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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涼骨

芙蕖低頭恭順,道“一切遵從太子殿下旨意。”

我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便是好意提醒他,“將軍從前,總是要趕我走的,事到如今卻出爾反爾。現在只要你讓開,我就走了,從此在你眼前消失,你看這有多好。”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此時,卻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眸光也漸次暗淡,大概覺得,終究是要說點什麼來敷衍我的,於是就只說,“請太子妃體恤。”我又奇怪了,“我們不是都扯平了嗎,我又為什麼要先體恤你,而你竟是一點兒也不肯體恤我呢?”

我看到他一雙眉毛,凌空抖了抖,想,他這樣,八成是要生氣了……不過如果頡利要是肯生他的氣……然後,我就一下子撲進他的懷抱裡,我用了特別大的力氣。如果他不讓開,就得抱住我。否則我就會摔倒,我猜,他會避嫌地讓開,因為我好歹是他口中的太子妃。那樣,我摔出去,爬起來,也同樣能夠擺脫他了。

我撲過去,他卻並沒有讓開,而是抱住了我,與我最初的打算,有別天地。我撲在他懷中,有些迷迷瞪瞪地看著他,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讓開,直到背後,響起頡利的聲音,“還不放開太子妃。”

我惚然驚夢一般,發現芙蕖早就放開我了,是我一直拉住他的衣袖不放的,可是我並不放手,我偏要讓頡利丟臉。當我回過神來,我就更加死命地拉住芙蕖,仍舊做出要投向他懷抱的樣子。頡利終於難能可貴地,被我激怒了,他甩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一點兒也不禁打,轉著圈兒就從原地飛了出去,覺得天地都旋轉,進入到視線的東西全都慢慢失卻,心中的那個執意挽留,卻誠然辨錯的方向也越來越遠。

最後,我跌趴在草窠裡,聽到頡利厲聲地說,“扶太子妃回去休息。”幾個人過來,把我從草窠裡扒拉出來,她們這麼一鼓搗我,我就覺得有點迷糊,氣血上湧很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我因為犯了這樣的錯誤,被頡利關了起來,兩頓飯都沒有人送過來,我想,他一定是很生氣,而且他給我選的死法挺好的麼,就是太慢了。太慢了。我在屋子裡轉著圈兒地想,還有什麼辦法能比捱餓死去,要好一點的呢。只要好那麼一點就成。

門上響起嘎的一聲,忽然開了,頡利端著一碗蓮子羹進來,他轉回身屏退了隨從,放下架子同我說話,他說,“為什麼要糟踐自己呢,兵家之爭從來如此,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而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經將羅成還給唐軍了。”

我冷笑一聲,“這外面的天地可是李唐的,估計殿下也不好留下他吧。”他被戳穿,還是從容地笑,語氣也荷得極輕,輕輕彈過空氣,“愛妃說得不錯。”

“什麼愛妃,誰是誰的愛妃,殿下難道自己不知道這是騙人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喚來心底那些嘲諷的情緒,要讓他看清,可他還是大而化之的不懂,輕諧諧地笑,彷彿我同他講的是一個笑話。他只是仍舊拿捏著他的溫存,這樣的偷天換日一般模糊從前,他說,“別鬧了,若不是因天下紛爭,大業未定,我們已經會有幾個孩子了。”我真是覺得好笑,我倒是從未聽到過這樣的笑話,自己做的騙局,自己還會相信得如此徹底。真不知,是該說他聰明還是說他糊塗。

我很不耐煩,衝他大聲嚷嚷,“都是騙人的,你騙得我也夠了。我是再也不會相信你了,你換一個人騙吧!”

他伸出手雙手夾帶力量,我根本無法抗拒,給他擁入懷中,他輕輕摩著我的發頂,輕著聲音的安慰我,“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他們只是我們用於得到一切的鋪路石,他們根本就微不足道。

我知道他是這樣想的,我一直知道他是這樣想的,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我還是哭了,這一次終於又哭了。

我一直都沒有壓抑,卻很久沒有流淚了,這個很久,也並不是怎麼的久,只是最近沒有流淚。只覺得是眼淚幹了,經歷了那麼多,想不開的事,我已經用去了所有的眼淚,但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聽到他說,他們是什麼鋪路石時,還能保持著那麼一個何足掛齒的完好鎮定。

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一樣期待生命中的美好,可是他們……我用盡力氣,想要掙脫出他的懷抱。

他在我發頂上極溫煦地笑,“好啊,要和我打一架,也要吃些東西來補補力氣。你這個樣子,恐怕不是我的對手。“他語完,很是輕便地抱起我,來到桌邊,用一隻手將我全身制住,用另一只手喂我囑蓮子羹。

我瞪著他,瞪得眼睛都疼,而他只是氣定神閒,說,“張嘴,否則我用別的辦法也會讓你張嘴。”

我忽然害怕起來,他一直是個不擇手段的人,我慢慢張開口,他得意地笑笑,“你真的很瞭解我。”

我說,“我自己吃!”

他很不認同地搖頭,將拿碗拿開一點兒,使我不能拿到“讓夫君喂不好嗎?有很多人,等著為夫去喂她們的。”

我一口嗆住,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是咳出了一身的汗如雨下。他從我身上取下帕子來,手法有些生硬地,為我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微微皺眉,“怎麼虛弱成這個樣子,是要補一補了。”

然後,他把我抱到床上,在我額上親了一下,“今夜,為夫來陪你睡覺。”

我簡直要吐出血來,警惕萬分地看著他,可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只能提醒他,“殿下,不會是真的忘了吧,我不是你心愛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只是冒名頂替的晴柔,你一定會找到她的。你不是一直都沒有忘記她,現在她也許就正在哪裡等你呢。”

他不說話,只是將頭垂得越來越俯近地看著我。但我忽然覺得,他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兒,而且我們這樣離的也太近了,我向裡面縮了縮。但沒有用,他挪個身,就又躋了上來,伸出手已撫上我的眉骨,喃喃地說,“你根本就不懂我對你的心,真是個遲鈍的姑娘。這次,你不要想從我身邊逃走了,我要讓你做我真正的太子妃。”

這些話驚得我快要暈過去,我是蒙了,一動不動地瞧著他。與此同時,門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音,像是要被誰拆去了門板,好開門見山一樣。

我雖然也嚇了一大跳,但覺得很是值得,就算在要拆幾個門也是好的,因為這個突發事件,頡利不得不停下他正不斷下俯的唇,看著那門。

我也看著門。不知是誰活得膩了,來找頡利的麻煩。

我撫著一顆狂跳的心,終於撥出了一口氣。已經闖得進門來的肇事者,卻還是個熟人,此時,她一身白衣迎風抖動,飄逸得像個臨世的仙女。不過有一點不得不說,她用以和我打招呼的東西,也特殊得過分。一柄劍正抵在我咽喉,涼涼刺骨的一痕犀利無聲曳進頸間透達進心底。

我的身體,很細小地抖了抖。

我驚詫地睜大眼,熟稔一絲一絲回來,是那個被頡利派去,送我回突厥的姑娘,她還送過我珍珠髮簪,也是她讓陳臘月帶走了我,她是想要我死的,現在也沒有改變初衷,真是個一心一意且持之以恆的好姑娘。

能死得明明白白,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一點都沒有反抗。這麼說卻不準確,好像是我能反抗,而故意不反抗。事實誠然是我想反抗,也無能行那個反抗。只得如此,很不英雄。

好在,我現在,意在求死,算是求仁得仁。如果低目瞥眼,就可以看出,這姑娘的劍是日日有磨的,刺骨的劍氣層層滲透皮膚,直透過人的心壁,已經開始傳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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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算得上是死而無悔,緊緊閉住眼,只是那點清涼卻是點道為止的離開,耳邊正有一個聲音悲悲切切地問著,“為什麼?”

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就算是冒死好奇……有什麼東西滴在我臉上,我猜是那姑娘的淚,但當我火速睜開眼,嚇了一跳,頡利伸出二根手指,抵住那刺來的劍尖,刺目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正滴在我頸間。那時血的液的溫度還不曾散去,溫暖的一滴接著一滴。頡利去無意拿開手。我本來就暈血,見到這樣就差點要冒出熱氣的鮮血,覺得身體都虛浮起來,腦子也有點不清楚,細密的恐懼長出許許多多的觸角打著圈地在身體上爬。

抬眼,可以對上那姑娘猶如死灰的一張臉。但這個雖然如同死灰,也是很美麗的一攤灰,不過是如同,那許多美好的憧憬織成的旖旎,被風吹走的剩殘凌亂,稍稍減殞了美感。

她不能置信地看著頡利,搖著頭,就像忽然不認識頡利了一樣。我想,既然絕望到至斯程度,她會將那劍遞進得深一點。沒想到,這姑娘卻一瞬失力,那只劍“噹啷”一聲落在地面上,驚翻著幾個劍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