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三個進入現場的人，第一眼看到那個死者的時候，我實在是嚇了一跳。那種笑容非常詭異，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正常的人類可以做到的。”
在古風平淡的視線的注視下，楚隊的聲線卻有些不平靜了起來，有些悲愴。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是死者的母親，她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床做飯，洗漱的時候發現浴室的門沒有關上，就在她去關門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的屍體整個飄在浴室裡，雙眼死死地仰望著天花板，那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這可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啊。”古風自然也是覺察到了楚隊語氣中帶有的感傷，大概是想要用同樣的語氣表達一下自己的“同感”，但是平淡的口吻卻讓人有種揍這傢伙一頓的衝動。
楚隊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古風那依舊是平靜如常的神色，沒有說什麼，說實在的，他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特派員還是有些興趣的，畢竟古風的年齡擺在那裡，而且，明明死去的就是自己的同齡人，但是從楚隊見到古風開始，他卻一直都是那個沒有變化的表情。看不出他對死者懷有任何情感，他……簡直就像是沒有人類情感的那樣，這讓人不得不介懷，或者說有種想要確切地一拳揍到這傢伙的臉上的衝動。
倒是嬴羅新若有所思地自言道：“他母親已經五十餘歲了？算算應該是三十過半不到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了他，應該是生得很辛苦，畢竟已經到了生育的老化年齡，也就是所謂的高齡產婦。嗯……按理說不光是母親，他的家裡人都應該非常寵愛他才是。”
“……”楚隊側過視線看著站在古風身旁的這個青年，他臉上倒不是於像是古風那樣毫無表情，但是也不是唏噓或是悲嘆的神色，只是純粹的好奇而已。
注意到楚隊的視線，沒等他發問，古風首先道：“這位是嬴羅新，死者的同班同學。”
僅僅是這樣，古風沒有再對嬴羅新這個人進行什麼介紹，而同班同學這個資訊也是在上樓的途中嬴羅新對古風說明的。
而楚隊也只是奇怪地看了嬴羅新一眼，很識趣地沒有再問什麼，而是轉而回答道：“不錯。”
在這裡，古風顯然是耍了個心眼，他沒說細說嬴羅新的身份，也沒有說明嬴羅新會跟著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如此一來，想必這個在業多年的警官即使是出於職業習慣也是會對嬴羅新這個人進行最基本的調查的。那麼，嬴羅新現在的身份的真實性遭到懷疑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能輕輕鬆鬆地給人使絆子又用不著自己出力，那不是一件美事嗎？雖然古風對這個特地跑到自己的城市來玩角色扮演的傢伙沒有什麼厭惡的情緒，但是，有必要告訴這個人，不要管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而這，想必嬴羅新本人也已經意識到了，但是，他顯然不是會對有興趣的東西只是因為一句勸阻就放棄的人。
“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依舊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導致他自殺的原因。他家裡人就像這位同學說的那樣，從小就像寶貝一樣就算含在嘴裡也怕化了，而他的性格本身也是非常樂觀懂事，或者說理性，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叛逆的舉動，學習成績也好，算是一般的家長眼中的好孩子。”
“也就是說，他不應該有自殺的理由，是嗎？”嬴羅新的反應很迅速，聽出了楚隊話中的意思。
楚隊點點頭，而古風則是無言地看了嬴羅新一眼，依舊不發表自己的想法。
“這從他平日間的舉止也是可以輕易得出來的結論。”嬴羅新看向楚隊，“屍體呢？房子的其它地方有沒有掙扎或者是打鬥過的痕跡？”
“完全沒有。”楚隊斬釘截鐵地回道：“所有的房間都很整齊。”
古風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去到了閉合的浴室門前，楚隊看了一眼古風，又看了一眼嬴羅新。
嬴羅新也好，古風也好，都是瞬間明白了楚隊的意思。
嬴羅新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再怎麼說我也是鄭聞的同班同學，就我個人的意願而言，我是有必要看的。”
“這位同學。”楚隊顯然不覺得這個和古風年齡相同的年輕人能夠做到古風那種程度的事情，“屍體可不是什麼好看的東西。屍體會因為體內的消化酶以及腸道細菌**的原因而發張，發臭，屍體會膨脹，腐化，變色，而腸道因為腐爛而形成的氣體更會將消化道裡的內容物推出體外……”
“不不不，警官先生。”嬴羅新不為所動地笑道：“雖然我對人類死後的身體變化情況不是非常瞭解，但是我也知道你口中所說的內容是不會發生在死亡時間不到一天的屍體上的。”
“……”眯了眯眼，楚隊沒有對嬴羅新的話語直接作出回應，而是看向了古風的方向，見古風只是看了這個方向，，沒有否定的意思，才對嬴羅新點了點頭。
為什麼楚隊會對古風的意願如此在乎呢？其實也不是什麼值得深究的事情，在古風出示了那個證件之後，楚隊對古風的身份雖然很是驚訝，但也僅僅是驚訝而已，並不會真的認為古風有什麼主導現場的許可權，充其量也只是協助調查罷了。但是當楚隊回到局子裡對自己的頂頭上司彙報的時候提及了古風的身份，也就是所謂的“中央情報局特殊事件調查部，第一下屬部，第三特派員”，一直德高望重的局長大人卻是反應劇烈。但見那個年過半百的局長一反常態，再三向楚隊確認了古風證件上的內容，在楚隊斬釘截鐵地回應了第四遍的時候，局長大人發話了：“現場的指示以那個人的意思為第一執行標準”。
為什麼局長大人的反應會這麼大呢？很簡單，畢竟古風一行人的“身份”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為他們的行動提供足夠的方便，所以，足夠的許可權自然是必要的，所以，較高官職的人（比如說地方的局長之類的）肯定是要聽說過這個“身份”的。而局長大人聽到的內容整合起來以通俗的語言進行概括的話，大概就是：“這些人是只要有那個意思就能輕易讓你下臺甚至是變成魚飼料的存在，最好不要招惹他們。”這樣的意思，也就是說，古風在局長大人看來可是比檢察院的那群傢伙更恐怖的存在，自然沒有不好生對待的理由。
既然這樣的古風都沒有反對，那麼楚隊自然也不會有阻止的理由了。
嬴羅新行至古風身旁，古風則是在這個時候將浴室的門推開了。
浴室的地板上躺著一具赤身的屍體……這樣說似乎並不是太合適，畢竟他還穿著內褲，只是早就看不出那條內褲原本的顏色了，而現在看來，那條內褲，和這具屍體是同樣的顏色——紅色。
鮮血做成的“染料”被水稀釋之後，依舊那樣刺眼奪目。
剛才在門外還不是那麼明顯，可一旦將門推開之後，猛地就有一股濃烈的惡臭傳了出來。楚隊也好，不知為何一直緊緊地盯著古風的動作的那些警員也好，霎時間都是捂住了鼻子，或許那些警員一直盯著古風的行為還是可以理解的。
那股惡臭甚至可以在稀釋一百萬倍之後拿去抵消一整瓶法國某有名香水散發在空氣中的香味。
而距離這股惡臭最為接近的兩人卻沒有採取和警員或者是楚隊相同的舉動，連下意識對自己的嗅覺器官的保護行為都沒有，只是非常普通地看著浴室中的景象，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股氣味那般。
就當連同楚隊在內的現場人員心中都不約而同地產生了“難道這兩個人都沒有嗅覺嗎？”這種疑問的時候，站在古風身旁的嬴羅新慢慢地退了出來，來到了楚隊身邊，面帶著禮儀性的微笑問：“請問洗手間在什麼位置？”
楚隊捂著鼻子，眨眨眼，用有些怪異的目光看了嬴羅新一下，然後指了指一個方向，用鼻音非常重的聲音回答：“這個方向出陽臺右轉。”
“謝謝。”在禮儀方面幾乎無懈可擊，嬴羅新對楚隊表示了自己的感謝，然後步伐穩重地向著洗手間的方向行去。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嬴羅新離開的背影，“奇怪的傢伙……”同時心中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然後……
嘔——嘔嘔……嘔嘔嘔——
從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接一陣的，撕心裂肺、扯肝拽腸、慘絕人寰的嘔吐聲。
聽著這接連而來的悲慘的聲響，怕是能夠輕易地將名為膽汁的體液給吐出來吧，眾人的心中想法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傢伙……不是一般的奇怪……”
古風臉色平淡地關上了浴室的門，然後靠在門框旁邊的牆壁上，思考著什麼的樣子。
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在場所有的人類都由衷地從心底發出了這樣的疑問，雖然這個叫古風的年輕人從外表上無論怎樣看都是一個普通到非常的人類，或者說只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懶散的年輕人，但是這個人在面對著某些事情的時候的反應實在讓人不安。
“古風……先生？”楚隊走近了古風，似乎想問古風點什麼。
嗯……難道終於有人要在古風面前問出“你真的是人類嗎？”這樣簡單直接的問題了嗎？
“屍臭，而且是很異常的屍臭，這樣說應該沒有錯吧？”古風看了近前的楚隊，淡淡道，這種程度的判斷古風還是能夠輕易做出的，畢竟不是什麼陌生的氣味。
“確實只是屍臭，但卻是很異常的屍臭。”楚隊順著古風的話說了下去，“那麼強烈的屍臭，居然是從一具死亡時間還沒有超過十四小時的屍體上散發出來的。這具屍體明明沒有腐爛的痕跡，卻會發出那麼強烈的味道，真的很異常，或許可以說已經不是異常一詞可以形容的情況了，應該說是詭異才是。”
楚隊說的自然是沒有錯的，因為再怎麼特殊的情況，就算是再臭的屍臭也不可鞥臭到這種程度。一般而言，所謂的屍臭首先是體內的消化酶以及腸道細菌**的原因而發漲發臭，由此而自屍體產生的氣體，最後，屍體被外界細菌分解而再次形成臭氣。雖然這樣對死者並不是有著應有的尊重的說法，但隨著身體上的肉汁越來越少，那種名為屍臭的氣味就會越來越淡。但……現在躺在浴室中的那具屍體上的味道，已經不是能夠被算為真正意義上的屍臭了，因為那種味道實在太過濃烈，而且出現得並不合理。
鄭聞的屍體已經漸漸出現了屍斑，但忽略氣味方面的問題，最令人疑惑的還是他的死法。他是刀片將自己身上的皮膚一塊塊地切下來，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最終死亡的。
那些被切下來的皮膚還漂浮在浴缸的水面上，粘連著血肉的皮膚一蕩一蕩的場景令人不寒而慄。屍體上，兩手能夠見到的地方大多是已經沒有了皮膚的覆蓋，而且皮下組織在顯然已經坑坑窪窪，絕大多數地方能夠清楚地看到皮下血管的斷面，看來在將自己的皮膚完全切下之前，這個年輕的高中生的血液已經流失超過三分之一了。
楚隊看著古風那平靜的瞳孔，張了張口，“古風……先生，這次的事件難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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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事件……但也不是當事人自殺的事件。”古風在楚隊接下來的話語說出之前做出了回答。
“你究竟知道什麼？”楚隊有些焦急了起來，也許和事件有著根本關聯的情報就在眼前他卻不能知道的事實，明明已經是第三起事件了，但是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年輕人的屍體的事實，都讓他有些焦慮了。
“那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面對有些焦躁的楚隊，古風的態度很平靜。
“憑什麼？！我是負責這起事件的警官，我有權利知道。”也許只是古風的態度，又或者是因為眼中失眠造成的血絲，楚隊幾乎要怒喝出聲。
有些驚愕地看著失態的上司，現場的警員吃驚地看著楚隊，因為他們幾乎沒有見到過楚隊發火的模樣，畢竟他一直都是非常冷靜地對待著每一起事件的人。
但是，楚隊並不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他非常感性，看到有人墮入罪惡的深淵的時候會惋惜，看到有無辜的人受害的時候會心痛，看到這三起事件更是痛心得無法自拔，無法接受一個又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年輕人的楚隊更是徹夜難眠。他表面看起來的冷靜或許僅僅是年齡給人造成的錯覺，也是閱歷讓這個人學會了如何將自己的情緒在一定程度上隱藏起來。
一定程度上……
“不，你沒有這種權力。”古風的聲音依舊冷淡。
“如果我即便使用暴力也想要知道呢？”楚隊有些失去冷靜了。
“那就放棄這種沒有意義的想法。”
古風的回答或許可以說是壓倒駱駝的稻草，楚隊幾乎是暴起著一拳直線向著古風的臉龐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