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江粼來得突然，葉瀟瀟方才的淚痕還未完全乾透，便被毫無預兆地告知皇帝來了。再起來梳妝打扮已然是來不及，辛辛苦苦準備幾月不見他人，哪想今夜如此狼狽他卻突然造訪，老天你可真會捉弄人。
葉瀟瀟這副模樣去見了他，許久未見，再見竟是有幾分愣怔，一月未見竟覺得皇上瘦了不少，他微微側臉，原本就清晰流暢的下頜線顯得愈發地銳利，襯得整個人更冷峻了。
夜江粼對她這張不施粉黛的臉倒是有幾分陌生，先前覺得她與葉簌簌相像，所以從未仔細端詳過這張臉。
美人往往讓人容易忽然五官，如今細細地觀量五官，竟覺得無一相似，眉眼神態到瓊鼻櫻唇，都有些些微的差別，拼湊在一起也是另一番神態韻味，為何之前會覺得相像呢？
“皇上突然大駕光臨，臣妾未來得及梳妝打扮，儀態不端還望皇上見諒。”葉瀟瀟盈盈一拜，這段時日學的禮儀姿態在此時倒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夜江粼見狀更是眉頭一緊，她何時變得如此端莊有禮，先前那般緊張又謹慎的模樣竟是尋不到分毫，如此恭謹之態倒讓人失了逗弄的興致。
“愛妃為何深夜彈如此傷感之曲？”夜江粼並未看她，而是抬頭看了眼高懸夜空的彎月，快要到中秋了。
這曲子竟聽得他也有幾分悲從中來，先前的驚鴻曲玄妙空靈，似仙音飄渺，而今日這曲子卻低沉哀婉，如深海低泣。兩首曲子，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自是因為相思無處安放，才藉著琴音寄託，驚擾了聖駕，是臣妾的不該。”她此番話說的也是周正，再看她眉間竟也染上了澹澹地愁緒。
“不是愛妃的相思是為何人？”夜江粼凝視著她。
葉瀟瀟抬眸，眸光一汪春水，清漾澄澈，盈盈泛著水光，無言凝望許久才輕聲道：“臣妾所思之人，可望而不可即。”
夜江粼有一瞬的恍忽，會覺得她所言之人就是自己。但很快便又清醒過來，“倒是朕打擾了愛妃。”
葉瀟瀟搖頭，唇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皇上能來看臣妾，臣妾開心還來不及，又何來打擾一說？”
“你不怪朕冷落於你？”夜江粼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關於這相思之人，她沒說，他也不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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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說是自己，他也會不信的。
“臣妾怎敢？”她笑言道，可笑容背後卻藏著苦澀，“這後宮佳麗萬千，皇上自然是要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
“那你可想朕來？”他問。
“那是自然。”
“朕要聽實話。”先前哪次來她不是一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模樣，見他要走方才如釋重負，怎麼冷落了一段時間就全然變了樣子？
“先前是臣妾不懂事，這段時間臣妾每每思及過往無不感念皇恩浩蕩，更是懊悔自己的當初所為。臣妾既已是皇上的妃嬪，自是應以皇上為夫君，伴君左右，服侍君王。”葉瀟瀟一番話更是字字懇切，真情實意。
“你似乎忘了朕並不喜歡你。”夜江粼倒是毫不客氣地拆穿道，先前覺得她那般模樣是偽善之舉，千方百計想要拆穿，現在她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面目，他竟是想念以前的樣子，真是荒謬。
葉瀟瀟面容微僵，很快便恢復如常，“是臣妾僭越了，皇上留臣妾一命已是莫大的恩賜，臣妾不該再有其他奢望。”
“呵。”夜江粼不禁冷笑，“先前朕夜夜留宿夢傾宮怎不見你如此，如今受了冷落後悔了？想來討好朕了？”
“臣妾愚昧，先前皇上夜夜留宿讓臣妾誤以為皇上便是臣妾的夫君，卻忘了皇上雖為臣妾夫君，卻並非臣妾一人夫君。待失去時方知自己是多麼無知任性，皇上乃一國之君，其實我能一人妄想的？”
“好，好。”夜江粼連道兩聲好，“既然你視朕為夫君，那今晚便好好侍君吧。”
葉瀟瀟這月餘來的努力都是為了今朝，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她怎能不好好把握？不似先前的笨拙慌亂，她從容不迫非緩步上前替他寬衣解帶。
她嫻熟的動作卻惹得夜江粼愈加煩躁，一把捏住了她的臉，一字一句道：“葉瀟瀟，到底哪個才是你？”
他看不透她。
“皇上喜歡哪個我？”葉瀟瀟依舊不減手上的動作。
“朕不喜歡你。”夜江粼一把放開了她，將她解開的衣服如數穿好。
“可是臣妾喜歡皇上。”葉瀟瀟怕他就此離去，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在他懷裡，摟緊他的腰，仰著小臉祈求道：“皇上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她真的在盡最大的努力挽留。
“朕對你沒興趣。”夜江粼一把推開懷裡的人，似對她的觸碰很是嫌惡。
“是嗎？”葉瀟瀟輕咬著下唇，紅著眼眶卻又倔強地不肯掉眼淚，紅珊說過，這個樣子最容易惹人疼惜。
她解開自己單薄的裡衣，露出光潔瑩白的肌膚，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即使是這樣站在皇上面前，皇上也不會多看一眼嗎？”
夜江粼別開視線，冷冷地回道：“不會。”他不想著了她的道，遂了她的意，起身闊步向門口走去。
葉瀟瀟上前擋住了他，質問道：“皇上若真的不會為何不敢看我？”
夜江粼轉過臉和她對視，她清亮的雙眸似一眼能望到底，哪有半分心機深沉的痕跡，精緻的臉頰因為激動染上了絲絲緋紅，愈發顯得嬌俏可人。
夜江粼喉結滾動，終是沒忍住吻上了少女嬌嫩的唇，手掌覆上纖細的腰肢，在懷中一寸寸收緊。
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雙雙倒在床上，夜江粼眯眼看她，她不再似上次那般慌張笨拙，反而格外地坦然從容，笑顏如花，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夜江粼像是要把那張臉看穿一般，終是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破綻，是他多疑還是偽裝得太好？無意間地一瞥，扭曲的錦被出賣了眼前這個故作鎮定的人。
夜江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緊握的拳頭還沒來得及放開，他不禁輕重輕笑一聲，“朕不喜歡強人所難。”
葉瀟瀟搖頭，慌亂的神色早已出賣了她，“臣妾不覺得勉強。”
“朕喜歡誠實的人。”夜江粼冷然起身，留給他一個澹漠地背影。
葉瀟瀟所有強撐的偽裝在這一瞬如數坍塌，她累了，費盡心機到最後還是落得個虛假的結果。或許是她演技太差，又或許是她沒這個命，她已經認輸。
既然結果都一樣，倒不如坦誠相言，至少她也不必再強迫自己，身心俱疲。
“既然皇上不喜，臣妾也沒必要繼續討好。”葉瀟瀟已經坦然，便不加掩飾，“您是一國之君，喜怒無常，生殺不過一念之間。可我們這些入了宮的妃子有什麼，能做的又是什麼？一朝寵幸我風光無限，他日冷落自是跌入泥潭，受盡欺侮。”
好像說出來也沒有那麼難，葉瀟瀟有了勇氣，又繼續道：“我不願一直屈居人下，被人打壓搓磨，最後慘死宮中。可我有什麼呢？我什麼都沒有，只空有這一副皮囊，我只能以色侍君，我討好你，我妄圖以此翻身。我知道我異想天開，但有些事你不去做永遠都沒可能，不是嗎？”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夜江粼冷笑一聲，“演這麼久不累嗎？”
“皇上不也入戲了嗎？”葉瀟瀟毫不猶豫地反唇相譏道，既然都交代了她又何必假惺惺地討好？
夜江粼被她嘲諷也不生氣，只是輕笑道：“朕確實是入戲了，那你可知以色侍君是很兇險的？”
葉瀟瀟來不及反應，便被他封住了唇，他的吻似狂風驟雨般席捲而來，彷佛要把她吞入腹中。
再放開時葉瀟瀟只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腦袋也是懵懵的，撲面而來他的氣息將她層層包圍，令她無處逃竄。
“等一下……”葉瀟瀟終還是怕了，她感受到了很強烈的危險氣息。
“晚了。”葉江粼勾唇一笑，彈指間燭火已然熄滅，月光灑落，映照出一室的旖旎繾綣。
今夜，註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