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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賢妃的煩惱

宏偉的葦原城位於大興府中心,是一座長方形的城中城,南北長二百三十丈,東西寬一百八十丈,四周有高聳的城牆圍繞,城牆外都是外城範圍,有寬寬的護城河,是護衛皇城的重要設施。

城牆四邊各有一門,城牆的四角有四座設計精巧的角樓。

內城的整個宮殿群都是木結構、黃琉璃瓦頂、青白石底座,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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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宮殿又分“外朝”和“內廷”兩部分,外朝是皇帝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舉凡國家的重大活動和各種禮儀,都在外朝舉行。

而內廷則是龍樓鳳閣連霄漢,玉樹瓊枝做煙蘿的葦原宮。

臨近黃昏,熱漸漸散去,翠華宮裡宮女太監們更是脊背發冷,不是因為大冰鑑裡的冰塊被香風輪扇出的涼氣,而是他們發愁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賢妃在自己的寢殿裡,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對著鏡架上的橢圓形穿衣鏡搔首弄姿,顧影自憐。

側面一排宮女跪舉著漆盤,裡面一盒盒錦匣,錦匣裡滿是一排排的首飾,金銀珠寶翡翠手鐲,流光溢彩,令人眼花繚亂。

她有選擇性恐懼,那麼多漂亮的首飾不能決定到底該把它們如何搭配著插在她那豐茂高聳的髮髻上,挑著挑著就煩了。

雖然封為賢妃可是一點兒都不賢德。

她還有著比太監們更加喜怒無常的脾氣,只要看見別人交頭接耳,就心虛地感覺那是在說自己的壞話。

一雙斜挑起來的眼風掃過,如寒風刺骨,刮過那一張張畢恭畢敬的臉,左側第二個,是一個新來的小宮女,穿著最普通的粉色宮女衣裝,卻比自己盛美豔服還要美。

自己塞了假髮的縷鹿髻,華麗繁複,金雕攢紅寶石鳳冠,朝陽五鳳掛珠釵,金菱宮花朵朵壓鬢,可是卻沒有她隨便挽著的簡約垂掛髻好看!

難道是她有青春眷顧麼?這麼說來,果然這三個月的好日子到頭了嗎?

她想到這裡,走過去,狂怒地伸廣袖把眼前能看見的所有東西打翻在地毯上。

宮女們嚇得不知所措,賢妃指著那個新來的宮女:“拉下去,仗責二十!”

是!娘娘!

可憐的女孩子大哭起來:娘娘饒命!

早有兩個大太監過來把她拖出去行刑了。

旁邊的宮人都莫名其妙,嚇的哆嗦,明明誰也沒敢言語半句。

正好,皇帝身邊的郝通領著兩名小內監進來了,見此情景,他早見怪不怪了,笑道:“娘娘,您生氣歸生氣,可千萬不敢哭,妝花了還得重來,耽誤了壽宴,萬歲爺他老人家是會生氣的呦?”

他揮揮手,宮人如蒙大赦,七手八腳收拾地上的狼藉,退下了。

賢妃的美不言而喻,不然她不會以一個小宮女走的今天。

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宮裡的女人老的最快了,寂寞、壓抑、嫉妒、傾軋、看看皇帝臉色、看皇后臉色,看魏王崇政使……不,那個人不是她敢抬眼看的,不是。

所以她迅速老了,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她用過分的裝扮來使自己看起來猶如二八少女,但常常適得其反。

此時她怒氣未息,但示意郝通坐下來。

郝通側身坐在一個錦繡墩上,又道:“老奴就是怕您沉不住氣才特來勸您,一會子,壽宴上別說不該說的話,那事早在三個月前就定了不是嗎?要不是她接旨的當天,她的母親剛好去世,陛下忌諱白兇,準她先治母喪,三月後入宮。所以,您能在後宮拿大這些日子,那都是額外賺來的,要是這麼想,您會不會好受點兒?”

他說著話,抬頭瞧了進來奉茶水點心的漂亮宮女一眼,那宮女被他鷹鉤一樣的眼睛盯得渾身一緊,想退下,又沒有賢妃的首肯,忙低頭斂眉,惴惴地垂手侍立在一旁。

賢妃憋了很久的眼淚下來了,實在忍不住了,怒道:“憑什麼她一來就是皇后?本宮熬了這麼多年,還生了龍嗣,要屈居在那個小丫頭之下,陛下是怎麼想的?難道就把朝臣們的抗議當做耳邊風嗎?”

“誰叫她是脫脫家的女兒呢!從前的脫脫英也是直接封后,一天都沒熬。這種事從前有過先例,朝臣們反對也沒用。”郝通的語氣仍然軟綿綿的,嘆道,身為御中府總管事的郝通,只有在這裡才能悠閒地喝盞茶。

“這是把我們母子置於何地呀!勇兒都二十多了,還要叫她母后?”

賢妃一屁股坐在鏡子前面的金漆雕花寶椅上,煩惱地砸自己白皙豐腴的胸口,郝通注意到,那已經有些下垂。

站起來,拿著玉梳子給她篦頭髮,安慰道:“娘娘,沒那麼嚴重,祁王有您這個母妃就行了,稱呼麼,也沒什麼機會見面。人家來只是給六皇子壽王康做母親的,母後十六,兒子還在襁褓,挺合適的。呦,您有白頭發了,待老奴替您拔下來。”

郝通的話讓賢妃恨死了,直白地說明祁王是當太子無望了,這是什麼世道?自從皇后脫脫英死了,太子廷又被廢,她就好像有盼頭了,看起來牢不可破的中宮和太子之位一下子都懸空,這還不夠她和兒子努力一把的嗎?可誰曾想脫脫顏飛在陛下面前說話那麼管用,那懸在半空中的肉骨頭一瞬就被別的狼叼走了!她們母子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據說脫脫顏飛的這個女兒在大興府的宗室之女裡面是一個異類,自幼頑劣異常,她父親政務繁忙,又時刻侍奉在陛下的身側,無暇顧及她的教育,她就和街衢市井的紈絝無賴拉幫結派,堂堂金涼國第一名媛,郡主之尊,居然常常混跡於賭坊妓館。今日進宮,尚宮局的司錄照例拿著后妃才藝錄登記,她的才藝是:吃喝玩樂,這也叫才藝?要臉不?這樣的女子別說進宮做皇后了,嫁給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都不夠格!“賢妃越說越來氣。

“這不是娘娘操心的事,她什麼都不會,可她的父親魏王脫脫大人大雅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在音樂方面,那是天下少有,主要是人家會投胎。“

“會投胎怎麼樣?還聽說小時有道士給她算命她是天命孤煞星轉世,克父克母又剋夫!陛下不知道怎麼想的,娶這樣的喪門星!”

郝通在穿衣鏡裡打量著濃妝豔抹卻被氣的面色鐵青的女人,笑道:“她母親死了,是死鬼命不濟,礙著女兒什麼事了?說她克父,她的父親不是活得好好的?魏王小郡主要進宮,生辰八字五柱都是欽天監算過的,很好阿,沒什麼大的毛病,就是五行缺水,人家名漁,取如魚得水之意。證明什麼天命孤煞星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想來什麼算命先生都是看不慣魏王爺的人編出來造謠生事的。”

賢妃怒道:憑脫脫顏飛的勢力,欽天監的那幫人敢說她女兒的八字不好?看來以後本宮要屈居一個無賴之下!

“好了!這兩天老奴都忙死了,今兒個聖駕壽宴,明日呢又是欽天監第二次選好的吉日,宜行皇后冊封大禮,千頭萬緒的,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才好啊!”

郝通仍然輕聲細語,但已是柔中帶剛,手裡捻著一根賢妃的白髮,蘭花指遞給身邊的那名宮女。

“你說話別陰陽怪氣的,怎麼了?”賢妃問。

郝通道:“就是早上陛下擺駕城郊龍王廟求雨,朝裡有多嘴的,在陛下面前提了,說祁王和自己的弟媳涼王妃錦之宮夜裡一起在藍山的雲端湯池泡溫泉,這幾天,大興府都傳遍了,添油加醋的,連細節都描述的跟親眼看到的一樣,乾材烈火大戰三百回合每一招都有名字,簡直不堪入耳,這也太……”

他的話一開始是笑著說的,到後來語氣重重的。

賢妃忙道:“陛下怎麼說?嘶.....”

她說著就一咧嘴,疼的,又一根白髮被拽下來,這個該死的郝通,爪子有多閒吶?

“這種事情老公爹能怎麼說?陛下聽了沒言語。”

“這就是了,必定是那個**人百般勾引勇兒。其實芝麻大的事何必說給陛下聽?自古美女愛英雄,沒辦法,誰叫我的勇兒英俊瀟灑,淨招女孩子喜歡那?陛下在兩個皇子中間一定會偏心我們勇兒多一些,誰叫他還有本宮這個母妃在呢?先不說涼王死去母妃的母家元氏宗族早就沒落的一塌糊塗,單就聽說他本人眇一目,就一輩子和皇位無緣!這樣的兒子,陛下又怎麼會拿眼角夾他,哈哈哈!”

不知道怎麼,看著別人倒黴,賢妃一下子覺得心情好多了,大笑起來。

郝通領來的一名太監打趣道:“娘娘,眇一目倒也全不是壞事!聽說魏王爺每次動殺涼王之心的時候,他的大哥刑部尚書脫脫象飛都攔著,不然,那個小子萬萬活不到現在!”

賢妃握著帕子堵著笑的變形的嘴,“哦,為什麼呢?”

“因為朝裡只有他天生右眼有眼疾,上朝戴著眼罩,現在有了一個跟他做伴的王爺,陛下也就再不會拿這個罵他像個土匪了,自己的皇子不是也那樣麼?”

“還真是!涼王那小子託了瞎眼的福了!哈哈哈!”她再次大笑,卻忘了堵住嘴,郝通連她嗓子眼兒裡的小舌頭都瞧見了。

他看著大笑的幾人不說話了,扔下梳子,施禮後領著自己的人退下。

賢妃見郝通走了,最後一次在鏡子裡打量自己的妝容,石榴紅的宮裝終究太顯老氣,而且又熱,來人!給本宮把那套霞彩千霧梅花絞紗服拿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