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圓月高掛，星辰滿天。
在亥時馬上要到的時刻，那座鬥技場中已經坐“滿”了陰陽塾的全員，即使是普通的學生也屏息以待。
他們期待著，由始至此幾乎都沒有出過手的荒耶，家族之中兩位天才之一的他究竟有怎樣的表現，有那種程度的實力。
已經畢業了的、能夠獨當一面的陰陽塾學生的前輩們與仍未知道這場所謂的比賽的初衷的陰陽塾咒術講師們，對這場比賽則是抱著觀望的態度。
有了和臣開賽就棄權的前車之鑑，他們難保不會懷疑連靈能力都無法使用的古風是否會同樣直接投降。畢竟對於古風，他們除了他是那個氏族唯一的後人同時失去了靈能力之外，一無所知。
而且出人意料地，古風這個在第一場混戰中還是比賽即將開始時才慢悠悠進場的傢伙，此時居然已經早早在場。
古風靠在賽場較長的一側圍牆，頭部稍稍下傾，低頭閉目。
與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形象，這樣的古風今人不禁想起了他認真時的姿態。
“古風先生……打算認真了嗎？”
在一處尚且顯得空曠的區域，端正地坐著的若木朝著坐在身旁的和臣出聲問道。
“大概吧……但就算認真……”
畢竟和臣也不知道古風是否有什麼制勝的手段，是個明眼的人都能看出，若是以第一晚的狀態對戰，古風百分之一百會瞬間落敗。
若是沒有決定性的改變，什麼都不會改變，但這個“決定性”的改變是否存在，若是存在，那又是什麼，這些，和臣都一無所知。
他只是覺得這個大多數時候都不按套路出牌的傢伙不會沒有應對的手段，由此說道。
“他沒有和你們說過嗎？”
一個冷然的聲音突然從近在咫尺的位置傳來，將和臣與若木都嚇了一跳，因為他們在此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這附近。
若木與和臣驚得猛然由原位站起，同時轉身看向話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即使是身為同性的若木與和臣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他的身份，兩人都是知道的，只是，那個青年從來都只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所以他們也從來都沒有與其對過話。
夜雁。
他站在距離和臣兩個座位的、分明前一刻還空無一人的地方，雖然出口的話語顯然是對兩人說的，但他的眼睛卻沒有往兩人這邊看哪怕一眼。
“夜雁……”
“夜雁先生……”
兩人都在為夜雁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感到驚訝，不論是對身為家族最強兩人之一的夜雁會突然向自己搭話，還是夜雁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
相較於若木，和臣的處境顯然更為尷尬，前一晚，他們兩人還是對手，和臣的態度不可能太好，雖然他有足夠的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還沒有被稱為夜雁對手的實力，但更讓他不爽的，應該是自己能夠看出夜雁有著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什麼意思？”
和臣最先反應過來，面色不善地看著夜雁問道。
而若木則是還停留在“天才”突然向自己搭話的震驚之中。
“就算是你們也應該能夠看得出來，若是僅僅以古風現在的能力，就算再怎麼認真也是徒勞的，畢竟對手是兄長。”
對於和臣的表情，夜雁顯然完全不在乎，即使是和臣說話的時候，他也沒有正眼看過和臣一眼，與其說這是與和臣兩人的對話，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來的合適。
“你特地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顯而易見的事情而已嗎？那你可以離開了。”主要是因為比賽，還是平日間對夜雁的積怨，和臣此時對夜雁的語氣惡劣程度又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不要誤會，我只是因為這邊的人比較少才過來這邊而已，並不是所謂的‘特地’。”
夜雁依然沒有朝和臣這邊看上一眼的打算，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因為和臣的不禮貌而有絲毫的變化，只是將視線停留在古風身上。
“你這……”
夜雁對自己近乎無視的態度倒是惹怒了和臣，看他的模樣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那麼……夜雁先生，請問您知道古風先生的打算嗎？”
看到氛圍貌似有點緊張，若木趕緊開口想要轉移注意力，當然，這個注意力主要是指和臣的，看得出，夜雁倒是沒有什麼吵架的打算。
再說，要真是打起架來，和臣不會吃虧，但……會被秒殺，若真是這樣，和臣的臉就該丟大發了。
“他有暫時恢復能力的手段。”
將視線從古風身上移開，夜雁看向了古風對面的入口處，平靜道。
“那是？”
若木與和臣兩人聽到這話皆是眼前一亮，畢竟兩人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古風真正出手的模樣，對此不可能沒有好奇過。
和臣不好開口，若木只好繼續恭敬地問道，不過沒有得到詳細的回答。
“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就行了。”
夜雁說著就坐了下來，但是視線並沒有從那個入口處移開。
和臣……畢竟也不是脾氣特別好的人，聽到夜雁那囂張（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回話之後眼看又要發飆，幸好我們講文明懂禮貌的若木同學是個好學生，眼疾手快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和臣的手臂，使了使眼神，示意他安靜下來。
和臣也還不至於是一個愣頭青，雖然和夜雁說話的時候有點激動，但也只是因為物件是夜雁而已——投降的物件，態度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並且順勢被若木拉著坐了下來。
兩人重新將方才被夜雁吸引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鬥技場。
被夜雁注視著的那個入口處，荒耶緩緩從黑暗中行出。
在荒耶的身影能夠被瞳孔識別時開始，古風睜開了雙眼，以背靠著牆壁的姿態注視著那個向自己緩慢行來的人。
清亮的眼眸，穩重的神色，強大的姿態。
起身。
古風迎著荒耶的目光朝其走去。
相向而行的兩人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默契，在距離縮短到某個程度時，兩人同時改變了方向，開始朝著相反的側面，踏著弧形的軌跡前進。
“古風先生，您今天似乎去過天台啊。”
荒耶淡然開口，視線並沒有投向古風。
“確實如此。”
古風平靜回應，眼中亦是沒有映照著荒耶的身影。
“這樣說或許有點自我意識過剩，但我想，古風先生是不是有什麼話打算對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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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古風簡短地回道。
“望聞其詳。”
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而此時兩人所站立的位置恰恰是鬥技場的中央，隔著二十米距離的兩人正好是背向面對觀眾席的狀態。
古風輕輕轉身，正對著荒耶緩聲道，“原本確實是打算到這時才說的，不過……”
“看到你的臉之後，我就突然沒有說的**了。”
荒耶慢慢轉過視線，迎著古風的目光。
“真是遺憾，這樣就沒辦法了呢。”
“對，沒辦法。”
兩人就這樣平靜地對視著，沒有再多說。
四側的圍牆之上，八名督戰者均是單手平伸，掌心向前。
一堵蒼藍色的障壁成形，將鬥技場內部與外部隔絕，然後緩緩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大多數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表現著他們對這場比賽的期待，其實也不排除有一部分是屏住呼吸準備看古風如何被虐的。
彌生和總藤大叔就是第一種型別，同樣作為這個家族的一員，兩個大叔都不希望荒耶落敗，但是另一邊卻又是大小姐的未婚夫，總不能不支援吧。
在這種糾結的情緒中，兩個大叔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鬥技場。
至於兩個大叔中間坐著的人，也就是家主八目，他的情緒不好形容。
在站立對峙的兩人停下話語之後，家主大人的視線首先落到古風身上，然後移動到荒耶身上，最後卻皺著眉望向了觀眾席上一個空無一人的角落，意義不明。
“亥時已到，比賽開始。”
隨著一聲沉穩的呼喝，比賽正式拉開了帷幕。
荒耶與古風皆是神色一沉，而後單手一抬。
荒耶單手作結印狀。
“黑晝！”
“白夜！”
兩聲輕喝落下，兩個半徑五十公分的法陣出現在地面。
分別顯現在荒耶與其左側兩米處的法陣開始會聚光華。
藍色的光芒變得耀眼，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很快，輝光散去，法陣也伴隨著失去了蹤影。
在荒耶原本站立的位置。
荒耶的身影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白色武士盔甲的人影，在其腰部的兩側，還別著兩把和毛瑟造型相近的白色長槍。
而在另一個法陣消失的地方，則是佇立著身穿樣式完全相同的黑色武士盔甲的人影，與白色的盔甲不同的是，黑色盔甲的腰間並沒有別著作為武器的槍械。
作為替代地，身著黑色盔甲的人影背負著一把造型古樸的黑色巨劍，一眼便能看出來，就是打斷古風和夜雁交手的那一把。
僅僅是看著，而且是隔著督戰者八人設定的結界看著的觀眾的感受如何暫且不說，直面著的古風所感受到的東西自然不可能與他們同日而語。
在光輝退去的剎那，古風就感受到了來自於那兩副盔甲的威壓，那種強度，幾乎都要讓古風站立不穩。
從荒耶的為人判斷，這已經是他刻意收斂之後的殘餘了，不然，現在的古風應該只能趴在地上說話了。
見到這個奇怪的場面，第一次見到這個“家族天才”出手的觀眾，包括已經“畢業”了的前輩也都面露異色甚至驚色，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這種一眼看去就是分身的手段可沒有人見過，畢竟那種玩意兒從來都只能放在虛擬創作中YY一下而已，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無論透過各種手段，人類的“意識”都是無法複製的。
八名督戰者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家主八目和那兩個大叔顯然也對此早就知曉。
夜雁……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她兄長的能力，所以以上都是面無異色，至於坐在夜雁旁邊的兩個傢伙，則是差點把眼珠子都給瞪出來了。
雖然原理還不知道是什麼。
但看到對手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古風卻並沒有異色，無論如何，他所要做的事情並任何沒有改變。
古風的視線落到了那白色盔甲的身影——白夜的腰間，那兩把槍……
那並不是‘槍’。
古風的態度依舊淡然，他在意的其實並不是那些，排除包庇的可能性，僅從督戰者們對此毫無表示來看，就可以知道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槍，否則是不被允許出現在鬥技場中的。而且……
若那只是火器，對古風的威懾力反而更小……
一枚黑色的藥丸出現在古風抬起的手中，拇指一彈，藥丸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落進了古風微微張開的口中。
那個藥是什麼，自然早已毋庸贅言。
在藥落入口中的瞬間，古風平靜的神色微變，連咀嚼的動作都沒有，就直接將藥丸順著喉嚨咽了下去，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像是在感受著什麼。
古風就維持著半昂的姿勢，雙手自然垂下。
數息之後，古風再次睜開雙眼，瞳孔中許久未見的、藍色的符文細鏈散發著微光地高速流動著。
“哈啊……”
長長地籲出一聲喘息，古風的視線下移至眼前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嘴角稍稍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白色的盔甲——白夜，將雙手移動到了腰間的雙槍之上。
黑色的盔甲——黑晝，右手高舉，握住了黑色巨劍的劍柄。
“那麼……”
古風向右平伸著抬起右手，森白色的火焰霎時燃起，那朵火焰前所未有地、活躍而瘋狂地跳動、膨脹，然後……
崩碎於瞬間。
在四散的森白色火焰的映照之下，手持一根黑色長棍的古風那雙眸中的光芒極其突出，微微翹起的嘴角更是給人一種詭異的壓力。
佈滿了符文篆刻的黑色長棍再次燃起赤紅色的火焰。
“……開始吧！”
話音落下的一剎那，雙方的靈力瞬間攀升至極致，龐大的威壓在鬥技場中央碰撞、撕扯，隨後朝四周肆虐開來。
無形的威壓如同洪荒野獸奔走，那是即使相隔著一層堅實的結界，依舊能夠給人難以呼吸的沉悶感的魄力，
那……甚至能夠在一瞬間摧毀普通人的意志。
那即是……
……天才與天才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