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漁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會回到母親自戧的家。
在成修館磨磨蹭蹭快中午了,才由月空冥和一百名內禁衛護駕,浩浩蕩蕩地來到公主街。
街口有重兵把守,驗過了月空冥的皇城司暗察腰牌,才跪地給驪才人娘娘行禮後,開啟路障放行。
月空冥道:嘿,公主殿下到底是兵部尚書兒媳,這地方,蒼蠅都飛不進一隻,別說刺客了。
一行人騎馬在青石大道上走,那路很平很寬,上面的雪,已經被掃的乾乾淨淨。兩邊高大的紅牆碧瓦,攀著白雪,裡面隱隱一片片朱樓寰宇,也被雪染白。
這一條街三易其名,最早叫尚書街,邱秋獨霸。
後來魏王府搬過來,就改成魏王街。
邱秋當然不能忍,隨即娶了公主做兒媳,因為櫻晨的到來又改名公主街。
自從魏王妃自縊而死,魏王這一處府邸已經處於半荒廢狀態,不過留守的下人們還是打掃的一塵不染。
進去了,掌事黃公公領著幾名僕從跪地相迎。
她叫平身,命黃公公領著月空冥他們去吃一杯暖酒,因為已經是正午了。
一眾下人知道娘娘即將回府居住,都高興的快跳起來了。
脫脫漁獨自上樓,一間間豪居都空著,母親死了,父親和朔明哥走了,姐姐進宮了,流風迴雪搬出去了……
她喜歡的不喜歡的人都走了,諾大的府邸空空蕩蕩,但又滿滿當當,盛滿了她的童年少年時光。
也是到了家,有關父親母親的回憶,才清晰地閃現在腦海裡,她以為她忘了,但是,那就像昨天一樣清晰,歷歷在目。
從自家窗子外面就能看見櫻晨公主的府邸,面對面住著,她們真是有緣。
公主的婆母兵部侍郎邱夫人和母親是堂姐妹,都是王人氏家的女兒,所以當年公主出嫁的時候,母親要她去做伴娘。
那時母親還活著。
公主出嫁僕從無數,三十六名宗室之女做伴娘,浩浩蕩蕩開進這條街,進了喜堂,新郎剛剛嚥氣。
伴娘全嚇跑了,只剩下她一個。
她把大哭的不知所措的櫻晨公主帶到自家府邸,給她脫下喜服,洗了澡,讓她大吃一頓,美美睡一覺。
母親領著邱夫人過來請,邱家全府治喪,死的那個又是駙馬,公主理應披麻戴孝。
公主身邊的教引嬤嬤居然說,死者為大。
顯然被買通了。
櫻晨公主接過孝服就要穿,被她一把奪過扔了。
“公主是主子,怎麼能給臣子披麻戴孝?”
邱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直指她,我可是你的姨娘!你的胳膊肘向外拐麼?
她當時回答:“這不是像裡拐像外拐的問題,邱府娶的是公主,不是貧民女子,公主要有公主的尊嚴。”
邱夫人對母親說:“妹妹,您說她像誰了?她哪有您當年一半的溫柔,知書達理?您也不好好教教。”
母親冷笑:“我哪知道?府裡的下人奴婢們個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可見我連那些下賤胚子能調教成大家閨秀,可有些人就像一塊宮廁裡的石頭!”
“宮廁裡的石頭也是你生的!”
“你……”
娘倆就那麼僵持著,一直到晚上,邱秋都到宮裡把父親求來了。
“說說吧,你怎麼了?”
父親一來,整個魏王府就像蒙了一層珠光,到處散發出柔和的寶氣。
脫脫漁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凡人,他是一個從天上下來的神仙。
她不敢看父親的絕世容光,老天真是毫不吝嗇,賜予了父親過於完美的音容笑貌,瞧著總不大真實,
她低下頭,腳尖呲地毯,把上面的素花長毛蹂躪的東倒西歪。
“回爹爹的話,是這樣的,公主她是不能給自己的駙馬披麻戴孝的。”
“你吃多了撐的?邱家說了,駙馬死了,公主總不能不露面,露面總不能大紅吉服。她也不用哭,也不用跪,坐在那裡就行了,再說公主自己不也同意了嗎?”
父親說話的聲音兼具男子磁性的熱和女子清冽的冷,刺激的耳朵有福,動聽之極,被他罵都是一種享受。
“哼!女兒從前就奇怪,公主的男人為什麼叫駙馬呢?江華師傅說,顧名思義,他就是一匹馬,只不過是給皇帝拉車的。如今,‘馬’死了,還要公主穿孝衣,出席喪禮,這是什麼道理?”
母親尖銳急躁的說話聲就像烏鴉叫,跟父親的天籟之音形成巨大的反差。
“天吶,魚兒,你這話!你把公主的男人說成馬,難道她嫁給了一匹馬,然後每夜和馬睡在一起?是這個意思嗎?王爺,您看她呀!”
父親低著頭,喝茶,他心裡在想什麼?
“回答你母親的問題。”
好吧,讓魚兒想想,那個,和馬睡在一起,也挺好的,夜裡想吃點什麼,騎著就到夜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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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父親的話,女兒覺得公主不管和誰睡覺她都是公主,但‘馬’卻是因為和公主睡在一起才變成駙馬的……”
話音剛落,父親手裡的茶盞,連茶帶盞朝自己的腦袋扔過來……
也許父親還是太愛惜她的美麗容顏,居然做到了讓她魂飛天外,讓她疼的呲牙咧嘴,也沒有半點擦傷。
就那樣,那天公主的‘馬’死了,她不但被迫穿了孝服,還因為心太軟,看見邱夫人老年喪子,哭的那樣悽慘,也哭了。
也就是那一伏低,令對方更加肆無忌憚,當夜,櫻晨就被邱大強了。
而父親卻警告她:我知道你愛管閒事,可是這事你要是管了,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當時十三歲,不知道身為魏王崇政使的父親,為什麼對邱大這樣的暴行不聞不問,明明他和邱秋父子在朝裡也鬧的並不愉快。若將此時在皇帝面前告一狀,那皇帝還不把邱秋夷九族?
她不敢問父親,只好問江華,江華為了她不死在那張胡說八道的嘴上,悄悄告訴她了,她聽了,拿刀要和師傅同歸於盡,就算是師傅,也不可以胡說八道!
不過,她心裡知道,江華沒必要騙她,也騙不了她。
那麼美麗高貴風雅無雙的父親也是皇帝的‘馬’?!所以,他任由邱大那匹“種馬”,把堂堂公主踐踏成泥。
脫脫漁哭了一個晚上,心中的無名碑轟然倒塌,如一場浩劫,摧毀了她的無邪。(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