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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敦武都統

歷時三個多月,嘉定十四年的“武舉”,正式落下了帷幕。

經過多番比拼,前十強的名次,也有了清晰地定位。

武狀元郭默,武榜眼孟共,武探花嶽翱,此為三鼎甲。

按比賽的經過和實際戰績,四到十名依次為:

王堅、秦鉅、陸冠英、餘階、雷鵬、章策和李耿。

“原來,那人就是餘階。”

聽到主考官,公佈最終的名次,郭默將眼睛投向其中一個武舉,那也算是前十名裡,郭默唯一不熟悉的人。

一位年輕人,應該跟自己的年齡彷上彷下,中等身材,渾身上下,竟透露著一絲儒雅之氣。

很難想象,此人竟然也能殺進前十。

而郭默卻知道,在整個南宋的後期,除了孟共之外,這個餘階是另一位有統帥能力的將領。

......

“宣郭默、孟共、嶽翱,三鼎甲上殿——”

此次“武舉”,前十名都在“大慶殿”外候著,卻只有三鼎甲可以上殿面君。

“吾等參見官家——”

郭默、孟共、嶽翱三人進得殿來,低著頭,目不斜視。

按照之前小黃門告戒的話語,來到既定位置,大禮參拜。

“平身吧,哈哈,三位真是我大宋難得的少年英傑啊。薛卿,此三人現在可有職務?”

這是在明知故問啊,不過也是應有的流程。

吏部尚書薛極出班報奏,“啟稟官家,孟共現為‘進武校尉’,任職‘忠順軍’,郭默、嶽翱二人,皆為白身。”

此時,大宋實行武階官體系,即軍銜,八等六十級。

孟共的“進武校尉”,排在第五十三級,無品。

這個軍階有些低了,按照之前官家釋出的聖旨,前五十名都會賜予“進義校尉”,也就比“進武校尉”低一級而已。

而孟共高居武榜眼,這個軍階,明顯是低了。

薛極看出了官家的意思,琢磨了一番。

“啟稟官家,依前言,進前十名者,一律官升一級,那麼孟共就應遷‘承信郎’,從九品。”

“至於前三名最終該如何封賞,還請官家聖裁。”

“既然如此,擬旨——”

“此次‘武舉’,十一到五十名者,一律賜‘進義校尉’,原有軍階高於‘進義校尉’者,軍階相應上升一級。”

“四到十名者,一律賜‘誠信郎’,從九品,原有軍階高於‘誠信郎’者,軍階相應上升一級。”

“三鼎甲,參照孟共例。孟共原為‘進武校尉’,現晉為‘忠訓郎’正九品;嶽翱,加封為‘保義郎’正九品。”

“武狀元郭默,加封為‘敦武郎’正八品。按薛卿所言,兼任一部‘提點皇城司’。”

官家的話音剛落,“大慶殿”內,就有無數人竊竊私語。

雖然冊封的官職都不大,可對於“武舉”出身,或者軍中的低階將領而言,這需要多少軍功才能升上來啊?

尤其這個武狀元郭默,竟然直接就“敦武郎”了?

這已經是大使臣的最高階,起步就排第四十三位的軍階啊。

連岳飛當年,二十歲的時候,也不過因功晉升“承信郎”,五十二級,從九品而已。

後來用了四年的戰功,也僅僅晉升為武翼郎,四十二級,從七品。

郭默這一個“武狀元”,就相當於岳飛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四年啊。

可是,一想到郭默還兼任了,“提點皇城司”的職位。

好吧,這個更強,比“敦武郎”更高了。

不僅僅是品階問題,這可是官家直屬的,樞密院、三衙、兵部都無權干涉。

“官家聖明!”

聽到官家擬的旨意,吏部尚書薛極大喜過望。

看來,官家屈於史相的壓力了,還是妥協了,不得不欽點了郭默“提點皇城司”的職位。

郭默也有些納悶,之前雖然說讓自己監管“皇城司”,那也是暗中進行的,沒想到今日居然在“大慶殿”,當眾封賞。

而且,還說是什麼“薛卿”所奏?這是哪位啊?

“叩謝官家天恩,臣等當竭誠以報!”

三人升了官,自是很高興,再次拜謝官家。

“朕有意,從禁軍中挑選出五千名兒郎,就讓今科‘武舉’前十名來統領,命名為‘敦武軍’,從屬於‘皇城司’,眾卿以為如何?”

滿朝文武,還沒來得及消化完,對此屆“武舉”出格的賞賜,又一個勁爆的訊息被官家提了出來。

這次,就連最積極的薛極大人,也一時沒能接住。

宋朝禁軍,就是宋代的中央軍。

殿前司與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並稱“三衙”,統轄殿前諸班、直及全國禁軍。

禁軍的兵籍和發兵之權則歸樞密院。

南宋此時的禁軍,雖然還保持著禁軍的名頭,戰力已經遠非當年能比。

禁軍也僅擔負皇帝宿衛,而各屯駐大軍成為中央軍主力,統兵官是都統制和副都統制。

看來即便是官家,也沒敢直接動用戰力最強的屯駐大軍。

只是,這到底是從“三衙”嘴裡搶人,眾臣還是將目光對準了史彌遠。

“史相意下如何?”

見殿上眾臣無人答言,官家只好直接問史彌遠。

“官家此言甚是,近年來禁軍軍力廢弛,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五千之數是不是少了些?老臣建議,直接劃撥兩萬兵卒為好。”

沒想到史彌遠,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反而在官家要求的五千基礎上,直接加碼到兩萬兵卒。

“這個——”

史彌遠這突如其來的大方,倒是讓官家,一時不知道該怎樣答覆,一眼看到了垂手站在殿中的郭默三人。

“史相提議劃撥兩萬兵卒,不知郭卿意下如何?”

還第一次聽這樣的奏對,郭默甭提有多彆扭,但既然問到自己頭上了,硬著頭皮也得答覆啊。

“多謝官家的信任,多謝史相的支援。只是郭默初涉軍旅,不諳常務,兩萬兵卒恐怕超出末將的能力。”

“不過,既然是出於史相的抬舉,末將倒有一個折中的法子。”

“哦,郭卿有何妙計可解此局?”

官家饒有興致地看著郭默,不知道第一次應對這幫老狐狸,會有怎樣的表現。

“既然史相提議劃撥兩萬兵卒,末將就接收兩萬,以一個月為期,就在臨安附近進行訓練。”

“設定考核標準,逐次淘汰不合格的兵卒,直到兵額到五千為止。如果沒那麼多合格的,末將也寧缺母濫,再做徵召即可。”

“還請官家和史相,多多體諒末將的難處和心思。”

見郭默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站在他旁邊的孟共,不禁暗挑大拇指,讚道。

“罷了,不愧是武狀元,孟某屈居於此人之下,甘之如飴也。今後共事‘敦武軍’,必盡心盡力,不負官家‘敦武’之意!”

眾大臣的想法跟孟共完全不同,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郭默。

“這小子可以啊,給兩萬兵卒不要,非要五千的?居然在大殿上,公開地將官家和史相並論啊,他就不怕官家聽了吃味?”

史彌遠一系的人,聽到郭默的言論,也都覺得此子可教。

既保持著年輕人少有的“謙遜”,又兼顧官家和史相的雙方顏面,莫非此人是史相暗中收服之人?

看來,今後這“敦武軍”,要人、要錢、要物,必須好好供應著才是。

連郭默都沒明白,一個美好的誤會,就這樣形成了。

“朕沒什麼意見,史相認為呢?”

看到兒子應對得體,雖然有對史彌遠“示好”之嫌,他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郭狀元果然非常人可比,老臣也無異議,定會好好支援,打造好這支‘敦武軍’。”

“只是老臣建議,可否讓今科‘武舉’錄取這五十名,全數配備到‘敦武軍’,就看看他們這一屆小子們,能折騰個什麼樣子。”

史彌遠這樣說,是有私心的。

他發現前十名裡,除去郭默暫時不算,只有章策和李耿算是他的人,還是在前十墊底的存在。

而十一名到五十名,他的人倒是快佔了一半。

如果都能安插進去,這個“敦武軍”雖說脫離了樞密院和三衙,自己也不算完全失去控制。

何況這個郭默,一看就是一個八面玲瓏之人,將來未必不能有良好的合作機會。

“好,史相果然大氣,那就這麼定了,今科‘武舉’五十人,全數進入‘敦武軍’。”

“擢郭默為‘敦武軍’都統制,孟共、嶽翱,為左右副都統制,協助郭默編練‘敦武軍’。”

“朕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朕親自在城南教軍場,檢閱‘敦武軍’,如果朕滿意了,親自授旗於爾等!”

“末將等謝官家提攜之恩,勢必粉身碎骨,竭誠以報!”

三人再次拜倒謝恩。

冗長的朝會,終於結束了。

麗正門外,新鮮出爐的今科十大“天子門生”,從皇宮裡魚貫而出。

“恭喜郭都統,及二位都統,今後兄弟可就在您幾位手下混飯吃了,哈哈——”

雷鵬大大咧咧的性子,早把比試的失利忘得一乾二淨。

畢竟自己技不如人,而且自己現在也是“誠信郎”,從九品啊。

雷鵬從軍也有兩三年了,仗也打過一些,不過自己在軍中無人提攜,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進義副尉”,這一下子就提升了五級啊。

“諸位,現在晌午已過,大家忙碌了半天也都餓了。不知可否賞臉,由在下做東,請諸位到‘三元樓’一聚?”

郭默也喜歡雷鵬的性格,先向他拱手謝過,然後對著眾人道。

“哈哈,那感情好,‘三元樓’啊,聽說那也是臨安城數得著大酒樓了,王某進京這些時日,也沒敢進去喝杯水酒。”

王堅在旁邊附和道。

“郭都統下的這第一道將令,末將誓死遵從,哈哈——”

連看起來那樣文弱的餘階,聽到喝酒,竟然也積極應對。

“郭都統,末將還有事在身,就不過去了,三日後軍營再見吧。”

還是有不配合的,李耿衝著郭默一抱拳,然後上馬而去。

章策甚至都沒給個回話,也飛身上馬,緊隨其後走了。

“此二人是史相的人,此次大比,成績不佳,郭都統不要往心裡去。”

秦鉅來到郭默近前,低聲提醒道。

“哈哈,郭默還不至於如此小氣,只是再過三日,我等就要入軍營。入了軍營,就沒太多喝酒的機會了。”

“不趁機喝一回,下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諸位沒什麼意見吧?”

郭默問的是眾人,目光卻盯著孟共,這也是他最在意的人。

“既然郭都統盛意拳拳,我等再若推辭,就顯得太不識趣了。正好去見識一下,聞名臨安的‘三元樓’,有何過人之處?”

孟共這一表態,其他人更是紛紛附和。

本來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最大的應該是秦鉅,也才剛到三十歲,今日卻兩次承了郭默的人情。

也算是“金榜題名”,更難得的還被額外恩賜了“天子門生”,如今未來的上峰要請客,且還是“三元樓”這等去處,豈能不欣然前往?

“冠英,你先去‘三元樓’,定一個最好的包房,我們隨後就到。”

郭默也沒多想,見大家答應了,就隨意吩咐道。

陸冠英抱拳稱諾,上馬先走了。

這一幕,落在另外六個人眼裡,就震驚無比。

“那個...郭都統,這位陸冠英陸兄,您二位認識?”

雷鵬直腸子,肚子裡最藏不住話,而且他接連敗於郭默和陸冠英之手,勉強算是這二位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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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冠英是我的一位師侄,功夫也算馬馬虎虎,這小子平日裡太懶散,到了軍中還望各位多多包涵、指教。”

郭默若無其事地說道。

好嘛,這一波裝的,另外幾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哈哈——走吧,到了‘三元樓’,大家邊吃邊談。”

眾人紛紛上馬,向著“三元樓”而去。

“少帥,這個郭默不簡單啊。”

王堅跟著孟共,二人一同出身於“忠順軍”,“忠順軍”統帥是孟共的父親孟宗政。因此,私下裡王堅也稱呼孟共為“少帥”。

“永固啊,以後不要再叫我‘少帥’了,影響不好。郭都統雖然年紀不大,但功夫、才智皆為上上之選。”

“能與他一同共事,必能有一番作為。從他能如此輕易指使陸冠英這樣的人,又能不用事先預定,直接就帶著人去‘三元樓’,安排一個上等包房。”

“這種能力,即便在臨安也是不多見的。他現在高中武狀元,欽點的‘敦武軍’主帥,又是‘提點皇城司’,要說他沒有背景,誰人相信?”

郭默也沒想到,自己就是隨意讓陸冠英去定個包房,竟然讓孟共聯想了這麼多。

一行人來到“三元樓”前,早有掌櫃的武眠風,帶著幾個夥計等在門口。

雖然已經過了飯口,可今日上午很多人去看了,在“五鳳樓”前的大比,午飯也都吃的晚了一些。

“哈哈——歡迎各位爺賞臉‘三元樓’啊。今日諸位一同被授予‘天子門生’,且同掌‘敦武軍’,將來一定青雲直上、官運亨通啊。”

“‘三元樓’騰出了最好的包房,今日所有消費一律半價,就當武某人為給各位將軍賀喜了!”

這個武眠風,越來越像個生意人了。

這大嗓門在門口一吆喝,活脫脫地廣告就出去了。

“武掌櫃的如此誠意,我們兄弟就不客氣了。在下郭默,今日做東宴請幾位日後的同僚,‘三元樓’儘管把好酒好菜都上來,越多越好。”

郭默也配合著他,甚至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了武眠風。

“敞開了上,多了算你的,不夠再來找我。”

這豪橫的,雷鵬、王堅眼裡滿是小星星,陸冠英躲在武眠風的身後,嘴巴撇撇的,也不敢笑。

“原來是狀元公當面,失敬失敬,諸位,樓上請!”

早有夥計過去,接過了眾人的馬,在掌櫃的親自引領下,在一樓大堂眾食客的滿眼羨慕下,眾人就來到了三樓的一處包房。

“麒麟居?好兆頭啊!”

看到包房的名字,餘階不禁讚歎道。

眾人進了包房,果然裝修華貴,富麗堂皇,一應餐具皆為金銀飾品,連吃飯用的桌椅,都是全紅木打造的。

包房很大,目測至少有兩丈見方,左右略微長一些,地上鋪著厚厚的橙紅色的地毯。

在接手“三元樓”的時候,出於郭默的建議,包房的餐桌早已全換成了大圓桌。

其實,圓桌早在隋唐時期就出現了,只是更多的人,還是習慣上選用八仙桌。

有四位身著禮服,長相俊美的女子,站立在四角,這是隨時準備給客人斟酒佈菜的。

“掌櫃的,酒菜都揀好的上就行,侍女就不必了。兄弟們都是軍中漢子,酒酣之時,沒來由出點兒事端,反而不好。”

郭默的這句話,孟共、餘階、秦鉅的眼睛裡,又是精光一閃。

驟居高位、年少多金,卻又能如此約束自己,真難能可貴也!

不多時,盆碗盤碟,滿滿地上了一桌。

黃金雞、東坡肉、鱸魚膾、蟹釀橙、宋嫂魚羹、吳山酥油、粢毛肉圓、羊肉燒麥、精品糟拼、叫花童雞、糖醋排骨、老杭州燻魚、筍乾老鴨煲......

郭默覺得,在皇宮裡吃的兩次御宴,貌似都趕不上這裡的菜餚。

估計“三元樓”考慮到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能吃的主兒,菜量更是加大了許多。

酒上得就更絕了。

揚州的“瓊花露”、越州的“蓬來春”、秀州的“清若虛”、鎮江的“浮玉春”、建康的“秦淮春”。

五種名酒,每樣各上了一大壇,足足十斤裝那種。

“哈哈,郭都統,您這是想把兄弟們,都喝倒在這裡嗎?”

看到這麼多酒,雷鵬興奮勁兒就來了。

清一色八個大碗,陸冠英搶著拍開封泥,一一滿上。

“來,咱們兄弟能在此一聚,實在是難得的緣分,幹了這碗,飲勝——”

郭默先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八人八碗酒下肚,頓時氣氛就不一樣了。

“郭都統真是好功夫,秦某若是沒看錯的話,這馬戰功夫,應當還不是郭都統最強的吧?”

秦鉅坐在郭默的斜對面,一碗酒下肚,也開啟了話匣子。

“嘿嘿,實不相瞞,就是為了準備這次‘武舉’,郭默才臨陣磨槍的,勉強練了兩個月的弓箭和馬戰功夫。”

好吧,你這麼說話,還讓別人安心吃飯、喝酒不?

“哎,人比人氣死人啊,我等苦練多年,在郭都統眼裡,不過都是些皮毛而已。”

“今後,小弟可要厚顏,向郭統領偷師幾手,這碗酒就當是小弟的‘拜師酒’了。”

餘階這小子眼睛轉了轉,又端起一碗酒,先幹為敬。

“哎,你小子怎麼搶了我要說的話?郭都統,這是我雷鵬的‘拜師酒’,飲勝!”

“這是我的......”

“這是我的......”

“哈哈,大家同飲!想學功夫有的是時間,只要大家願意,郭默絕不藏私。”

幾碗酒下去,這幫“新貴”就面紅耳赤、勾肩搭背,宛若認識多年的兄弟。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大爺,您不能闖上去啊,樓上包間已經有人了,小的這就給您換一間更好。”

“哎吆,大爺,您怎麼打人啊?”

“打你?老子一高興,今兒就是拆了你這‘三元樓’,誰他娘的還敢說點兒啥?”

“老子倒要看看,是些什麼東西,居然能佔了老子都定不到的‘麒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