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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留下

農曆六月二十九,孟時從外婆家溜回了夭山村。

這天剛好孟取餘他爸來領他回城裡。

劉夏和劉浩去送。

接孟取餘的車子,轉個彎開出了村口。

劉夏沒有和孟取餘說再見,他也想爸爸來接他。

回去的路上,劉浩對他說,“你爸爸不會來接你的,我阿爺說他在外面不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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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夏沒等他說完,就撲了過去。

孟時看著兩個小子扭打在了一起,沒有拉架也沒有出聲。

他有點走神,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但又什麼都沒抓住。

瘦小些的劉夏打贏了。

他被壓倒在地上的時候,隨手摸了一塊圓圓的石頭,砸在了劉浩的頭上。

兩個孩子都傻了。

等血像一條小蛇從劉浩的額頭流下來,孟時才像大夢初醒一樣,把兩人拉開,用手捂住了劉浩的頭。

傷在額頭上面,頭髮裡面,小口子,只是破了一層皮。

孟時捂著送到衛生室的時候,血已經不流了。

以前拿著針追著孟時跑的村醫生餘越孝,早已不認得他了。

餘越孝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給劉浩的傷口消了毒,接著用一塊紗布按在傷口上,然後用壓敏膠帶在劉浩頭上纏了一個誇張的造型,又加了一層網兜。

包紮完畢後,他伸手要了五十塊錢。

孟時看著他,記憶裡,這人不是這樣。

不過他沒有說什麼,掏了錢,領著劉浩送他回家。

劉夏一直喏喏的跟著。

孟時帶著劉浩去衛生室包紮的路上,就有人去通知了劉浩的奶奶,也就是良載公說的劉繼業家裡那口子。

劉浩奶奶,看到劉浩這個造型,心疼的眼淚直流。

孟時沉默著,就餘越孝為了多賺點錢,整的這造型。如果他說,沒事就一小破皮,估計劉浩的奶奶得撓他。

第二天,劉夏的奶奶提著一籃子雞蛋,領著劉夏上門去道歉。

村裡小孩子打架是常事,但這次見血了。

孟時看著她提著雞蛋出門,又掉頭回去,從籃子裡拿出五個雞蛋放到灶臺上。

“總要留幾個雞蛋吃。”她這樣說。

孟時知道,她這是給孫子留的。

到了劉浩家。

劉浩的奶奶正在氣頭上,她把劉浩拉出來,指著他包著的頭,狠狠的抱怨著。

劉夏奶奶從口袋裡掏出五塊十塊,把硬幣收起來,一共五六十塊錢,放到了雞蛋上。

回家的路上,劉夏奶奶心臟不舒服,老毛病了。

劉夏扶著奶奶去了衛生室。

——

相機連著筆記本,孟時時不時說上兩句。

良載阿公捂嘴咳嗽了幾聲。

孟時輕手輕腳的回屋,拎了一個紅色殼子的暖水瓶出來。

雖然就算開火炒一桌子的菜,阿嫲也聽不見。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把阿嫲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

孟時給良載阿公倒了一搪瓷杯熱水。

筆記本螢幕裡。

劉夏看著餘越孝幫奶奶聽心跳,量血壓。他本該不知愁的年紀,眉頭皺成了川字。

電視裡。

陳世美唱到:“叫韓琦莫要心不定,本公有話說心裡,殺了秦氏母子命,功勞簿上第一名,假若她母子逃了命,殺你滿門不留情。”

陳世美讓內侍取來刀一柄,交到韓奇手裡。邁步下場。

良載阿公看著筆記本螢幕裡,劉夏一手拎著裝著藥白色塑料袋,一手扶著奶奶往回走。

耳邊傳來電視裡韓琦的唱腔,“千歲要我傷人命,但不知屈情不屈情。”

他回頭看向電視。舞臺上的幕布一合,出現字幕——第二場《殺廟》。

韓琦殺廟,這是一出好戲,一波三折,也是定陳世美死罪的根本。

阿公從搖椅上坐了起來,搖著扇子,伸手把電視關了。

“唉?你不看,我還看呢。”孟時探身要去開。

阿公指了指筆記本,“這生活……”

螢幕裡,劉夏正扶著奶奶往回走。鏡頭越拉越遠。

阿公站起來,拿了塊“松瓜”遞給孟時,等孟時把瓜接過去,他語氣平常的說道:“這生活,不能只是看著。”

孟時拿著瓜沉默。

阿公拍了拍他的腦袋,走了。

孟時起身躺在搖椅上,看著天上跟著他搖椅晃悠的星星,咬了一口瓜。

沒滋沒味。

第二天是七夕。

一大早。

孟時蹲在劉夏家的院子裡,那只在他拖鞋上尿尿的狗子,蹲在他旁邊。

一人一狗盯著劉夏看。

劉夏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幕。

他坐在地上,抓起一株花生,用力的在放倒的長凳邊沿上敲打。

這是在給花生脫粒。

劉夏和孟時第一次見面,他正帶著孟取餘和劉浩拆竹筐。

為此,孟時給了他腦殼一巴掌。

然後陳竹峰讓他在老宅幫了幾天的忙,藉機給他家送了些油之類的生活用品。

但最後,陳竹峰沒有兌現讓他爸,把他接去城裡的承諾。

於是劉夏把這筆賬算到孟時頭上。

打孟時跟著他在村裡到處逛,劉夏就讓他給陳竹峰打電話,要求兌現承諾。

不過從那天奶奶去道歉之後,他就沒有再提起了。

“嗯時一起吃點。”劉夏奶奶在屋裡招呼。

一鍋白粥,一盤子自家醃的鹹菜。

她從粥裡撈了兩個土雞蛋出來。

一個給孟時,一個給劉夏,自己不吃。

吃著,她手機響了,把碗放下,接起來,緊緊的貼在耳邊。

老人機的音量很大。

孟時隱隱約約的聽著。

“……村裡的學校不辦了,他一個人去鎮上,他媽不放心…明天…”

她聽著,嗯嗯的點頭。

沒來得及問“吃了沒”,電話就結束通話了。

她拿著手機有點愣神,然後笑著對劉夏說:“你爹明天來接你,這下你快活咯。”

劉夏抱著碗,只是哦了一聲。

他跟著奶奶推著小三輪車,去地裡收花生。

這次沒有坐在後鬥裡,而是在後面一起推。

經過劉浩家的時候,他跑過去和劉浩說了對不起。

沒有提爸爸要來接他去城裡的事情,又跑了回來。

等待一個人的成長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而成長又好像就在眨眼之間。

七月初八是立秋。

劉夏奶奶帶著他去鎮裡。

上次劉夏吵著要吃肯德基,說其他同學都吃過,就他沒有。

她去問了一下,一個漢堡要半斤雞蛋的錢。

一斤雞蛋,家裡的母雞要下半個月。

她沒舍得買,面對劉夏的吵鬧,只能說下次。

錢來的不易,花起來自然小心。

今天她買了兩個,一個給孟時,一個給劉夏。

孟時接過來,像是從來沒吃過一樣,大口的咬,嘴裡滿滿當當,對劉夏奶奶豎著大拇指,咧嘴笑:“好吃!”

陸佳喜歡這些東西,而孟時正好相反。

他對洋快餐一直有偏見,覺得漢堡遠不如肉夾饃。

不過這次例外。

劉夏白了孟時一眼,吃了兩口,把漢堡遞給奶奶,“不好吃,給你。”

孟時搓了搓他的頭,去買了一份全家桶,裡面有兩個漢堡,兩個雞塊,兩對雞翅,兩杯果汁。

開一杯塞給劉夏奶奶,一杯放劉夏手裡。

然後讓劉夏抱著桶,說道:“我想吃,你先幫我拿著,抱好了回去分你一點。”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參與劉夏的生活。

哪怕上次劉夏吵鬧著要吃漢堡。

他們被路人圍觀,孟時都只是看著。

因為他感覺自己買一個漢堡,或者給他幾百幾千塊錢,並沒有什麼意義。

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改變不了什麼,也不想改變什麼。

現在他有點想通了,良載阿公說的對——這是生活,生活不能光看著。

劉夏好久沒吃豬肉了。

從鎮裡回去的時候,劉夏奶奶買了些排骨,花了五十塊。

今天她很大方,給孫子送行,多少都不嫌多。

十點。

孟時從劉夏抱著的全家桶裡,拿了一對翅中一個烤雞腿堡,這是給魚拿的。

沒有孟時的叫醒,丫頭能睡到吃飯。

孟時感覺自己是一條廢鹹魚,這丫頭帶著帶著,也成了一條廢魚。

下午。

孟時吃過飯,搬了個小板凳,在劉夏院子裡,搓著狗子阿花的頭。

一個中等身材,長相普通的中年人,從院子外的樟樹後面拐了進來。

孟時沒有見過他,但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劉夏的爸爸,倆人長的很像。

劉夏的爸爸,看到坐在院裡正搓狗子頭的孟時,還有架著的相機,有些驚訝。

孟時站起來,在褲子上擦了擦手,給他遞了根菸,沒有客套寒暄,說道:“給劉夏和他奶奶拍了點東西,弄好了你可以看看。”

劉夏的爸爸劉建功下意識的把煙接了過去,聽到孟時的話有點無措。

他不是很懂孟時的意思,只感覺這小夥子很沉穩。

孟時也沒有解釋,說道:“我姐夫陳竹峰,他說你在河州工作?”

兩人點了煙,站在院子裡聊了聊,相互留了聯繫方式。

“晚上留一晚?”孟時問道。

“忙,一天不上班,一百多塊錢。”劉建功搖頭。

說著嘆氣,“你姐夫說的對,孩子留在村裡,他奶奶辛苦,他也靜不下心學習,現在政策對務工的人挺好,我和孩子他媽商量一下,下半年接去城裡讀書。”

孟時點了點頭,說道:“這孩子挺懂事。”

劉夏奶奶立在屋裡,半晌,眼神有些恍惚。

劉夏使勁的敲著花生。

爸爸來接他去城裡,這一天他心心念念了好久,可這一天真的來了,他並有想象中的開心。

劉浩跑了過來,頭上的紗布已經取掉了。

他把一個看起來像徽章的紅色塑料玩具,戴在劉夏手上,擦了一把汗,說:“去了新學校,有炎龍鎧甲,就沒人欺負你了。”

劉夏要走是孟時告訴他的。

劉夏看著手上的玩具,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聲,“傻嗶。”

隨即兩個人笑鬧在了一起。

劉夏沒有這種玩具,他把自己做的一把彈弓送給了劉浩。

這是劉浩一直想要的。

孩子之間的關係,鬧掰、和好,就是這麼簡單。

坐了一會,劉建功帶劉夏走。

劉夏奶奶送到了馬路邊,一起等車。

劉夏從奶奶的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綠色的接電話,按這裡再按這裡,是給爸爸打電話。”

他說了好幾遍,直到公交車來,他才說:“奶奶,我走了。”

直到公家車開遠,劉夏奶奶才轉頭往回走。

劉夏是奶奶帶大的。

十幾年的相處,臨到離別,竟然這麼容易。

容易到只需要一句,“奶奶,我走了。”

夏天的落日,依舊烈的刺眼。

孟時看著劉夏奶奶的背影,還有遠處的顏色斑駁的田野。

這個名為夭山的村子,留下了他整個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