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帶著陳恆給的承諾，心滿意足的回去了成都。
雖然世人都知道，作為敵人，狡狐的承諾是不能相信的。但是龐統覺得，在雙方的利益相同之下，陳恆不可能做出背盟的事。
嗯，陳恆給出的承諾，是曹軍在三年之內，絕對不對攻伐蜀中。甚至，是在五年之後才有可能！如果曹丕給馬家軍機會的話。
是的，曹丕。
陳恆在說到南中有三個郡在馬家軍的手中，若是一年打下來一個，就能給曹丕、給朝廷百官有所交代了。然後又自顧自的感慨了一句：“想不到孫仲謀，竟然為了吳王爵位，便稱藩到陳於我大魏矣！”
正所謂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更何況，狡詐如陳恆者，怎麼可能在龐統面前說廢話？
龐統瞬息間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那就是：三年之後，陳恆會不會攻打蜀中，取決於曹丕會不會調動巴蜀的兵力，去攻打在孫權手中的交州。
因為孫權得到了吳王的名義，對曹丕這個天子就會變成視而不見了。而曹丕在做出足夠的誠意後，遭到孫權的反悔不踐行承諾，絕對會大動肝火，大舉進攻江東的。
不需要擔心曹丕會不會考慮得失，以國事為重。
在面子面前，他絕對會一意孤行。就如去年他破壞了魏武帝留下的戰略，去攻伐江東，然後對劉備稱帝無可奈何....
五年啊！
足夠將馬家軍的根基轉移到西涼了！
龐統心中帶著對未來的期盼，和對曹丕的無限感恩，對著陳恆拱手作別：“多謝子初明言之。某這就回去成都排程將士，一月後汝便可進攻南中矣。”
陳恆不置可否，看著龐統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才揮手招來了法正。
“孝直，汝引本部兵馬守備江陽郡，作勢攻擊犍為郡。嗯，不需要斬將奪旗或攻城略地之功。”
法正點頭應聲：“諾。將軍放心，在下知曉輕重。”
他是真的知道，陳恆明明和龐統談妥了，還要發兵佯攻。
不過是為了給曹丕和朝中百官做戲罷了。
畢竟漢中郡都奪下來了，在秋收之際陳恆不對蜀中發起攻擊，怎麼說都說不過去，也肯定會招到其他人彈劾說“在其位不謀其政”。
既然如此，那就做個樣子唄！
反正攻不攻，是一回事；能不能攻打下來，是另外一回事。
至於攻伐不下來，會不會被人詬病軍事才能嘛.....
剛剛不是才和龐統談妥，讓他讓出南中三個郡嗎！沒聽過聲東擊西、慢慢蠶食，讓對方積弱而亡的道理嗎？
法正甚至都可以猜到，在未來若是有人質疑陳恆的話，狡狐肯定是會那這些理由來反駁。
說不定還會加上一句，用功績去打臉：“某征戰數十年，每戰皆有所獲，汝個豎子有何能耐，安敢辱於某邪？”
就如今歲在洛陽，打臉司馬懿一樣。
呵！
就這樣，巴蜀的戰火在雙方很有默契中蔓延起來。
回到了巴西郡閬中駐軍的魏延部，又率軍去葭萌關一帶各種挑釁。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做那些人神共憤的事情。連馬家軍運送糧秣、蜀錦等車隊，都沒有心情去劫掠了。
馬鐵和孟達，對此很滿意，也做出了讓魏延和兵卒很滿意的事情。
他們讓車隊路過的時候，每次都故意遺留點東西，讓遠遠吊在後面的曹軍撿，權當了買路錢....
而法正與黃忠部，也同樣是作勢洶洶的排兵佈陣，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射進馬家軍營寨和犍為郡的箭矢，都沒有在洛水裡射魚的多。
法正甚至還做了封書信給龐統，很友好的說什麼，大家各為其主，就不能相互難為對方了。比如能否讓麾下兵卒放行，讓他的知交張松來漢陽郡敘敘舊什麼的。
唉！
這那是打仗，分明就是浪費糧食的碩鼠！
宗預部、黃權部和馬謖部就不一樣了。
他們從駐地出發，大舉進攻南中雲南郡、永昌郡和越郡，玩真的！
就是馬家軍攝於天威，往往是望風而逃，不耗費一兵一卒就能奪得一處關隘或者小山城。
但是呢，他們三人並不開心，還經常像市井婦人一樣，爭得面紅耳赤。
因為陳恆說了，一個月只能奪得南中一處地方。
至於是誰奪下的，給誰上報朝廷功勞，爾等三人自己商議去。
他們三人都是陳恆的心腹，當然也知道了此番就是來領功勞的。而且還知道，陳恆選中他們三人，是權衡麾下利益的考慮。
在如今陳恆的麾下，呂常和廖化是被當成了陳家人的。而法正、黃忠和魏延的功勞已經積累得夠多了，不需要南中三郡來裝點門面。
而剩下的將領，是分為了三個派系。其中，馬謖代表的是荊楚豪族的利益；宗預代表的是寒門士人的利益；而黃權則是代表劉璋舊部的利益。
他們三人相爭，就是背後利益團體的相爭，怎麼可能拱手讓人呢？
雖然到了最後他們的功勞是一樣的，一部奪得一郡。但是先報功，就能先被升遷、先被授職去積累資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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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仕途的，能力之外，不就資歷最重要了嘛。
豈不見陳恆的官職是徵南將軍，就因為資歷較深，就變成了徵南大將軍？
當然了，他們不開心的事情，還有絞盡腦汁的想出個理由來，去拒絕當地的蠻夷部落舉族來歸附。
這些蠻夷部落聽說了陳恆的仁政後，在曹軍大舉進攻而來的時候，紛紛派人來表示要歸附，不答應了還不行的那種。
但是黃權等人，還真不能答應。
畢竟陳恆說了是三年之內，將南中三郡納入治下。他們直接將這些蠻夷部落都收了，不就等於提前做到了嘛。
唉....
有時候功勞來得太容易了，也是件讓人頭痛的事情。
而張魯的次子，張廣張嗣宗就不這麼想了。他如今是南中最開心的人了，沒有之一。
在去年，陳恆將他帶來南中後，他便開始布五斗米教。剛好南中的黔首百姓，和蠻夷部落都深信鬼神之說，讓他順利得一塌糊塗。
不光讓“張天師”的名號再度在巴蜀之地響起，還得到了朝廷的讚賞：陳恆將去年奪下、建寧等郡的功勞，分給了他一點。說是因為有張廣佈道得南中人心，征伐才如此順利的。
所以呢，張廣心願和仕途都能兼顧了，怎麼能不開心呢？
做人呢，是要知恩圖報的。
張廣也是如此，他很感激陳恆的提攜，在開心之餘，也小小的報答了下。藉著鬼道之說，給南中百姓黔首灌輸了一個說法：徵南大將軍，乃是鬼神派來讓爾等過上好日子的！是爾等的守護神....
好嘛，可以想象的，在南中有了一件事情是不能做的。
不能說陳恆一句不是。
不然的話，說不定明天就會面臨無數南中蠻夷，拿著刀子來砍人....
也就說，陳恆如今在南中振臂一呼的話，就會有無數的黔首百姓拿上刀子響應跟隨。比朝廷的詔令管用多了。
不過呢，陳恆如今沒心思管這些。
因為北上冀州去找陳到的陳崗，方才風塵僕僕的回到了江州。
也意味著，陳恆給曹丕曹睿兩父子準備的饕餮盛宴，正式拉開了帷幕。
冬十二月，洛陽。
又是大雪紛紛的一天，天氣異常的冷。給天子寢宮備火炭的小宦官，今日很可憐的被杖責了。理由是他備下火炭，煙太大，把天子曹丕給燻到了。
其他的宦官，看著這個可憐兒被打了個得半死，心中有些戚戚然。
他們都知道，這個小宦官被杖責的理由，不是他辦錯了事，而是被天子當成了出氣筒。
從十月就開始供應的上好木炭，都是有煙的，今日怎麼就變大了呢？
對吧！
無非是天子曹丕，在朝中百官面前又一次丟人了。
在今天在朝會上，吳王孫權的上表有到了。內容也和往常一樣，很謙虛的很委婉的請罪，說他的長子孫登又不能來洛陽伺奉天子。
嗯，這次的理由，是孫登騎馬的時候摔了。
之前的理由，有過染病、有過坐船的時候掉入水中、有過吃東西壞了肚子....
反正就是讓人覺得孫登這個人，是被老天爺給記恨的。做什麼都會碰到倒黴事，就差沒有被雷給劈了。
洛陽市井中，都有了這樣的言論：到了明年正月的時候，孫登又要倒什麼黴呢？
朝中的百官們，當然沒有那麼無聊。
他們都發揮了沉默是金的精神，對此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但心裡的斷定是一樣的：孫權不可能孫登來洛陽當質子，天子曹丕封吳王就是個笑話！
曹丕也算是知道了，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孫權當成了猴子來耍。
但是呢，他也沒法說什麼。
決定是他做出來的，朝中百官都做出了相反建議的。導致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天子出醜！
所以呢，他心中邪火，在朝廷之上無處發洩。只好讓伺候他起居的宦官和宮女們，當了無辜的出氣筒。
同時，他也暗地裡讓人將糧秣及輜重，都往淮南郡和襄陽郡堆積。還去信給駐守在淮南的曹休、荊州襄陽的夏侯尚，問起了將要再度征伐江東的謀略和可行性。
曹休的回信很有技巧：“陛下若徵，臣當為前驅，白死不辭！”
沒有說到計劃，沒有縝密的謀略，只有一片忠心赤膽。
因為他是真的沒有。
在揚州，曹魏和孫吳大戰好多次了，已經形成了共識。
孫權若是讓江東軍上了岸，就是讓“孫十萬”的名號再度傳頌；而曹魏想渡長江，就要做好無功而返的準備。
這種情況下，當年魏武帝都改變不了。曹休又能有什麼好的建議，給曹丕答覆呢？
而夏侯尚的回覆，則是讓曹丕興奮了好久。
“回陛下，臣與司馬仲達已有準備，若是陛下再度攻伐江東，臣所督戰之地必有所獲！”
嗯，司馬懿派遣山民和荊南籍兵卒，跑去益陽城後方蟄伏的計劃，給夏侯尚說過了。他們兩個如今的處境，是一條繩子的螞蚱，一榮俱榮的。
沒必要隱瞞什麼。
很快，曹丕就讓司馬懿述職為由，回到了洛陽，兩人細細詳談了好久。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司馬懿離開宮殿的時候，曹丕親自送出來，還帶著一臉的笑容。
從那以後，宦官宮女們都松了口氣。
他們的天子，終於不會再動不動就杖責人了；他們也終於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只是很可惜，這才過了十幾天呢，除夕還沒到呢，他們的天子又將人給杖責了。還是滿臉忿怒，叫囂著撥弄炭火的小宦官，弄出聲響驚到他了，所以要直接杖斃。
沒有人知道，這次天子曹丕的忿怒理由是什麼。
人們只知道，河北有書信來。
來信的人，是官職為振威將軍的吳質，被曹丕當成友朋的人之一。
按道理來說，吳質私下來信也沒什麼奇怪的。
天子曹丕才學絕佳，尤喜詠詩頌賦。身為當年潛邸之臣的吳質，在歲末來封書信弄點詩賦什麼的，也不奇怪。
但是呢，這次吳質的私信，卻說的是其他事情。
關於已經亡故的甄姬。
事情還得從吳質的官職說起。他因為當年出謀劃策，為曹丕奪得魏世子的位置立下大功，也得到曹丕的善待。領振威將軍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封列侯。
不過如今都督冀州、幷州兵事的人，是大魏軍方的大將軍曹仁。
他這個是職位，表面上是淪為了給曹仁打雜的；暗地裡誰都知道，曹丕這是準備在曹仁年邁回朝廷後，讓他接替位置的。
是故，吳質很盡心盡力的忙碌著河北之事。
兵事不敢越過曹仁管，那就就先管管賊寇等民事唄！反正以後這個地盤，就是自己的。
這麼個盡心盡力呢，他就被老天爺看順眼了。
他有一次率軍去剿滅賊寇的時候，碰到了無比堅強的抵抗：十幾個武藝精湛的賊寇，以行伍之法列陣，殺死了五十多名郡兵。
他大怒之餘，還疑惑不已怒。
怒，是這些郡兵太不爭氣了！剿滅賊寇，尚且傷亡無數，他日若是被徵入軍中去抵禦幽州劉備，豈不是一戰而潰？
疑慮，是區區賊寇而已，竟然精通軍中陣列，還人人死戰不降？尤其是這十幾個精壯賊寇，保護的人不是賊首，而是為了讓一名士人逃生。
馬上的，吳質就讓親衛部曲出擊，不光盡數殺死這些賊寇後，還追上了那名士人，一箭穿胸而過。
這個時候，意外就來了。
帶著疑慮，吳質讓兵卒仔細搜刮了士子的屍體，從他袖子裡得到了一封書信。他開啟看第一眼，就當場吸了口冷氣。
這封書信的署名是：顯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