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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離別、剃頭、照相和愛貧嘴的小朋友

“走吧。”

陸老頭站在胡同口,對拉著行李的陸佳佳和陸端存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走,別誤了飛機。

“爺爺,過年回來,芙蓉雞片,醬肘子,還有大碗的雜醬麵。”陸佳佳倆胳膊掄圓了,比劃一個大圈,示意要這麼大碗。

“嗯,爺爺什麼都給你做,就是這缸口一樣的碗不好找。”陸老頭樂呵的笑,陸佳佳去了趟南方,回來後爺孫倆關係親暱了許多。

不過他看到低頭看手錶的陸端存,笑容又收了回去,“妮子要好好學習,回來報效祖國,別學你二叔和你爹。”

陸端存臉色一黑,自從孟時和老爺子告了黑狀,暴露他編劇身份之後,他的家庭地位就開始和一直不受待見的老二逐漸持平了。

陸佳佳聽到爺爺的話,已經能夠想象他和孟時坐一起會聊些什麼了。

她看了黑臉的老爹一眼,對爺爺點頭笑道,“我一定不學他們。”

“車來了,爸媽,我們先走了。”陸端存拉著陸佳佳上了來接的車,他不想和老爺子爭辯什麼。

陸老頭看著在車裡揮手的妮子,覺的自個兒一點都不傷感。

在他七十年的生活裡,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大大小小的離別。

有生離,有死別。

就在上個月,還剛剛送走了給他剃了幾十年頭的老張。

老張是個剃頭匠,今年八十二,比這個日益壯碩的國家和正在老去的陸老頭大了一輪,只是這一輪裡的光景都不是好光景。

不過,剃頭匠要有的16般技藝,老張一樣也沒丟,這是祖輩傳下來的手藝,吃飯的傢伙哪能丟啊。

傳統的手藝為什麼會流逝,大抵不過是它不能再讓人吃飽飯了。

機械代替了手工,有人說機器做的沒有靈魂,而在這個腳步匆匆的時代,靈魂恰恰是最不值錢的。

不過,理髮顯然不在這個行列裡,人講究從頭開始。

1956年,為提升首都的美髮服務水平,在周總理的過問與安排下,挑選了上都的華新、湘銘、紫羅蘭、雲裳四家理髮店來四九城聯合組成了四聯美髮。

當時十九歲的老張被選入四聯,成為最年輕的理髮員。

直到他三十歲那年,家裡老爺子留下的,他早已忘記的鋼布條被hwb翻了出來,才被迫離開。(鋼布條就是用來磨剃刀的那塊白布,也叫水龍布)

他家老爺子留下來的那一尺水龍布,背面寫著前朝統一制式的十個大字——留頭弗留髮,留髮弗留頭。

老張三十歲那會是67年,人道洪流開始的第二年。

他胸前掛著那一尺水龍布,被豎著剃光了半邊頭髮,拉到了街上……

等風波過去,老張重回理髮店的時候,已經是79年了,這一次他一直幹到了97年。

退休之後,店裡要返聘他回去,因為跟隨他幾十年的老夥計們,覺的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適應一個新的理髮員,在店裡鬧的厲害。

人一老沒事做了就想著自個活不長了,從今年的“活不過冬”,到來年開春的“活不過秋”,再到後年“今年指定不行了”,念念叨叨間又過十幾年。

陸老頭還記得他爹總說,等孫子到能給我倒茶的年紀,我就走了。這一念,唸到了二孫子成康都32歲了,他才閉眼。

所以陸老頭守著越開越小的店,不讓自個閒下來。

老張也是這麼打算,不過他沒接受返聘,而是弄了輛小三輪,帶著工具,騎著車,開始走街串巷。

今天是老陸家,後天該老李,他按照順序給老夥計們上門服務。

退休了,搖身一變從國營理髮店的理髮員又變回了剃頭匠。

94年,四聯從“金魚胡同”搬到“清華園浴池”樓上,洗、剪、吹、刮臉,一整套是十五塊。

95年,國家取消了服務業統一牌價,允許各家按照市場情況調價,價格漲到了二十五塊。

99年,搬到王府井金街之後,又漲了些。

而老張剃頭、刮臉,一次收六元錢。

哦,對了,他偶爾還給老夥計“放睡”,這是送的,不要錢。

放睡是一套從頭到腰的推拿、按摩術,雙手並用,捏、掐、捶、攥一起,做得好,令人如夢神仙。假如遇到有脫臼的人,或是筋骨扭傷,也可以緊急處置。

陸老頭摸了摸臉上的胡茬,人老了頭禿了,鬍子依舊像野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習慣一個新的剃頭匠……理髮員……現在是叫理髮師。

他心想,這人啊歲數越大,認識的人就越少,反倒是熟悉的鬼越來越多了。

“想什麼呢。”老伴張愛蘭拉了他一下。

“我……”陸老頭習慣性的俯身去她耳邊,張愛蘭比他大一歲,身體還算硬朗,但耳朵不好有些年了。

張愛蘭輕輕推了他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情有些得意的說,“我帶助聽器了,妮子帶著去配的,戴在耳朵裡都看不出不來。”

她之前總嫌棄助聽器帶著難看,走在街上誰都知道她耳背,妮子帶著去配就樂意了,這是隔代親。

陸老頭笑了,“我想讓妮子給買個電動的剃鬚刀。”

“你不會自己買。”張愛蘭說了一句,想了下,又說,“回家換身衣服,咱去趟照相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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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子昨兒個不還給我們照過相?”

“你能用妮子照的相,當遺相啊。”張愛蘭埋怨了一句,又嘆氣,“老張就不愛照相,用的那照片比他兒子都年輕,不像話。”

老張的老伴走的早,他自個走的時候,兒子正好去外地出差。

那天該是給老李剃頭,老李等了一天,人沒來,打電話也沒人接,入夜了老李翻來覆去睡不著,喊來了兒子,非要去老張家裡看看。

推門進去,電視開著,牆上掛著他年輕時的照片,但人已經沒了。

老張走了,什麼都沒留下,把陪了他一輩子的手藝也給帶走了。

沒辦法,後輩看不上,反倒是那塊hwb為了羞辱他而留下的鋼布條,如今多多少少能換些錢。

陸老頭想起悟性高又勤快懂事的李記,心裡寬慰了不少。

至少自個哪天走了,會有人說,我這手藝是陸益善傳下來的,師公是萃華樓的掌勺張德章老先生,這也算對得起岳父給的一身本事了。

陸老頭是個樂觀且容易滿足的人。

他拉著張愛蘭的手,挽在自己臂彎裡,樂樂呵呵的說,“走,去照相。”

張愛蘭象徵性的抽了兩下手,也就隨他去了。

老兩口照完相,是下午三點。

回去的路上,陸老頭說,“院子太空,騰間房,找個人住吧。”

張愛蘭問,“誰啊?”

陸老頭笑,“一個愛貧嘴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