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問道：“距離我們去妖域過了多少年了？”
黑袍男子雙手負後，眺望星空，呢喃道：“三千一百九十五年。”
“是嘛。”陸沉應了一聲，眼神破天荒恍惚起來。
遙想當年。
大陸四分，劍閣滄海未出，崑崙瑤池同為道祖一脈高高在上，書院武帝城甚至都算不上宗門，只有一個地名而已。
所以在當時的四洲，無盡妖域如日中天，人族的存在極為岌岌可危。
若非青衫劍仙橫空出世，光是中神州誅仙台那次大戰人族或許便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從那之後，舉世皆知青衫劍仙之名。
然而沒有人知道的是，在那之前，青衫其實就已經在劍道上走到了絕巔。
八歲習劍，十六歲無距，十八歲破空，二十三歲聖境巔峰，出世便有一種碾壓同輩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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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不是沒有遇見過那種愛藏私的深海老妖怪，但是每每過不上幾年，再回頭望去，便已經是一劍之事。
於是後來，扶搖千萬裡尋仙，入九海搜幽冥，為的就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是青衫沒有找到自己滿意的對手。
所以他去了蠻荒。
遇見了身旁的這個男人。
依稀記得當年他有一個名字叫做......小白？”
是的。
小白。
白澤的白。
蠻荒諸魔歷代相傳口耳相頌的名字。
當時的青衫何等意氣風發，對這個號塵蠻荒之主的傢伙毫不放在眼中。
而當初的小白生而為蠻荒之主，更是一個極有野心並且對天地皆為不服的年輕傢伙。
理所當然的，兩人在蠻荒邊界打了一架。
天地變色。
那一戰，小白被一劍劈飛數萬裡，砸在蠻荒最深處，大山都倒了十餘座，整個蠻荒死寂無聲。
可不知道為何，向來不刻意停留在任何一地青衫卻在蠻荒停留了下來，一來便是數年，如入無人之地。
三年後，小白捲土重來，結局一樣，但過程卻曲折了不少。
依稀記得，重複的結局不停在蠻荒這片荒涼的大地上展開，剛開始沒人，不敢，但後來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神情越來越驚歎，包括如今蠻荒之地那四頭高不可的四大神祇先祖，都是當初那數十場戰鬥的見證者和仰慕者。
後來的事情便簡單了不少。
小白在蠻荒不死不滅，又有青衫劍意時時刻刻磨鍊自身，理所當然從小白變成了萬魔眼中的白澤，再然後，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學會了運用人類的招式，於是在極短的時間將青衫九劍融會貫通，並且那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將青衫打退千里。
那一晚，兩人也是如今天一樣的場景，在一片廢墟之中，仰望星空，默默飲酒。
再然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交過手。
緊接著便是妖族進攻四洲大陸，青衫萬里開外一劍誅殺妖族最強者，小白入妖域問道，無盡妖域便大兵如山倒，千年都未曾恢復元氣。
如畫般的場景開始從陸沉的腦海中閃過，後來的事情就模糊了不少，比如青衫捂劍證道，小白以雷霆手段誅殺萬魔重掌萬古蠻荒，又或者再相遇時兩人的道不知不覺已經產生了無法縫合的間隙。
導致最後那數千年來最為慘
烈的一戰，萬魔匯聚蠻荒邊界，但是真正的戰鬥卻是由中神州的一個小茶館起始，兩杯茶水，幾句閒談，青衫一劍就將自以為如今已經舉世無敵的成年白澤硬生生重新砸回蠻荒。
後來。
白澤被鎮壓。
青衫接連隕落。
數千年過去。
風輕雲淡。
.......
.......
“小白....“陸沉突然說道。
黑袍男人晃了晃手中酒罈，微微皺眉，“再敢這樣叫我，信不信我真宰了你。”
陸沉一笑置之，直接問道：“神魔臺是你鬧起來的？”
“太無趣了，總得找點事情看看。”
男人冷淡道:“順便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人族天才如今到了什麼地步，日後我出去的時候也剛好能找找樂子。”
兩族年輕一輩的巔峰比武，又是在蠻荒之地召開，對於天下所有人來說都是極為重視的大事。
但是在兩人的眼中的確只像是一場鬧劇而已，並沒有什麼最為深層的意義。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白澤出不去，那四大魔神無論再如何強大，永遠也無法鬧不出什麼名堂。
“如今天下不再像以前，大陸的勢力都很強，這些年輕人日後也只會越來越強。”
陸沉站起身，眺望鎮魔城方向，風雲湧動，天空變色，看起來比試已經開始，攻擊產生的氣浪飄散到了這裡。
陸沉同時說道：“更何況這座大陣比我想象的更加牢固，你拿不到鑰匙，永遠也出不去。”
“千年之前，我在這裡聽瘟疫說過一個有趣的天書預言，倒是挺感興趣。”
白澤站起身，望著天空突然說道。
“嗯？”
陸沉微微挑眉。
白澤轉過頭，看著陸沉一臉靜待下文的表情，“這都不知道？”
陸沉搖頭。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更不會告訴你了。”
白澤嘴角扯了扯，破天荒帶著一絲戲虐的得意神色。
陸沉看著白澤，突然問道：“關於所謂的無痕時代，你瞭解多少？”
白澤微微眉毛微挑，眼神中有著一絲極為複雜的情緒，片刻後搖頭道：“本神被你鎮壓在此，哪還有興趣管那麼多事。”
陸沉沉默了會，又皺起了眉，不解道：“那你有沒有覺得，當今巔峰修行者的壽命在無形中....似乎少了很多？”
在很久之前陸沉就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像是在他那個時代，一個強大的修行界必然會驚豔幾個時呆，最少數百年之久。
而現在，就算劍閣中那些但凡超凡入聖的修行者，都會因為各種緣故莫名其妙隕落。
一個兩個正常，但是七大聖地普遍皆是如此，這在陸沉看來，是很無法理解的事情。
連通天地之後，壽元悠久，怎麼可能會死的如此輕鬆？
白澤不置可否，傲然道：“本神天生不死不滅，就連你的劍都無法殺死我，怎麼會知道你們人族這種低等生靈的事情。”
“還是小時候的你說話有趣。”陸沉皺眉道。
白澤冷笑道：“你不先關心關心神魔臺麼，若是這一輩的人族不爭取，你這一世難道又要以命鎮壓我三千年？想想就有趣。”
陸沉突
然轉過頭望向那面，天空上出現了數道如水面擴散般的漣漪，汪洋劍氣肆意汪洋爆發出來，緊接著又有一道足以焚燒一切的火焰光柱湧向天空。
兩種截然不同的靈氣轟然碰撞，兩面天空竟然變成了紅藍兩色。
“有趣，這個天生劍胎如此年輕，身上竟然有一絲極境的氣息，難道你的弟子？”
白澤微微挑眉，隨後又搖頭道：“不過終究還是修道年月太短，後繼不足，果然敗在了時間之上。”
隨著話音落下，天空上的汪洋劍氣如海水般散去，炙熱的火焰籠罩天空，宣佈著這場戰鬥的勝利。
陸沉靜靜的望著那方，突然點了點頭。
白澤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好奇道：“對了，怎麼才能掌握極境的真正奧義。”
陸沉問道：“你不是會？”
白澤沒好氣道：“本神說的是你那樣的極境。”
“我那樣的極境.....”
陸沉眉眼低垂，嘴角笑了笑，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就在白澤以為不會開口的時候，陸沉平靜道：“輸一場。”
“什麼？”白澤一楞。
“輸一場。”
陸沉重複了一句，繼續說道：“在大道之路上心甘情願輸上一場，越早越好，真正直視自己的內心的劍，自然而然就能明白。”
白澤皺眉道：“本神曾經輸了那麼多場？”
“因為你認為只需要時間你就能成為世間最強，並且你本來就是天地所化最強，自然無所謂。”
陸沉搖頭道：“但是劍修不一樣，有時候輸上一場，大道就斷了。”
“嘖嘖嘖，看來還因禍得福了。”白澤輕聲說道。
.......
......
神魔臺五人戰第一場就極為慘烈，遠遠超出了眾人的意料。
沈墨凰迎戰魔族火紅色長髮女子，化名巖舞，即是四大魔神之一神祇旱魃的唯一子嗣。
數息間，兩人沒有絲毫言語，劍氣與魔氣便鋪天蓋地爆發，形成了一個極為恐怖的領域。
沈墨凰劍閣奧義齊出，半空之中劍氣四射。
女子神祇全身化為烈焰，毫不畏懼。
兩人的戰鬥方式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
遠觀兩人之戰，無數人內心都有一種錯覺，雖然境界因為壓制無法融合天地，但是卻彷彿是冰火兩種神祇在半空交戰，冰火絢爛，宛如神蹟。
於是在最後，哪怕是沈墨凰被烈焰壓制落於下風，牆頭之上的大修們卻都沒有絲毫神色，最多有一點遺憾。
女子旱魃，哪怕是在蠻荒神祇之中，也是戰力足以排進前三，神祇更高的存在。
而沈墨凰修行年月終究太淺，巔峰造極境或許一時失衡無法用出，所以輸上一場，說不定對未來還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只是沒有人知道的是，在最後出劍那一刻，沈墨凰雙眼變成藍瞳，整個氣息急速變得飄渺，手中古劍輕微蟬鳴。
她分明可以使出極境。
然而不知道為何，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選擇。
於是一擊之後。
沈墨凰單膝跪地，用手駐劍，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而巖舞則傲立站立在半空之中，眼瞳中火焰流轉。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