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不受控制地掉到了地上。
才一落地，他身上的禁制就徹底破開。
他站起身來，微微一嘆，大致確認了一下出雲城的方位，準備就此離開新安城。
“你去哪兒？”如嬰兒般的啼聲，突然在他耳邊想起。
“古南！”武帝心裡一喜，猛然朝著聲音傳來之處望去，整個人都傻掉了。
原來，在古南站立的方位，一遠一近，居然有兩頭蠱雕。
遠的那一頭，正身懸城主府，卻並未下降，而是緊盯著激戰不止的毛峰和胡展翔。
近的那頭，則一會兒望了望城主府，一會兒望了望他。
“那是胡九兄。”古南指著城主府上空那頭蠱雕，“他說讓我看一場好戲，還給我佈設了這個陣法，把我藏了起來。嘿嘿，他們果然都看不見我。”
“你……看到了？”武帝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胡展翔能冒充盧向年，不就因為九尾妖狐最厲害的天賦便是幻化麼？
整個玉衡界，唯一能剋制九尾妖狐幻化技能的，只有噬魂獸和巡天龍鷹。
噬魂獸是一切妖獸的剋星，自不用說。
而這裡是新安城，既然趙城主的意思是讓盧向年自立門戶，又怎麼可能差遣巡天龍鷹跟過來？
所以在這新安城，根本就沒有誰能識破他。
“嗯，我看到了。”古南點了點頭。
“我……我走了。”武帝黯然道。
是他先拋棄了自己的朋友，他和古南，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古南拉住他：“胡九兄猜到了。他說這其實怨不得你。是無間地獄的環境，導致我們泯滅了世間那些原本非常美好的東西。如今既然來到了人間，咱們必須得首先設法將自己給糾正過來。如果連人性都沒有了，又何談修行的第一步？”
五色鸚鵡腦海裡猛然劃過一道閃電，如醍醐灌頂，心裡狂跳：“這是……這是……”
“這就是修行之法的開篇，胡九兄教我的。”古南一點都沒有隱瞞他的意思。
“我……我……”武帝一時之間，羞愧不已，感慨萬千，不知從何說起。
武帝的神魂，來自和羅天仙域同級別的空間鳳棲仙域，其實力已達無上金仙，卻終於扛不住天人五衰，最後隕落了。
和盧向年一樣，他在無間地獄的那些強大神魂中，資歷算得上是非常一般的，也算機緣巧合，笑到了最後。
同樣吞噬過無數來自各個世界神魂的他，經由古南提及，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雖然修真界的修士之間，從來都不乏爾虞我詐，你爭我奪，但是總還是有底線存在的。
沒有底線的修真，天道自會收拾你！
可是無間地獄裡有什麼底線？
日積月累下來，他們把人性徹底活成了獸性。
修真修真，本來就是為人類量身定做的功法，如果連人性都淪喪了，還修什麼真！
蠱雕依然還是傻乎乎的，他想不出這種充滿了智慧的話來，只能是盧向年告訴他的。
而這句話，恰好直指他們這群妖修存在的最大問題，由不得武帝不會聯想到，這是不是就是那套適合於他們用的修行功法！
不得不說，盧向年在這件事的處理上，簡直可以用精妙絕倫來形容。
其實夏木給他的這套修行功法，跟人性什麼的，一點都掛不上鉤。
但是這群妖修，又確實存在著人性泯滅的問題。
於是他乾脆將功法成功與否，與人性聯絡起來。
他根本不擔心自己被揭穿，因為他確實已經摸到了修行的邊緣。
不是我的功法有問題，而是你的人性，還沒有達到功法所要求的標準！
也正因為如此，他首選的目標，當然就是古南這個神智出現問題的妖修。
他有信心，只要古南一直跟在夏木身邊，假以時日，也會如他一般，踏上修行之路。
因為夏木能使妖修修行，似乎根本就跟妖修的智商和資質無關，比如他自己，根本就無從下手，結果莫名其妙就可以修行了。
他這樣做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
真正能徹底掌控這些妖修的辦法，無疑就是修行功法。
但是夏木說得很清楚，這本來就是一門失敗了的功法，而且先行者跟他們的情況完全不搭界，能否有效，完全只能憑運氣。
他必須設法改變這種唯功法論的利益捆綁關係，於是就借用功法來慢慢改善妖修的品行。
其實這種辦法，並不罕見，宗教不就是以這種方式渡人的麼？
他們給世人畫一張大餅，然後說只有皈依我，你才能吃到這個餅。
哪怕你如何虔誠，最後不過黃土一抔，人家也有說辭，尺度是因人而異的，以你的條件，之所以不成，就是還不足夠虔誠！
這種完全是自由心證的東西，只要拿捏得當，是完全沒有破綻的。
當然，五色鸚鵡和蠱雕幾乎有點共生獸的關係，確實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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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盧向年就找到古南，跟他說如果配合自己演一場戲，我就把修行功法告訴你，然後你再告訴給武帝。
古南自然就上當了。
嗯，其實吧，盧向年這廝也不是什麼好鳥，他故意在這種場合演這種戲，未必就沒有逼走武帝的心思。
不過嘛，他還是有一點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良心的，如果武帝執意要走，那最好。
如果他留下來，也不錯，就當是功法試驗的一個樣本。
他相信聰明絕頂的武帝，甚至會把自己都可能沒想到的東西，自己都給腦補了。
事實證明，武帝真的做到這一點了……
明明功法已是囊中之物，武帝除非腦子壞了，才會執意要走。
真要走了，自己豈不是狼心狗肺，丟人賣客，這特麼不是跟人性相悖的玩意兒？
他伸出翅膀搭在古南肩上，輕輕拍了拍：“今天這事兒，是我不厚道。兄弟，你也許聽不懂，但是我還是要說，這聲兄弟，和以前而喊你的時候，一定不一樣。”
“我懂。”古南咧嘴傻笑道。
“你……”武帝有點捉摸不透，古南是真傻，還是一直在裝傻。
“胡九兄說的，他說你一定會喊我兄弟，他還說你會掉淚。雖然你沒掉淚，不過胡九兄又沒有說非得是今天，也許以後……胡九兄真準！”古南正嘮叨呢，卻發現武帝真的開始掉淚，不由對盧向年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是，這個幻陣能不能挪動？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還有心情燒烤！燻的老子難受……”
原來，毛峰跟胡展翔不相上下，這架勢看上去沒個十天半月，怕是打不完。
閒得無聊的那些妖修們就當在看戲，於是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恰好挨著他倆的幾位修士，乾脆就搭起架子開始燒烤……
古南倒是沒什麼感覺，然而五色鸚鵡本來就怕煙燻，不過區區燒烤的木炭也能燻得他落淚，此事顯然極不正常。
其實武帝自己也心知肚明，明明古南把他給扔到這兒，突然就沒了蹤跡，除了躲進幻陣裡，還能去哪了？
這種行為，別說是妖修，人類修士也是非常忌憚的，自然就得設法逼他現形。
現形是次要的，這種無法被識破的幻陣，才是妖修們的大忌。
不管武帝是不是怕煙燻，他們也會採取這種方式，以便於透過煙霧的流動痕跡，發現這種幻陣的執行軌跡，從而找到剋制手段，防患於未然。
“不能動，動了別人就發現了。”古南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
幻陣不可能憑空而生，除非是盧向年這種，可以自身自帶幻陣效果。
但是他這是給別人佈陣，想要激發幻陣效果，就得在一定的方位上安放佈陣資材。
“不行了，這幫孫子太惡毒了，居然用仙彘屁！”武帝實在受不了了，拉著武帝一飛沖天，逃離了這個夾雜著奇臭無比氣味的濃煙場所。
“兩個古南！”
他們才衝出幻陣，立刻就被那些圍觀的妖修給察覺，當看到兩頭長得一模一樣的蠱雕出現後，由不得他們不錯愕。
“哈哈！差不多行了，到此為止吧。”那頭站在城主府上空的蠱雕發出一聲狐叫，隨後便迅速化形，只是片刻間，就變成了九尾妖狐的樣子。
“兩個胡九！”
眾妖又是一陣譁然。
“胡展翔，毛峰，是我親自動手，還是你們主動就擒？”盧向年朝四周行了個妖修之間的通行禮，隨後便朝著正在激鬥的兩妖喝道。
哪知胡展翔連猶都不猶豫一下，抬頭就朝盧向年喝到：“大膽！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冒充於我！”
這還不算，他呵斥完盧向年後，居然還不忘了再回斥毛峰：“現在看清了，誰在冒充我？”
毛峰反應也不慢，當即收回踏向胡展翔的巨足，直接就衝著盧向年襲來，口裡喝到：“胡九兄，是我不對，慚愧！諸位道友，這胡展翔隱藏極深，且精於變化，害得我和我好兄弟之間發生了誤會，其罪當誅，還請諸位道友出手，拿下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