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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

薛姨媽一家如同黛玉知道的那樣,最重在梨香院裡住下了。////任寶釵再嫻雅穩重,此時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所以還是很喜歡跟同齡人玩的,因此也很快的適應了賈府的生活,和黛玉她們幾個打得火熱。至於寶玉,他向來是不記隔夜仇的,當天跟黛玉鬧矛盾,連寶釵入府也是懨懨的,可是第二天下學回來,就又變的跟往常一樣沒心沒肺的往黛玉那裡湊,完全忘了前一天才發誓再也不主動找她說話的。

先前只有黛玉一個人在賈家的時候,萬般寵愛集於一身,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於是下人便不免將她倆比較。黛玉一直被嬌養在屋裡,並不與人多打交道,見面也是冷冷清清,於是很多人便在私下裡議論說寶姑娘要比林姑娘隨和,不比林姑娘眼睛都在頭頂長著。雪雁在外面聽不過,跟人吵了一架,回來對黛玉哭訴,黛玉卻並不往心裡去,反而開解她說“百人百性,寶姐姐喜歡跟人打成一片,我不慣跟生人說話,這都是個性使然,沒什麼好計較的,倒是那些不懂事的下人嘴碎,你可千萬別學了她們的毛病,嚼舌根子讓人家以為我們小氣。”

“我看是那個寶姑娘喜歡拿小恩小惠的收買人心,才讓大家誇她好的。要論錢財,我們又不是不如她,大不了她下次給多少賞錢,我們多她一倍去,看看到底誰大方。”雪雁還是不忿,她雖然喜歡一天到晚晃盪著玩,可心目中始終覺得自家姑娘最好,見不得別人誇其他人。

“什麼好毛病沒學,怎麼就跟人家學了這愛炫耀的毛病。”黛玉搖頭一笑,覺得雪雁果然孩子氣,遂板下臉訓斥了她幾句,然後才告誡她,“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是什麼樣的人,日子久了大家自然會知道,不用臉紅脖子粗的跟人爭辯。什麼寶姑娘貝姑娘的,以後通通不許再提,你安心做你的差事就行了。我問你,你跟廚娘學的淮揚菜學的怎麼樣了,這半年我就沒見你做過一道像樣的。”

“就快好了,師傅說我都可以上案了,再過幾個月說不定就能掌勺了,姑娘你且等著,到時候我學會了第一個做給你吃。”雪雁是個好糊弄的,黛玉一轉移話題她就跟著跑了,說著說著想起自己到大廚房要的豆芽還沒擇,便又匆匆的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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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也忒好脾氣了,那幫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也真該好好敲打敲打。”待雪雁出去,紫鵑才開口說話。她平日裡就窩在房裡並不怎麼出去,所以也不知道這傳言,今天還是頭一遭聽雪雁說,心裡也頗為生氣。可雪雁是個炮仗性子,自己再一開口難免會火上澆油,所以她一直忍著沒說,只等雪燕走了才對黛玉提起。

“我是借住在這裡的,又不是要住一輩子,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做什麼。”黛玉翻著書,回答的有些漫不經心,“倒是你,若是我爹爹來接我了,你是隨著我走還是留在府裡,還要早做計較。”

“既然老太太把我給了姑娘,那我就是姑娘的人了,自然是跟著你一起走。”紫鵑說起這個絲毫沒有猶豫。她先前在賈母身邊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丫頭,可是自從跟了黛玉之後,黛玉對她多有倚重,並不把她當外人看,除了府裡的月利之外還另給了她一份錢,所以紫鵑對這個姑娘很是忠心。

“既然這樣,”黛玉放下書,笑笑的看著她,“我給你另找個活怎麼樣?”

“姑娘有什麼吩咐只說就是了,但凡我做的到,一定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紫鵑不知道黛玉有什麼打算,直接就開口了。

“前幾天來的趙家嫂子你可見到了?她是以前在我娘身邊服侍的,跟我感情極好。前幾天她跟我閒聊的時候講到她店裡缺人手,可又請不到好的,我便想起你了。我這裡有一百兩銀子,你拿去和她合夥開一家店如何?虧了算我的,賺的當我給你添嫁妝了。”

黛玉說的趙家嫂子就是蘭歆,她前幾天來黛玉這裡跟黛玉聊到她店裡生意火爆,來買東西的客人往往要等數天才能拿到貨品,因此很多人都有抱怨。蘭歆見此就想要擴大規模,可是一來礙於資金,二來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於是非常發愁。

錢的事情倒好辦,黛玉手頭有不少,借她一些就是,但是人手就困難了。蘭歆講到熟練的繡娘不好請,請來好不容易熟練了要麼被人挖,要麼被自立門戶,讓她焦頭爛額。黛玉想想,卻是給她出了主意,要她把最關鍵的技術留下來,其它的分解成不同的部分教給不同的繡娘,這樣一來可以提高每個人的效率,二來即使她們做的再熟練也無法獨立完成一件商品。至於那些特別出色以及有可能出去自立門戶的,給高薪解決不了問題,不如讓她們技術入股,讓她們也成為店裡的一部分,這樣就不但不怕她們跑了,還能激發她們的能動性,鑽研新技術新點子,提高店裡的利潤。

蘭歆記了下來,回去跟家人商量了一番,覺得這辦法可行,於是轟轟烈烈的便開始準備開分店了,但是所有工序都籌備的差不多時,一個新的問題就來了,他們找不到一個會寫字記賬的管事。

這個時代,會寫字記賬的還是少數人,算是專門經營人才。蘭歆家以前都是小夫妻倆自己記賬,可這一開新店,人手就不夠用了,隨便亂請的話擔心請的人跟他們不齊心,賬目上糊弄他們還好說,萬一卷款攜逃那就虧大了。所以眼見得開業在即,卻沒有找到人,覺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連好多天都睡不著覺。

蘭歆無意中一說,黛玉就想到紫鵑了。紫鵑跟了她這大半年,學了不少字,尤其是算數上特別有天分,她覺得放這麼一個丫頭在身邊端茶送水糟蹋了,見蘭歆那裡需要人,便起了送她去鍛鍊鍛鍊的心思。畢竟將來自己也是要當家的,有一個精於算計的幫手在,可能省自己不少事。不過讓她擔心的是,畢竟出去做事不如在府裡舒服,也不怎麼好聽,不知道紫鵑肯不肯。

紫鵑聽完她說的,並沒有立刻回答。黛玉見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心想人的觀念果然是難以改變的,在她們看來或許在府裡體體面面的當個大丫頭才是奮鬥目標,至於實現自己的價值什麼,或許根本不在其考慮範圍內。

“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當我沒說好了。”黛玉將銀子收了回抽屜,打算這件事就這麼結了,卻沒想到紫鵑忽然開口,“姑娘,我不是不願意,我只是擔心我萬一賠光銀子給你丟臉了怎麼辦。”

黛玉的話雖然讓紫鵑吃驚,但是她略一想想,也知道自己在姑娘身邊的確多餘。有李媽媽內外打點好一切,又有雪雁耍寶賣痴的逗她開心,自己除了端茶送水鋪床疊被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要想黛玉看中,非得有其它一些本事才行,所以她對黛玉的提議並不十分排斥。

“只要你用心去做,賠了就賠了,沒什麼大不了。”黛玉見她願意嘗試,當下非常高興,讓她把錢收攏去。用幾百兩銀子培養一個理財能手,這買賣絕對划得來。

“那我以後還算姑娘的人嗎?”紫鵑問出第二個她最關心的問題,黛玉一聽卻是明白她的顧慮,當下笑了,“你是去幫我辦事的,當然算是我的人。你放心,我並不是要趕你走,只是打算磨練磨練你,等你做完了還是要回來的。而且,你現在也不過是每天出去辦事,晚上仍舊回來住這裡就是,連房間都不用換。”

紫鵑聽到這裡才放下心來,規規矩矩的給黛玉磕了個頭,“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做事,不給你丟臉。”

紫鵑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再過幾天蘭歆來的時候,黛玉便把她託付了出去,蘭歆略一考察,發現果真能用,當下喜不自勝的謝過。至於那一百兩銀子,開始她堅決不要,到最後黛玉沒辦法,說權當給自己賺兩個零花錢,蘭歆才勉強收了過去,說以後一定每個月都讓紫鵑把紅利帶過來。

紫鵑的事情了結之後,黛玉的日子過的越發的愜意,平日裡讀讀書,跟姐妹幾個做做針線,閒暇是還可以逗逗小包子似的賈蘭解悶,跟寶釵討論討論詩詞,除了寶玉總是莫名奇妙的跟她鬧彆扭又莫名奇妙的和好之外,生活簡直完美的無可挑剔。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不知不覺又到了冬天。黛玉比來的時候長高了一些,可仍舊是瘦,於是跟往常一樣被所有人當做玻璃娃娃一樣的捧在手心,生怕又凍著病著。就這麼過了大半個冬天,直至初冬的第一場雪。

這日女孩子們正在賈母處下棋打牌,銀鈴似的聲音聽的賈母也眉開眼笑,屋內一派暖意融融。正玩鬧時,寧府那邊的尤氏派人過來,說是她們園子裡的梅花開的正好,明天邀榮府的女眷們過去吃酒賞花。

冬天本來就是窩在屋子裡沒什麼好玩樂的,這會兒一聽有了娛樂專案,大家都激動了起來,紛紛叫好,說一定過去。黛玉此時正跟著迎春在下棋,並沒有吱聲,寶玉便走過去推了推她問道,“明天東府那邊請我們吃酒,你去還是不去。”

黛玉下到關鍵時候,被寶玉這麼一推就亂了心神,放錯了一顆子,當下惹得迎春拍掌,“這下我可是贏你了”,說著又落一子,棋盤上的局面立刻勝負已分,黛玉這邊卻是回天無力了。

“不去不去,大冷天的凍的慌,還賞什麼花。”黛玉輸了棋,心情自然不好,當下就瞪了寶玉一眼,說自己不去。

“大家都去,你一個不去多沒意思。”寶玉還沒意識到自己惹了她,見她放了棋子,知道她不下了,就湊到她跟前去扯她袖子,“冷的話多帶幾個手爐就好了。”

“我又不是賣手爐的,帶那麼多做什麼。”黛玉朝著他一笑,言語卻犀利無比,“我沒意思是我自己沒意思,不勞你費心,你自己去你自己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