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江南好,我也總這麼覺得,江南是個好地方,是我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我喜歡這裡。
我的父親是桃李滿天下的蘇老,每年都會有大批的學生拜在他門下,我也跟隨他們一起學習讀書識字。
我很有天賦,連父親都對我讚賞有加,三歲識字,五歲便能作詩,十五歲寫出的令父親驚歎的佳作。
我是天生的才女,江南一代無人不知我的姓名,蘇映雪這個名字已響徹江南,甚至我的佳作會被流傳至帝京。
他們總說帝京多好多好,那裡是何等的繁華,父親門下的學子也是一個個卯足了勁兒要去帝京考取功名。
可能是我是女子的緣故,我對這些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那裡再好都比不上我心中的江南,這裡的芙蓉開得最好看。
我也到了和那芙蓉一般盛開的年齡,不乏有人上門向父親表述對我的傾慕之意,可來的人,我一個都沒有看上。
父親也沒有強求,我的婚姻大事交由我自己做主,我很自傲是因為我有驕傲的資本,倘若那個人無才無德,他憑什麼配得上我?
父親說他有一個很得意的門生,讓我可以見見,我抱著見一見的心態遇見了他,行雲舒,他的人同他的名字一般溫潤清雅。
謙謙公子,儀態萬千。
他見了我也只是溫和一笑,“蘇小姐,久仰大名。”
我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他和我認識的那些附庸風雅之人不一樣,不會只談論那些風花雪月,他看得透徹,見解獨特,我們很是投緣。
他說,我很像一種花,我笑道,“是芙蓉嗎?”這是我最喜歡的花。
他搖頭,“不,是寒梅,就像你的名字一般,寒梅映雪,遺世獨立。”
江南很溫暖,故很少有冷的時候,雪在江南是一種很不常見的現象,雖然我的名字裡帶雪,但卻和那都無關。
我沒見過梅花,想象不出來它的模樣,書中不乏有描述和誇讚其的詩句,但未親眼所見皆是虛妄。
“有機會要去看看。”我應付了一句。
“有時間嗎?”他忽然問我。
我有些錯愕,他這麼問該不會是想現在帶我去吧?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一臉認真地徵詢我的有意見,“塞北的雪很大,現在去那兒的梅花應該開得很好。”
我在他灼熱的目光中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這大概是我做的最荒唐的一個決定。
因為一句話,我和一個剛認識的人去了塞北。
可這種冒險感和未知感給我帶來的感受卻很是新奇,同他一起乘馬車出發,我竟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
我們一路向北,氣天氣變得越來越冷,隨著前行他不斷地替我加衣,北方的天氣和江南是兩個極端,即使衣著厚重,我仍舊有些承受不了。
他眸中滿是憐惜和自責,後悔帶我出來遭這一罪,我嘴唇凍得發紫,想開口安慰他,視線便被吐出的白霧遮擋住了。
我主動靠近他,貼著他的身體輕輕閉上了眼睛,我只是想讓他安心,我沒事的。
他是過了好久才搭上我的肩膀,像是內心經歷了一番爭鬥才鼓起的勇氣,他一位我睡著了,才敢默默擁我入懷。
其實我很清醒,他所有的動作我都知道,我的睡顏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好似沒有那麼冷了。
再醒來時周圍已經變幻了景色,我們到了塞北,我見到了他所形容的梅花,也知曉了我在他心中的模樣。
“雪裡溫柔,水邊明秀,不借春工力。”
這是我對梅花的評價,喻的是梅,也是我自己。
“不如歸去,閬苑有個人憶。”
這是我想同他說的話,他和我一樣聰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他訝異於我的才情,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我話中的意思,他和我僅有一步之遙,看著我,喚著我的名字,“映雪。”
我不動,只是遙望著他。
終是他主動邁出了那一步,他捧著我的臉,他的手很涼,我的臉也很冰,我們的氣息都化作了白霧,他吻了我。
寒冷冰凍了一切,卻凍不住心的溫度,所有的一切都是冰涼透骨,唯獨這個吻炙熱發燙。
他的手掌在我臉上摸索,戀戀不捨地放開我的唇,“等我考取功名,便娶你為妻。”
這是他許給我的承諾,他那麼優秀,我完全不擔心他會兌現不了。
我們因這一次賞梅許定了終身,我喚他雲郎,他喚我落梅,這是他為我取的表字。
這一年,他進京趕考,本以為會高中的他卻意外地落了榜,他因此格外挫敗和頹廢,他是父親這一屆中最優秀的,可偏偏就是這個最給予厚望的他令人失望了。
我對他落榜一事並不介意,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誰能一直順風順水的。
我安慰他說,沒關係的,明年再來便好。
他卻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厭棄和懷疑之中,不管我怎麼相勸他都無法走出失敗的陰影。我問過父親,父親說他心氣太高,落榜未必是一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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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來磨練心性嗎?沒關係,至少還有我陪著他。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的情緒走到死角的時候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他說,這一次科考的主考官也曾是我父親的學生。
我轉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覺得你落榜是我父親所為嗎?”
“我不知道。”他也很是痛苦,“我至今仍想不通,我為什麼會落榜,我不明白。”
“行運舒,你是他的得意門生,你覺得他有什麼理由去做這件事?”我冷聲質問道。
他緩緩抬眸,怔怔地看著我,“因為你。”
“你是覺得我父親不認可你嗎?”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認可我,卻未必願意把你嫁給我。”他固執地認為。
“我告訴你行雲舒,我不怕你失敗,但我怕你輸不起,你很讓我失望。”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以為他只是一時沒有想通,他只是暫時的情緒不好,我們的冷戰也只是暫時的,可我沒想到,他會不告而別,一走了之。
在我看來這是極不負責和毫無擔當的行為,我大概是看走眼了,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恰巧當時父親收到了宮中選妃的訊息,而作為蘇家嫡女我自然是在列的,父親知道我和行運舒的事情,便將此事瞞了下去。
我越發覺得他小人之心,父親如此大度怎麼可能會不認可我們的婚事?時至今日,他像一個縮頭烏龜躲了起來,父親還是沒有絲毫責怪,反而還會在我面前勸解幾句,替他說話。
他配不上父親的這樣的師者,也不會是我的良緣,我決定了入宮,倘若找不到入得我眼之人倒不如選那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天子。
父親說我在賭氣,我回答說我是認真的,行運舒這個人,不會再出現,他和我,已無半分關係。
就這樣,我入了宮,父親名滿天下,我作為他的女兒入宮,皇帝自不會輕視,我被封為了賢妃,四妃之首,僅次於皇后和貴妃。
皇后是皇帝登基不久後便立下的,是丞相之女,帝京的第一才女,出了江南,我才發現這世間的女子不止是一個模樣。
秦疏言有才卻不外露,清冷而又高貴,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出身確實能夠影響這個人的氣質,她是與生俱來的,像是為那個位置而生。
魏朝霞入宮比我晚一些,一個和親的公主,我是未放在心上的。可皇帝偏偏喜歡這個宮中,把她封為了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