去報告大帥!
大唐人會妖法,不得了。
再打下去,只怕咱們這兩萬將士,就回不去了。
剩下的人也顧不得收屍了,翻身上馬,也不管後頭有沒有人再去而復返,一個勁的頭也不回的往大軍方向趕去。
李奇的視野跟著聶隱娘等人的行動。
他的任務,就是為這支麻雀襲擾的小隊保駕護航。
聶隱娘率隱刃小隊,幾番衝殺,見並沒有人來追自己,她心中明白,這一定是殿下在干擾對方。
要論槍法,自己鐵定是不如殿下的。
嗯……
要論劍法,自己也鐵定是不如殿下的。
不過,有了這一層,她就更加沒有了後顧之憂,在這偌大的戰場馳騁往來,竟沒有半分阻滯。
……
長安,兩日後。
程咬金的第一封平叛戰報終於呈在李世民的案前。
李世民眉頭緊皺。
實在這封戰報描寫的戰況有點……離譜。
叛軍聯合党項人,合計五萬大軍擺在利州城外,結果朝廷的一萬大軍,突進了利州城?
這是什麼打法?
然後利州城就被九萬叛軍給合圍了?
如果不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李世民真要懷疑,這封戰報是假的。
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程咬金到底是怎麼想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程咬金這是來了一招擒賊先擒王的戲碼,所以義安王李孝常已經被抓起來了。
可是,城外的九萬叛軍怎麼辦?
這是個死結啊。
李孝恭被老李同志單獨叫到了御書房,把戰報一呈,李孝恭也是眉頭緊皺。
這個打法,有點自投羅網的意思啊。
“陛下,程將軍這是想讓朝廷派兵去救援麼?”
李世民搖搖頭,然後道:
“他沒說。”
“以他的性子,如果需要救援,應該在戰報的開頭就會寫,急援!既然沒有說,那就意味著,事情尚在知節的掌控之中。”
掌控之中……
關鍵是掌控的度怎麼樣,能掌控多久?
要是九萬叛軍不顧李孝常的死活,執意攻城,那麼一萬人能否憑藉著城牆抵禦住九萬人的攻擊,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李孝恭想了想,道:
“陛下是覺得這戰報有些奇怪?”
“你不覺得奇怪?”
李世民指了指李孝恭手上的檔案,他們都是帶兵打仗的人。
像這種以寡敵眾的陣勢,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但是,這種自己鑽進敵人老巢,讓敵人包圍的戰術,卻從沒有遇到過。
正常人不能幹出這事來……
想到這兒,老李同志突然想起了李奇。
怎麼戰報裡只字未提李奇?
這小子去哪了?
這種烏龍打法事件,該不會就是這小子搞出來的吧?
別人都在突圍,你突圍進敵人的包圍圈?
只聽李孝恭道:
“如果程將軍他們能夠好好利用好李孝常,倒是一張不錯的牌。而且,九萬大軍有兩萬是党項人,他們可不一定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豁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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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程將軍堅持十天半月,那麼西征那邊就能抽調出人手了。”
到時候,不管是尉遲恭還是侯君集。
只需派個人,率十萬大軍,瞬間就能將戰鬥結束。
李世民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點點頭,道:
“罷了堂兄,你先下去吧。朕再好好想想。”
既然戰報裡語焉不詳,想必李奇這小子的日記裡總該有所記載吧?
打發走李孝恭,李世民從案几邊上的書堆裡,抽出一本日記本。
他翻到最新一頁。
上面果然有李奇昨日的記錄:
“這次出征,大意了。”
“一萬平叛大軍,還沒開打,就衝進了李孝常那王八蛋設計的埋伏圈。”
“沒法子,大夥兒只好突圍。”
“由於對方人太多,一時突偏了方向,突到了利州城下,這可真是前有埋伏後有追兵啊!”
“我和老程說,乾脆讓我進城去偵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