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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你讓我緩一緩

農曆六月十二。

阿爺葬禮過後的第一天。

天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樹葉上的噼啪聲,很吵。

孟時赤腳在山路上跑,雨打在身上,但他沒有感到一絲涼意,反而感覺更熱了,腳踩在尖銳的石子上,也沒有感到一點疼痛,一直跑一直跑,山路似乎沒有盡頭,也分不清到底這路是上山還是下山,雨越下越大,最後連路都模糊了。

“咚、咚、咚”

“吱”,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孟時醒來,全身都被汗溼透了。

進來的是琳姐。她在孟時的床邊坐下,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摸了摸,然後又在自己額頭上對比了一下。

這幾天,孟時一直在發燒,是六月的流感。

琳姐買了些藥,孟時吃了兩天但沒見效。

“找件白襯衫吧。”孟時坐了起來,很自然的對琳姐說道。

琳姐找了一條黑色休閒褲遞給孟時。

然後一隻手拿著白襯衫,另一只手拿紙巾給他擦汗,“看你這汗出的。”

孟時父母沒有離婚前,爸爸外出打工,媽媽在鎮裡的小學當老師。

所以他沒上小學前,可以說是琳姐帶大的。

琳姐在孟時的童年裡,扮演了姐姐兼半個媽媽的角色。

而父母離婚後,孟時跟著讀完小學,就轉去陽江那邊的中學讀書,而老媽也調到了陽江實驗小學去了。

那幾年孟時暑假來這邊住,比他大許多的年哥願意帶他玩,也是琳姐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

畢竟小孩願意跟比他大的人玩,大人可不願意跟小孩玩。

“我給你擦下背,然後帶你去打針。”

琳姐拉著孟時往二樓浴室走。

孟時感覺自己的手腳有點軟,但並沒有到要去打針的地步,他對打針心裡有陰影。

“魚呢?”孟時忍著喉嚨的刺癢,轉移話題。

陳子瑜是琳姐的大女兒,孟時給她取了一個小名叫小魚,簡稱魚。

因為順口,所以一家子都跟著這麼叫了。

前幾天的阿爺的法事,魚都沒來參加,直到昨天出殯,琳姐才去接來。

當時孟時發燒腦袋昏沉,再加上整個送葬的儀式在良載阿公的主持下,繁複又莊重,孟時需要幹事情很多,於是兩人沒有說上話。

“魚昨晚就回去了,她說她奶奶照顧不好妹妹。”

“我都還沒見過橋。”

琳姐小女兒今年五歲,叫陳舒喬,孟時知道後就叫她橋。

橋和孟時一樣得了流感,琳姐本打算抱過來。

但良載阿公知道後,說山上天陰風大,對小孩身體不好。

“你阿爺不會介意的,況且禮儀祭拜,哪有孩子身體重要。”

琳姐原本要堅持,但良載阿公一句話把她勸住了。

老人家守著老規矩,但不迂腐,他的心和阿爺一樣豁達。

“你上高中之後就不來阿爺這裡了,加上去四九城的兩年多,哪裡能見到,不要說沒見過橋,魚都要把你忘了。”

琳姐話裡都是對孟時很不滿。

“是我那幾年腦子壞掉了,我錯了,但是魚不可能忘了我,我們關係好的很。”

孟時果斷的認錯。

但是說他和魚關係不好了,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她現在和誰都不好,你說她一句,她能給你頂回來三句。”

琳姐話裡對大女兒有些頭疼。

“這是叛逆期到了,她暑假過完就上初一了吧?給她報兩個補習班,讓她沒時間胡思亂想就好了。”

孟時想到了顧小汐管她舅舅叫哥。

嗯,這麼皮是不行的。

“哦,你可真是一個好舅舅,我把這話跟她說一遍,你是別想好了。”

琳姐回頭白了一眼孟時。

“咳咳。”

孟時沒忍住咳了兩聲,沒有痰,就是刺癢。

看孟時臉憋的紅了,琳姐這才意識到,他這是在轉移話題。

“你還怕打針啊。”琳姐無奈的說道。

孟時唯一一次去村裡的衛生室打針,是被琳姐騙去的。

當村裡的醫生把注射器拿出來,孟時的腿就開始發顫了。

等醫生,彈針頭,按注射器排空氣,孟時看著裡面的藥水隨著針管流出來幾滴的時候,他拔腿跑的比兔子還快。

然後琳姐就在後面拼命追,一邊追一邊喊,讓孟時先把脫了一半的褲子穿上。

想起這事,琳姐好氣又好笑。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現在一轉眼,小女兒都有當時的孟時那麼大了。

琳姐沒好氣的把白襯衫塞到孟時手裡,然後狠狠的瞪他。

孟時不知道她這又是怎麼了,於是咧嘴對她笑。

琳姐對這個弟弟沒有辦法,而且幾年沒見了,現在一見面,幾天相處下來,感覺卻比以前還親近。

打小就當半個兒子養,估計是上輩子欠他的。

“我去熬鍋粥,如果你今天還不好,我就去得嵐哥那裡給你抓中藥。”

孟時聽到中藥,腦殼更疼了。

那是真的苦啊,哪怕喝完了,馬上往嘴裡塞一勺白砂糖,也還是苦。

————

孟時一身汗,去浴室衝了一個溫水澡。

下樓的時候,手機響了。

孟時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來,“我還以為你死了。”

“還沒死,還沒死。”老爹還是那樣莫名其妙的樂觀,對於孟時的態度一點也不生氣,“聽你姐夫說,你阿爺走的那天你哭了。”

“嗯,你打電話就是要說這個?”孟時確實是流淚了,沒什麼好否認的,這不丟人。

“我死的時候,你會不會哭?”老爹在電話那頭問。

孟時小時候幻想過,常年不在家的老爸是當兵保家衛國,或者是秘密特工、超級英雄。

但據孟時瞭解,他就是一個流浪歌手,一開始走南闖北,現在流竄在大西北一帶。

老媽說他外出打工,真的是抬舉他了。

外出務工的人是想讓家變的更好,而他這種人愛的只有他自己。

他和務農的大伯二伯雖然是親兄弟,但彷彿隔著一個時代。

國家在那段時間裡進步的太快了。

這種精神和物質一起躍進式的發展,在阿爺的大兒子和小兒子之間,體現的淋漓盡致。

“你還是晚點死吧。”面對他的問題,孟時語氣很平淡。

“哈哈,看來你還是在乎我。”老爸總是莫名的樂觀。

“你先讓我緩一緩。”孟時說道。

參加葬禮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累,心也累。

孟時現在閉上眼睛,彷彿還能聽到良載師公的吟唱在耳邊響起,然後是麻衣、草環、白帽,一路隨風飄灑的引錢,還有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

阿爺九十一,無疾而終,這是全壽。

有四個女兒、三個兒子,全都開枝散葉,螽斯衍慶,是全福。

生前一直管理宗祠和敬老院,村裡人提起他,都要說一聲,良施公人善,這叫全終也叫善終。

全壽、全福、全終,這是喜喪。

按照村裡的風俗,阿爺這樣的人,出殯的時候,村裡五十歲以上的男人,會在送葬隊伍經過的時候出門,然後一直送到墳山的山腳。

孟時把阿爺出殯時候的場景,在電話裡描述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應該是沒有這個場面,所以下個月死的話,我估計就能緩過來,給你披麻戴孝。”

對於孟時讓他下個月死這種話,老爹沒有生氣,哈哈笑道:“你的性格還真像我啊。”

他說完沉默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別出去漂了,多陪陪你媽吧。”

這話誰說都合情合理,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有點搞笑了。

孟時意興闌珊,也沒有興趣再擠兌他,說道:“沒事的話,就這樣吧。”

“等一下!”聽孟時要掛電話,他急忙阻止,然後說道,“你二伯那裡我知道了,你別管,我會和他說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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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謝謝你了。“

這話孟時是真心的。

這事情,他原本就不想管。

不過這幾天,他真的快被有點小聰明,但終究不太聰明的二嬸煩死了。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孟時被惹急了,最終大家臉上都不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