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清冷涼如水,床塌上,麟兒已深入了夢鄉,獨孤清坐於一旁,和藹的面容掛了苦笑,一眼不眨看著沉睡的妹妹。
看她熟睡之中也皺著眉頭,心中絞痛難奈。
她本應該在父母懷中撒姣的,卻背上這可怕的命運。下唇緊緊咬起,他好恨自已沒用,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卻不能伸之援手,可是,又有誰知道……當母親含恨而終告訴自已一切,當他捧著母親的牌位回到沉沒在記憶深處的家時,那裡,已是一座死寂的廢虛,在無情的秋風肆虐下蕭條不堪。
那日,他在上官府的門口站了許久,像已殘破但依然巍然屹立的石獅,喪母,喪父,喪家,所有的悲痛交織成一張無形巨大的毒網將他凌虐得遍體麟傷,痛不欲生。
“麟兒!”輕輕的喚出這個名字,得知她仍在世間的那一刻,說不出的喜悅與期望,眼前出現了金色曙光支援著他走出煉獄。
一隻手,五指纖柔伸出,又不敢向前,心下猶豫不決。
她在安睡,他需要打擾她的美夢嗎?
自已的夢中,不知想過多少次,她的相貌,聲音,還有……聽她甜甜的叫一聲‘哥哥’,那一年,她才一個多月大!黑眸凝笑,百轉千回,終了,伸出一指輕輕縷著她頰側的碎髮,感受著溫順的暖意自指間流過,唇間的笑意更擴大,潺潺似水波粼粼,漣漪盪漾。
守著她一夜,獨孤清毫無倦意,這唯一的一夜,也是他們分別前的相聚。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們的關係,至少,恩怨未了之前不想,自已這身子還能撐到幾時?他不能那麼自私,一但給了她希望,面臨的便再是死別的殘酷現實,與其讓她接二連三遭受喪親之痛倒不如讓一切湮沒。
當再次睜開眼睛,竟見著他坐於床邊,一瞬間,恍然無措不知說什麼好。
看著她醒來,他收揀起滿心惆悵,平靜的開口:“今天,你可以離開了!”
“啊?”似乎沒聽清楚,麟兒張大了嘴巴,一股不捨迅速自心底湧起瞬間膨脹擠滿了小小的心房,脹得心口好痛。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明明是個討厭的人,為什麼會叫她心酸得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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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張口結舌的樣子,叫對方感到好笑,綻開璀璨的笑容,頓令天地失色。
“怎麼?不想離開我?”他一板粟敲到她腦門中,發出清脆的聲音,繼續逗著她:“要不,就不要走了吧,反正那個耶律炎也不知道你在哪裡。這個山谷環境優雅,與世隔絕,倒是個世外桃園,我們雙雙住在這裡有個伴兒。也不是壞事啊!”
“去!誰稀罕跟你做伴,你的伴不是很多嗎!”
沒好氣回一句,氣鼓鼓的,麟兒自已跳下床來,在他的面前,好像沒有那麼多忌諱。
“哈……”她生氣的小臉逗得他大笑不止,險些背過氣去。可是,心酸只有自已知道,若是可以,他定會用心呵護著她,一生一世。
只是……摸了摸腹間,苦笑。
“嗨,你說我能離開是真的嗎?李元昊呢?他死了嗎?”
談笑間,麟兒已經換好了衣服,水藍色的衣衫,活波大方,三千青絲如黑亮如波墨。許是因可以離開而高興,竟大方的走到獨孤清面前,清澈的眼睛望著他,突然不自覺湧入哀傷。
他帶著寵溺到骨子裡的溫柔凝視著,彷彿要將她看個仔細烙進心裡。
難得的平靜使氣氛安詳似融了蜜,柔和的視線揮灑將兩人縈繞,不可忽視的是眉宇間如出一則的傲然與學究天人的霸氣。
再不捨,也無法不忍痛,日頭在升高,時間在流逝。
“嗯!”應了聲,獨孤清恍然收回視線,一手扣至腰間解下隨身佩戴的香囊,遞於了麟兒。
“帶上它,這裡的馨香由萬種靈花異草配製,奇香怡人,戴在身上百毒不侵!”
“給我?”
定定看著被他託在手心,約有錢袋大小的金色囊包,散發著清雅的香味,原來每每聞到他身睥異香便是這玩意兒發出的。
竟有解毒的攻效?
“快帶上!”
見她不肯收,獨孤清催了一聲,親手替她在腰間掛好了,又撫摸了一番,彷彿那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很少與男子親密接觸過,今天卻不排斥。他的聲音,手,甚至這張臉似乎有讓她放下一切警惕的魔力。
縱然不捨,終必須分開。他擰下溫和,一個月的相處,已叫他心滿意足,此後造化,就看上天垂憐。
“我叫襲蕊送你出去,李元昊的傷勢已經痊癒,放心吧,耶律炎……他會照顧好你的!”
眷戀於不易尋回的親情,他繾綣的視線如蜜,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髮間,笑容似玉溫潤,又光彩照人。
‘清……’
她在心底呼喚,你到底是什麼人?
右手握著香囊,那裡被裝滿不求回報的眷念。襲蕊已早早候在門前,見麟兒出來,了然而笑。
熱鬧的京城喧譁飛揚,李元昊已換成漢人的裝扮,整整一個月的調養已完全沒了病態,面色紅潤,氣勢如鴻,踏在南宋的國都,一派欣欣向榮,富庶之地,眼下流露喜悅與貪婪。
西夏地處大漠,土地貧瘠,本就靠遊牧,飼養牲畜為生,若遇寒冬,牛馬缺食無依,凍死千萬,那便沒了活路。
反望著中原地大物博,卻落了個無道昏君。自已空有野心與抱負卻依然抵不過上天。
“喂,你想什麼呢?”
走著走著,似乎覺得兩人間的氣氛太陰冷,與繁華喧鬧的天下格格不入,又是再次回京,本就是自已家鄉的故地,心下難掩悲漆。便想找些話來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