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老道的三清觀,因為年節上,香火比平時要旺的多。
不過,天居然下起雨來,怕下大了,香客們就急忙散了,各找回家的路,但一邊走一邊歡呼,禱告靈驗了!春雨貴如油,潤如酥,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
天機獨自登上道觀後面的摘星樓,作為夜觀天象之所,大白天的自然沒什麼人來。
這裡有一個銅鑄渾天儀,主體是幾層均可運轉的圓圈。
一陣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木樓梯上,嗵嗵嗵……
聽腳步聲,一個人上來了,他聽出不是他要等的人。
“這位道長,你身上很臭!”
人若不能聽見一條吐著血紅信子的蝮蛇開口說話,那麼這聲音可以滿足全部想象,陰沉帶著金屬的質感。
來人身材特別高大,帶著巨大的斗笠,看不清臉,但從黑衣金色披風,這些標誌判斷,此人是月道組其中的一員。所以就算他摘掉斗笠,也別指望能看清他的臉,那一定戴著半拉子金兔面擋。
雖然看不清臉,這人周身的戾氣與殺氣,站姿更是淵渟嶽峙,一派宗師,這氣質,除了劍術金涼第一的月千重,更無旁人。
這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天機暗暗戒備,手握琉璃國的重器,王者之劍。
那人看見他蓄勢待發,冷哼一聲,“最好別輕舉妄動,你不是我對手!”
他話裡充滿狂傲,天機想起來,自己在鎖陽城曾經和他的手下交過手,略佔上風。
想來這人比他的部下不止強一星半點。
天機冷笑:“擇日不如撞日,說什麼不是時候?亮劍吧!”
“真不行,有人要見你。”
天機左看右看,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道長隨我來……
要是平常,天機不會跟他走,但尊馬上會到,那家夥現在的狀態,真不能打架。
默默跟著他下了摘星樓。
天機騎馬,跟著月千重到了臨近的蓮花寺。
也許是下雨,平日裡求子的婦人很多,今日卻鬼影都無,連迎客的比丘尼也沒一個,女主持淞紫師太也沒有出迎。
一進蓮花寺唯一的正殿,天機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兒,腰裡的王者之劍錚錚作響,雖然沒見屍體,但他對血的味道極其敏感,那種味道只有臭豆腐才能壓制的住,他拿出一個琉璃瓶子,開啟猛吸了一口。
送子觀音像的前面站著的人,乾嘔起來,他身邊七八個月道組的護衛大驚,急忙戒備在主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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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月千重的大刀迅雷不及掩耳地砍下來,天機老道的王者之劍早就出鞘,刀劍相隔,他感到泰山壓頂的千斤力道。
“住手!”
月千重聽見主人命令,急忙撤兵刃,只一招,天機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更別說,在場的還有七八名月道組頂尖高手。
之後,那位主人和天機陷入一陣沉默。
他也戴著巨大的斗笠,看不清臉,但是紫色騎射服,腰挎一把鑲嵌紫色寶石的青泓劍,紫色灰藍雲紋披風,窗子開著,風吹過來他身上一股清雅的馨香。手裡還拿著一管紫玉簫,修長且皓如白雪,好美的一雙手!直覺這個人他的臉應該更美。
“這位天機道長,你俗家姓什麼?”
那個人終於又說了幾個字,聲音有一種中性之美,妖媚中透著寧靜,華麗中摻雜質樸。
“出家人,姓什麼不重要,所以我不記得了。”
是麼?姓什麼不重要!
啪!紫玉簫被擲出去,砸到送子觀音的頭上,價值連城的簫斷成兩截了。
天機怒道:“脫脫顏飛!就算老道是道教,和佛教不搭,可是,你也不能在此殺人放火,這些個尼姑礙著你什麼了?這送子觀音菩薩又礙著你什麼了?”
脫脫顏飛冷笑:“就是看這個破地方不爽!”
你!
天機沒見過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的人。
對方卻無視他的憤怒,“是麼?你把那個人刺的重傷,我以為你想起來點兒什麼了,巴巴撂下軍務,大老遠從白陀城過來接你,沒想到,你依然是老樣子。”
天機老道像怪物一樣看著他,“你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懂。”
脫脫顏飛不再說話,轉身望著窗外的雨幕,這或許是老天跟他開的一個最不可笑的玩笑。
這麼多年來,他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下什麼能人沒有,可就是沒辦法殺了元起的外孫,一個小孩子,失勢的皇子,還任他慢慢坐大,直到做了皇帝。
為了這事,他自己都覺得丟人,他的手下更是不服。
都說那是曹秉鯤的原因,其實曹秉鯤算那根蔥?一直令他無法斬草除根的因素,是這個天機老道!
難不成是老天爺瞧見他脫脫顏飛事事順利,就開始橫生枝節。
當年在皇宮偶然相見,這位給皇子們教武道的天機,他都傻眼了,朧哥哥居然不認得他了,那也情有可原。畢竟,他和他分開的時候,還只有七歲。
十多年過去了,自己長成大人了。
但是也說不過去,自己相貌酷似母親花蕊夫人,難道朧哥哥連母親也忘記了?
隨後就知道,他分明是失憶了。
那是一段什麼樣的記憶?天知道他是怎麼在一場以卵擊石的戰鬥中死裡逃生的,天知道他怎麼從堆積如山的屍體裡爬出來的,渾身上下一直散發著一股屍臭味兒。
這人的存在如附骨之蛆,他當時怕他忽然記起了從前,那先帝遲早會知道他們的身世來歷。
朧一直沒想起來自己是誰,卻像保護親生孩兒一樣保護仇人的後代……
記得七歲那年和他訣別的時候,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同父異母的兄長並沒告訴他要去替他奪回母親,更沒說要去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元起叔侄大打一場。
年幼無知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朧哥哥用盡全力的深情擁抱,使他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從那天起,他就失去了他,失去了全部,生活褪去了所有的色彩。
現在想想,其實真的不能以成敗論英雄,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永遠是琉璃國的太子朧。一想起朧為他們母子,為琉璃揹負的一切,就撕心裂肺地痛。(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