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是高山,後頭是黃河。
他媽的卷著黃沙的大風就朝著心頭猛吹啊。
風沙太大,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跨過一個又一個山丘,終究還是黃沙漫漫,見不到天際的前路呦,跟丟了你啊。
本來已經想好了,有點機會就攢下點銀子,等著什麼時候事辦完了,太平了,咱倆該退了,我丟掉我的亮銀鎧,你脫下你的黃金甲。
用我攢下來的銀子,買一輛馬車。
就去秋來時的香山腳下。
收拾收拾行李,帶上幾件衣服,走累的就在馬車裡睡一覺,餓了就去路邊隨便一家客棧買倆饅頭幾斤醬肉。
道上走走停停的,看著周圍。
我找找有沒有傳說中賣身葬父的美麗姑娘,你看看有沒有宣紙上恍然驚豔的詩句,我給賣身的姑娘幾兩銀子,調戲調戲就讓她愛幹啥幹啥去,不過我會在馬車上等你,如果你遇到了為之傾心的詩句文章,我知道你定要是邀那個書生同去酒樓,盡情暢飲。
你要是喝醉了,我把你扛回馬車,你要是沒喝醉,最好把喝醉的書生給送回家去。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習武,你喜歡那些詩仙文豪們驚人的文采,所以你才那麼甘心的跟在朱元讓身後。
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
可是你到底還是一個人走了。
這麼多年,我攢下了足足三千兩銀子,上次朝鮮進貢的那十五車珠寶,我每一車都偷偷的拿了一兩個小玩意。
都把它們換成了現銀子。
結果好咯,沒有用了。
空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騎著馬,在空空蕩蕩的大沙漠裡追著你啊,在大西北不停的在追著你啊。
你怎麼就先走了啊?你明明那麼厲害.....那麼聰明....
你不愛學武,可終究學成後遠高於我。
你那麼喜歡兵法,能指揮數十萬大軍精妙配合,所向披靡,我只是一個知道臨陣把劍,頭也不回的莽夫....
然後你走了,把我自己甩在身後。
我不介意你超過我什麼的,可是我介意你為什麼那麼固執.....
你殺胡虜,我砍韃子。
都一樣,都一樣。
你的胡虜沒殺完,我這邊韃子都一個個慫了。
我能走了,我一直在等你。
要麼,你等著我。
你等著。
陶白白站在荒漠裡,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遠處十五胡王帳大旗上掛著的那顆頭顱。
她哭出了聲。
灼華劍彷彿也在悲泣。
大風起了.....大風起。
陶白白拔出灼華劍,緩緩的朝著十五胡王帳走去。
“你等著我,我來找你了。”
“你等著我,我來找你了。”
她痴痴的說著。
大河向東流了多少年,這硃色的高牆依舊沒有變了模樣。
牆裡的人變了又變,牆外的人死了又死。
一堆枯骨,一碗苦酒,一柄破劍。
她又回來了。
枯劍讓陶白白隨手用一塊布裹著,她緊握著劍柄,漫步在高牆之內。
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巡邏的禁軍們一隊跟著一隊,朝氣的新臣和老去的舊臣都曾站在這塊五爪金龍前。
低著頭,心驚膽戰。
真好笑,他們怕什麼呢?
我什麼也不怕了。
穿過一道又一道大門,陶白白終於算是看見一位故人了。
劉紅玉雙手插在寬大的袖子裡,靜靜的站在御書房門口。
她督了一眼陶白白手中的枯劍。
“灼華呢?”
劉紅玉問道。
“斷了。”
“斷了?”
“斷了。”
“三姐,好久沒回來了。”
劉紅玉微微松了口氣,說道。
“我已經不是你三姐了,劉公公可能認錯人了吧。”
陶白白說。
劉紅玉深吸一口氣,藏在袖子裡的雙手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
“你手上的,是什麼劍?”
“枯。”
“這劍,還沒鍛造完呢吧?”
“那它也是一把能殺人的劍。”
劉紅玉睜大了雙眼,質問道。
“三姐!你今天是下定了決心了?!”
“我當年饒了他一命,可是他現在又惹到了我,這條命,該還了。”
“三姐.......我和四哥都在這裡...你怎麼拿?”
劉紅玉幽幽的說道。
“我怎麼拿,你心裡不是很清楚嗎?”
陶白白說著,輕輕一抖,抖掉枯劍上包裹著的布條,將崎嶇不堪的劍身裸露在夜裡。
“我要是拿誰的命,你以為憑你和洪留雨能攔得住?”
陶白白彷彿在嘲笑著劉紅玉的不自量力,她說話時嘴角翹起。
“三姐,你知道嗎?”
“什麼?”
“當年你種在宮裡的那棵桃花,死了。”
劉紅玉說道。
“能不能攔得住你,我還是想試試的。”
說罷,劉紅玉兩手從袖子裡伸出,右手緊握著一把匕首。
“憑你的玲瓏骰?”
陶白白微笑著。
“到底要試試的、”
劉紅玉說道。
她左手猛地一震,一粒骰子如流星一樣朝著陶白白面門而去!勢不可擋!
地虎!
驀的,劉紅玉身子前傾,跟著那記地虎朝著陶白白衝去,寬大的太監服此刻竟緊緊的貼著她纖細的腰身,如一條捕獵的蛇一樣。
鱗潛!
出手便是兩記殺招!
“嘁........”
枯劍猛地舉起,黑墨色的氣瞬間將枯劍殘缺的劍身完全裹住。
即使在黑夜裡,枯劍上的劍氣顯得更加幽深。
月缺其摶!
陶白白持劍暴起,枯劍挾雜著墨色真氣,還有暴起時濺起的氣浪,如同一條巨龍一般,朝著劉紅玉衝了過去!
“找朕?”
朱煜有些不解。
“為何要找朕?”
“等等.....四叔叔這位故人,是誰?”
“,,,,,,,”
洪留雨沉默了一會兒。
“是陶將軍。”
“三姑姑回來了?!”
朱煜猛然站起,他臉上稍有的顯示出了驚喜之色。
只是這驚喜之色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馬上消失不見了。
“三姑姑....為何要找我?”
“難道....”
朱煜皺起了眉頭。
“陛下,我聽皇甫大人說,可能是因為刑部尚書餘百川的事情。”
“餘百川?他不是畏罪潛逃,然後讓錦衣衛給殺了嗎?三姑姑怎麼會因為他?”
“錦衣衛殺餘百川的地方,正好是陶將軍現在所在之地.....”
“哼......那又怎樣,朝廷追殺畏罪潛逃的罪臣合情合法,再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在朕的國家殺一個犯罪的官員又怎麼了?”
“再說了,朕沒有治他這幾年玩忽職守之罪已經是看在她是我三姑姑的份上了!空帶著山海關總兵的官職,北海侯的爵位,卻獨自一人消失不見數年之久.....”
“正好她來找朕,朕這回一定要好好罰她!”
朱煜意氣風發的說道。
“陛下....恕臣直言....”
洪留雨有些不安的說。
“自從趙將軍死後.....陶將軍....”
“算了...不說了。”
“怎麼了,說啊!”
朱煜說道。
洪留雨咬咬牙,深吸一口氣。
“陛下,陶將軍本就因為趙將軍之死而怨恨陛下....陶將軍雖為人臣,但是仍然是一代宗師,一手太玄鑲華劍法超凡入聖,微臣所不能及,臣聽聞皇甫大人說,餘百川之子餘歸海曾經有恩於陶將軍,恐怕.....陶將軍此次是要找陛下索命來的.....”
“索命?!”
朱煜猛然很拍了一下桌子。
“跟朕索命?!”
“餘百川私受鉅額賄賂,結黨營私,貪汙官職,包庇他人,朕只是誅了他三族以內男丁已經算是最大的仁慈了!四叔叔,你看看,這些罪狀哪個不是罪孽深重?僅次於謀反了!”
“再說,朕派東廠與錦衣衛夜裡偷偷的抄了餘百川的家,就是怕有人故意用財物陷害餘百川,可是,三叔叔,抄家是你一直看著的,足足一百七七萬兩還多的雪花銀!這是他一個刑部尚書能有的積蓄?!”
“餘百川一家三代貧農,餘氏亦然,這還不能證明他罪大惡極?”
“陛下!陶白白她何時重視過法紀二字!”
“當年她要用武桂文一家的命給趙將軍償命,也只是留下了明早收屍這四個大字罷了!視朝廷法紀三司會審於無物.....”
“那你想要朕怎麼辦!”
朱煜猛然吼道。
“奴婢懇請陛下去皇甫大人家中暫避!”
“若是這京城中還有誰能攔得住血桃魔尊,也就只有皇甫大人了!奴婢與紅玉恐怕亦不能擋!”
洪留雨猛地跪在地上,左手握緊了短槍。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本章完)